第40章 . 我竟然! 逛青樓啦!
灼華用了三秒鐘, 确認了闫道蘊并沒有在開玩笑。
危機感瞬間席卷而來。
正常情況下,一位高門貴女,還沒出閣, 不可能傳出什麽金陵第一美女這樣俗氣的名號去。
可架不住, 或許會有人推波助瀾啊!
光是伴讀裏,就有好些人看她不順眼, 平常陰陽怪氣說酸話, 以訛傳訛搞出名聲去, 也不是沒可能。
而且第一美女什麽的,搞不好是真的。
誰讓她這張臉,真是無可挑剔呢……
灼華瞥了一眼闫道蘊, 他并沒幸災樂禍的模樣。
這位小……不,如今應該說是大太監的人, 既然來找她說這件事, 自然已經想過解決方法了,只不過故意慢悠悠的,非讓她先開口追問不可。
明明她若是遠嫁, 對他沒半點好處。
但到底是灼華自己的事,她可不想遠嫁到那種酷熱, 潮濕,民風彪悍,又語言不通的地方去。
所以她明知道闫道蘊是在賣關子, 還是“多謝您特意來提醒我了,可我一介女子,有什麽方法能避免這件事?”
果然,闫道蘊給她出了個主意,讓她在秋獵前, 或者至少在為期三日的秋獵結束以先,将自己嫁出去。
當然,婚禮肯定不會這麽快,而且她也還沒及笄,只要能訂婚就行。
灼華脫口而出:“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吧!”
要是早說也就罷了,如今距離秋獵,就剩五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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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出去?開什麽玩笑!
“呵,姑娘你都已經夜宿東宮了,憑着太子殿下這般清正的人品,還會不為姑娘你負責嗎?”
灼華驚的說不出話。
等等,他不是應該對自己有99%的好感度麽?
所以上次目送她去東宮時,那老父親嫁女一般的眼神,不是她的錯覺啊?
可……就算真有綠帽癖,那麽多追着她跑的男人,哪個不行,非要是東宮那一位。
搞得跟cp粉頭子似的,就邪門。
灼華狐疑的看着闫道蘊,只見他好看的一雙鳳目之中,有某種激烈的情緒在燃燒着,似乎滿懷着希冀和野心。
電光火石之間,灼華突然反應過來了。
根本沒什麽綠帽癖,這根本就是闫道蘊計劃內的一環。
平行世界之中的闫道蘊跟沐灼華,相見就是姜濯川登基之後的事,闫道蘊并不會因為她跟幻夢中大相徑庭而氣餒。
他只會認為,是因着她太年輕不懂事,缺乏歷練,也缺乏……被渣男皇帝傷害之後的遍體鱗傷,冷心冷性。
所以闫道蘊才比誰都急着,将她跟姜濯川撮合成一對。
然後等她被大豬蹄子傷透了心,變成莫得感情的宮鬥機器,再跟她強強聯手,搞死皇帝,成為一對權宦和太後的反派組合。
真是錯綜複雜的,曲線救國的心路歷程!
灼華自嘆弗如,心說或許這就是反派的自我修養。
“我考慮一下,再從長計議。”
好歹人家是來通風報信的,直接回絕也不大好。
當然,從長計議的結果一定是:這事兒她辦不到。
闫道蘊倒是很懂得點到為止的道理,沒逼迫太過,只點了點頭:“那姑娘好好考慮。”
只不過,在灼華心思沉甸甸的往儲秀宮走的時候,還能聽到夜風之中,闫道蘊蛇蠍般陰冷的音色:“還請姑娘考慮的一定要快,如今宛多公主下落不明,若她當真在咱們大邺國土上有個好歹,陛下勢必會加倍補償于那位王太子。”
灼華小腿肚子一顫,這簡直就是催命符。
最離譜的是,這催命符還是她魚塘中最能撲騰的那條魚畫出來的。
樹影重重,儲秀宮內一片寂靜。
灼華昨日回宮之後,就沒再儲秀宮露過面,今日上課出現兩個時辰,被留堂之後再度消失,如今天都黑了才再次出現。
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讓人就算本來對她沒興趣,都會下意識的生出探知欲來。
畢竟這些未出閣的姑娘們吶,可是很閑的。
院子裏沒人,窗子都關着,安安靜靜的。
可灼華知道,每扇窗子背後都有眼睛盯着這邊。
灼華本待不理,哪知就快走到門邊時,就聽譚錦秋的屋子裏傳來咚的一聲,随後便是“哎呦哎呦”的哼哼。
估計是這位不光沒腦子,身體素質也不大行,扒窗戶的時候太過全神貫注,摔了。
灼華今天心情差極了,原本就按捺不住想找人吵一架洩火的沖動,這譚錦秋送上門來,再放過她,那簡直太包子了。
灼華冷哼一聲,也沒指名道姓:“這麽廢物的話,秋獵還是不必去了,老實在家裏讀女經女戒繡花才合适。”
譚錦秋忍不住了,蠻牛沖撞奪門而出。
“沐灼華,你欺人太甚!”
灼華就這麽靜靜的站在四方小院子的正中心,抱着手臂冷冷看她。
“我欺負誰了?我原本都不知道究竟是誰趴窗戶偷看都能摔一跤,也不過是好心提醒一句,你卻直接蹦出來認了。幹啥啥不行,婦德第一名,說的就是你!”
譚錦秋臉都氣成了豬肝色,她擡手似乎想要上來撕扯灼華,可再看到那些已經不再拘泥于偷聽,紛紛打開窗戶看熱鬧的伴讀們,這一巴掌說什麽都扇不下來。
別人也就算了,那趙襄跟沐灼華十分要好,真要是對沐灼華動手了,她怕是能把自己團起來塞到荷花缸裏去。
不敢,慫。
灼華心情好了很多。
果然人在憋屈,自認為是個什麽事兒都做不成的廢物之時,看到比自己更廢物一些的仇人,就會很開心。
欺負完了譚錦秋之後,灼華舒服了些,腦袋裏那一團漿糊也逐漸成型。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如果宛貢真的對她有意思,她再……找姜濯川求助也來得及!
當然,她認為自己還不至于淪落到成為皇帝給番邦王子的補償品。以她對宛多公主的了解,那也不是個善茬,才不會那麽容易就被姜慕白害死!
就算如此,夜半,灼華還是失眠了。
她披了外衣起身,蹑手蹑腳沒吵醒外間已經打起了瞌睡的小宮女,将窗子推開一個小縫,對外打了個手勢。
紅柳從樹上悄無聲息的跳下來,在窗外半跪。為了不叫宮內其他小姐們注意到,他回話的聲音極低。
比夏末初秋聒噪的蟬鳴聲還要小,在風裏飄飄忽忽。
灼華抻着脖子半天都聽不太清,索性讓他進來說話。
紅柳遲疑着不敢,眼前這位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妃了,若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算殿下通情達理,他也不敢造次。
灼華卻不在乎那些:“你快點進來,要是讓我聽不清,我就去找姜濯川換個膽子大的來。”
紅柳心說他的膽子可比他師兄青竹那個悶葫蘆大多了!若是換了青竹在,他都不會出現在院子裏,只會趴在房頂上隔着瓦片回話。
但就算如此,他還是輕手輕腳的從窗戶跳了進去。
本就是将功折罪來的,若是沐姑娘回頭去跟殿下告一狀,他可吃不消。
灼華将窗子關上之前,往院子裏掃了一眼。
據紅柳所言,宛多的失蹤,似乎是被那種偷偷在鬧市的犄角旮旯,專門挑落單的年輕姑娘下藥的那一類拐子。
謝廷玉之前敲掉了一個團夥,消停了幾個月,但金陵城裏最不缺的就是人,三教九流什麽都有,于是野草割不盡,又長出了下一茬。
宛多長得漂亮,性子又烈,不會賣給富戶做妾,降不住。賣也只會賣去高檔又非官家經營的那幾家青樓。
如今人才失蹤了一日半,或許還未轉手,又或許宛多公主也在進行自救,已經逃跑也未可知。
沒有別的線索,謝廷玉只能在嫌疑較大的幾個青樓楚館附近加派人手,守株待兔。
謝廷玉的業務能力,灼華信得過,她覺着宛多肯定能有驚無險。
等紅柳走了之後,灼華的目光再一次掃視過院子。
久病成醫,被人窺視太久,她對視線格外敏感。
不會弄錯,一定有人在看着這邊。
先前放紅柳進來的時候就有,如今他出去時還有,明顯是一直在盯着。
灼華的目光,落在斜對角邱思雨房間的窗戶上,停留數秒之後,沒作反應,只是将窗戶重新關上。
如果真是這個宮鬥小能手要出動,還真是難以防範!
灼華暗自決定再度提高警惕,然而接下來的幾天,并沒發生什麽,也就又恢複了懶散。
風平浪靜,安逸的讓她都不适應了。
直到秋獵的前一天,謝廷玉又派人來找灼華,說希望她能幫個忙。
上次那事兒之後,灼華不是很敢見他跟姜慕白中的任意一個。
但那傳話的太監很是好聲好氣,說是希望灼華去幫忙救人的,兩國之間的貿易往來,以及南疆百姓能否安居樂業,很可能就在這一舉。
好家夥,紅果果的道德綁架。
灼華在心內将搞事情的人罵了個狗血臨頭,但還是應約去了——
宛多公主是無辜的,而且……她跟昭王扯上關系,也有她的一點責任。
就算将良心放到一旁只考慮利益也得去,萬一她見死不救的态度傳出去,讓宛貢王子恨上她,從而生出将她娶回去慢慢折磨的心思,那就真是損人不利己了。
今日見到的小謝大人,比上次看起來更憔悴了,看向灼華的目光,無比複雜,不複從前的溫柔清澈。
灼華只談正事不談感情:“需要我怎麽做?”
“我想請你幫我到暖胭閣去看看,那位宛多公主到底在不在裏頭。”
灼華蹙眉。
她的實力是可以答應的,反正有淩波微步的金手指,真有人對她起了壞心,她可以逃嘛!
但這一點,謝廷玉又不知道!
而且這可不是喬裝打扮偷偷溜出去玩兒,是協助辦案,那麽多人在附近看着,她的名聲真是要不得了。
“你如果想要報複我,也沒必要這樣。”灼華的聲音悶悶的。
在掐滅爛桃花的過程中,會讓人因愛生恨,她早就有過心理準備。
可故意讓人去青樓卧底,用意會否太明顯了?
她苦笑:“真要是進了青樓,就算找到宛多公主,也不過是讓你們需要救的目标增加一個,什麽消息都傳不出來。”
然後灼華就聽到謝廷玉笑了。
笑容中略帶苦澀。
“原來在你心裏,我就是這種人?”
灼華心虛的縮了下脖子。
不是她惡意揣測別人,是她實在經不起惡意,只能小心為上。
謝廷玉見她的态度算是默認,心頭一片蕭索,口吻卻是越發輕快:“我讓你去暖胭閣,是讓你直接以客人的身份露面,而且最好鬧的聲勢浩大一些。”
嗯?這确實跟灼華想象的不一樣。
“拐子已經被我抓到一個,據說宛多公主送入暖胭閣之後,還沒完成交易人就跑了,可是不曉得具體逃到哪裏去,那兒的正門後門都有打手,所以九成幾率,人還在暖胭閣裏頭躲着。這時候需要有個她認識,可以信任,又是尋常不該出現在那裏的人露面,鬧上一場,她就會知道有人來救她,從而主動出現了。”
灼華還是不懂:“既然知道她在暖胭閣,派人圍剿,一寸寸搜索不就行了?”
那是青樓,又不是哪家王府,大理寺還搜不得嗎?
謝廷玉揉了揉眉心:“就是因為搜不得,才央你過來幫忙。暖胭閣是某個老王爺名下的産業,有十成把握也就罷了,如今不确定她是否還在裏頭,若萬一搜了,卻沒在裏邊找到人,王爺肯定要鬧。”
金陵城裏是有幾個老王爺的,都不是當今聖上的兄弟,聖上沒有哥哥,不是當初沒有,是沒有活到他登基的。
姜家子弟都很有鬥志,跟養蠱似的,最後剩不下幾個。
這些個老王爺,算起來都是爺爺輩,在自己同輩裏歲數太小,沒來得及鬥,如今就在姜慕白和姜濯川身上押寶。
押姜慕白的話,勝算低可賠率高啊!所以這一個個都憋着壞呢,謝廷玉是新官上任,一個行差踏錯,就得背所有的鍋,不得不謹慎行事。
謝廷玉平常看起來全心都用在查案上,不問世事,其實心內什麽都明白,如今跟灼華,也沒繞彎子,說的都是實話。
灼華只好答應下來。
确實沒別的人選了。
宛多一個番邦公主,在這邊認識的人本就不多,昭王去了那就是反效果,只會讓蝸牛縮頭,宛貢王子……
啧,誰也說不上這兄妹暗地裏關系究竟如何。
反正按着平行世界裏的狀态,塑料兄妹情罷遼。
旁人女扮男裝也好,男扮女裝也罷,都是要盡可能的易容的越叫人看不出越好。而灼華這一次,是為了叫宛多公主能一眼認得出來,這裝扮也就分外不走心。
對鏡一瞧,不倫不類的,她自己都覺着別扭。
主要是這一張臉,着實豔麗了一些,不施脂粉也沒見清減,仍舊是嬌嫩欲滴的模樣。
都說穿越若是不去趟青樓,那人生一定不完整,灼華心态調整的很快,就當是體驗生活來了!
于是,她穿着明顯大一碼的男子衣衫,雖然很是不倫不類,心內卻竟然帶了點小雀躍。
而且謝廷玉很是貼心,這一回只有他帶着差役接應,不管是昭王還是寮國王子,都沒出現在灼華面前,省去了很多麻煩。
當晚,灼華身後跟着差役假扮的小厮,踏進了暖胭閣的大門。
她擡眼來回打量着,只覺着這青樓跟印象中差別甚遠。
房梁上沒有花花綠綠抓人視線的綢緞,也沒有熏得人睜不開眼睛的香風,放眼望去,就跟尋常酒肆差不太多。
甚至還顯得有點兒冷清。
她轉念一想,估計是如今時辰還早,而且……為着尋人,差役在兩頭路口攔人都攔的差不多了。
生意不好,鸨母就算一眼就瞧出灼華是女子,成不了大主顧,還是殷勤的來親自招待她:“這位小……公子,是要喝酒還是聽曲兒?一樓嘈雜,不然随老身去二樓雅間兒坐?”
上座率一半都不到,嘈雜個鬼,簡直将她當冤大頭。
灼華一甩扇子,昂首說不去,她就要在大堂正中間,最顯眼那個地方坐。
老鸨子讪笑。
那地方正挨着樓梯口,如果平日逢年過節搞個活動,還會将桌子搬開讓出空地給舞姬跳舞用。這小客人非要在那兒,也是真不怕被圍觀。
但灼華一張銀票丢過去,她也沒攔着。
管她是幹嘛來的,有銀子不賺王八蛋!
灼華落座之後,點了,也點了姑娘。
來伺候的幾位,都有眼力價,能看出她是個女子,且是比自己漂亮的多的女子,但一個個就跟看不出來似的,一口一個“小爺”,該怎麽調笑就怎麽調笑,媚眼一個接着一個。
這業務素質,絕了。
相比而言,灼華的演技就不夠看了,她眼神飄來飄去,全都往二樓回廊上那些虛掩着的門後瞟。
離她最近的姑娘湊過來,低聲道:“這位小爺,您怎麽都不看奴家一眼呢?若是嫌奴家生的不夠美,那奴家跟旁邊的姐妹換個位子可好?”
灼華擺手叫她不必麻煩,身邊換了誰都一樣,蘿蔔白菜的區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