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 翻車了 修羅場本場 (1)
腿軟, 那就沒辦法了。
趙回也不知道她究竟為什麽腿軟,但對于美人,他總歸是很有耐心的。
等了一陣, 灼華終于能站起來了, 她聽說又是姜濯川命人來幫襯着,心道果然如此。
簡直是父愛如山型的照顧, 就連她親爹, 都沒托熟人來隔三差五瞧瞧她呢。
“那也就不用聊宛多公主的事兒, 只是個借口對吧?”她其實知道的比誰都多,只是不好解釋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确實不需要。”趙回很上道。
“只是在下有些事,還是很希望姑娘為在下答疑解惑……”趙回這人, 就是很八卦,很善于作死, 他一旦嗅到了點氣味, 就非要去刨根問底不可。
相由心生,是只狐貍沒錯。
灼華如今對男人欲言又止的态度都ptsd了。
雖然趙回不是她魚塘裏的魚,可誰知道昨晚上那麽心有靈犀, 會不會讓他想歪!
她是真的怕了。
趙回見灼華一瞬間緊張起來,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姑娘可別誤會, 我只是好奇,若是覺着冒犯了,就當在下沒問過。”
灼華心內翻了個白眼, 覺着會冒犯,就別問啊!
但已經醜話說在前頭了,必然不可能不問。
“姑娘怎麽看待,所謂的紅顏禍水?”
呵,紅顏禍水那一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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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華這次沒憋在心裏, 而是面上就不客氣,送了趙回一個大大的白眼。
趙回看傻了。
他是不知道,一個美若神仙妃子的女人,會這麽不顧形象。
然而,到底是美人,翻個白眼也是靈活生動,帶了點昨夜跟他一起出壞主意時的影子。
灼華不耐煩的敲着桌子:“一舉一動就蠱惑人心?小趙公子,青樓楚館你是不少去的吧,那兒最會勾魂迷人的女子,你也見得比誰都多,你說,難道我還能妩媚得過她們麽?”
趙回搖頭。
第一回 聽到高門貴女拿自己跟青樓女子相比的。
有一說一,确實不像。
沐姑娘美是很美的,但并不是那種去故意魅惑人的态度,似乎她面對哪個男子,都不會生出關于情愛的念頭。
但趙回也聽說過,有的人就是并不刻意去誘惑誰,只是媚骨天成。
于是說了一句讓灼華差點噴出一口老血的話來——
“所以姑娘天生無情無愛?這會不會就是那位國師寂緣,對你青眼有加的原因?”
灼華無言以對,不愧是姜濯川身邊第一號狗頭軍師,思路如同脫肛的野狗。
她決定裝傻:“什麽?國師對我有意思?”
趙回點頭:“有意思。”
“那你有沒有辦法把有意思變成沒意思?”灼華比了個剪刀的手勢。
“有的,比如你嫁給別人。”趙回一臉正經。
灼華又翻了個白眼。
還當他能想出什麽好主意……
“少提嫁不嫁的,我這輩子估計就是在沐家一直伺候我爹了,什麽紅顏禍水那一套,再說我就敲爆你的腦殼!”
灼華說完,是真的要敲。
趙回先是驚詫的看着灼華,又在她的纖纖玉指湊近時,迅速躲開了。
平日裏姜濯川就喜歡敲他,他早就條件反射,看着指節往自己額頭上來,立刻閃身躲出三尺遠。
這女人,怎麽和殿下一樣,專門往他這最值錢的腦袋上敲呢?
太過分了!
灼華就是知道趙回怕這個,才會故意吓他,省着他總想些不該想的。
趙回确實怕了,卻也突然覺着,這個機靈,似乎還有點小野心的姑娘,跟他家殿下,還有這種相似的小習慣。
雖然可惡,但似乎……
挺有緣分的?
昨兒夜裏二人還一拍即合要給昭王下藥,趙回雖然覺着這姑娘機靈,聰明不外露,是個絕好的太子妃人選,但總歸太過招蜂引蝶了。
趙回方才,倒也不是真看出了什麽,只是借着國師反常的勁兒,三分真七分假的,試探一下他家太子的心上人罷了。
姜濯川人不傻,只是在感情方面白紙一張,還格外執拗,少不得他得把把關。
如今試探下來,好麽,不嫁人之類的話張口就來不見一點羞澀的。
果然,他家殿下說的沒錯,真真兒的是對誰都沒動心的模樣。
這可難搞了。
她如果有喜歡的人,就不是鐵板一塊,挖牆腳還不容易麽?
他早先也給太子出過主意,要給沐姑娘下藥來着,那都是萬試萬靈的保底手段。
如今看來,下藥都未必好使。
趙回沒找到弱點,只覺着面前的嬌媚美人實在深不可測。
難怪讓他家殿下惦記着。
不行,若是之後花前月下,殿下不小心将自己出過的那些鬼主意都都告訴沐姑娘,怕是也要惹她記恨。
趙回打算思考一下,萬一這位将來真成了東宮的女主子,該怎麽相處。
灼華哪裏知道眼前的狐貍臉,須臾之間心內已經打了一出攻防戰,見他似乎想起什麽事,轉身要走,還心不在焉的,差點一回頭就撞倒人。
來者是個傳話的小太監,說是領了大理寺卿謝大人的命令,希望可以帶沐姑娘去敘話。
得,先前趙回說有事商量那是借口,這次可是來真的。
也是不巧,若這人再早來半個時辰,就能将她從寂緣的魔爪裏救走,她還會很感激謝廷玉,為了這個,今次不管他要做什麽,都會盡力配合。
如今就成了純純的找麻煩。
可麻煩也不能不去。
時隔多日,再見到謝廷玉,他面上帶了倦色,下颚也有泛着青的一片胡茬。
這倦色讓他原本清朗猶如未經世事書生般的容貌,顯出幾分威嚴來。
也叫人能因此認識到,這人其實二十有七,已經是奔三的人了。
這倦容不是裝出來的。
謝廷玉新官上任,還是臨危受命的,年紀又輕,少不得需要作出些成績,才不至于被人看輕了。
灼華來時,謝廷玉人都不在書房,過了一會兒才從地牢回來。
他身上還沾了略帶血腥味的黴菌潮氣,不過還是洗幹淨了手,還在手上塗了玉蘭香油才來見灼華的。
那味道中和了血腥味,聞起來就讓人緊張的神經也能舒緩下來。
謝廷玉開門見山講了請她過來的緣由。
原來是先前抓住的,那個潛入宮中,說自己不過是為尋人的女人,死了。
死在重刑之下。
這倒是沒什麽,潛入宮內還殺了人,這條命必然保不住,多熬一日就多受一日罪罷了。
死前她确實沒能扛得住重型,吐露了一些實情。
她确實是進宮尋人的不假,包括跟某個死去的宮女确實是姐妹這件事,都是真的。
一個平頭百姓,知道宮女該在多少歲出宮去,又知道該如何混進宮,卻都是收了她做學徒的老師傅随口閑談時透露出來的。
她的這一身讓禦前侍衛都沒查出端疑的易容術,也是跟這老師傅學的。
老師傅是個入殓師,給死人化妝很有一手,可給活人化妝……
灼華倒吸一口涼氣:“那姑娘,從一開始被人收做學徒,就已經被利用了。”
被利用做死士,如果進宮之後查到害死自己姐姐的是哪一位貴人,少不得要利用自己的一身本事去行刺。
就算殺人不成,也足夠不留痕跡的将宮裏那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攪渾。
而且這幕後黑手的目的也達成了,別管有沒有牽扯出她姐姐失蹤的案子,光是冷宮搞出巫蠱之術的這一樁公案,就讓八風臺的方士們,地位更進一步。
看手法和獲益之人,該是國師寂緣。
灼華瞥了謝廷玉一眼:“你怎麽看?”
這麽顯而易見的事,他大概得到結論了,讓自己過來,是因為聽說寂緣最近在宮內,想讓她幫忙找線索?
謝廷玉嘆息道:“查到這之後,線索全斷。宮內人心惶惶,能從中得利的,最直接的便是禦林軍和內廷侍衛,但這二位統帥年事已高,至仕就在近一二年內,将來這位子會歸到誰手裏不好說,沒必要替別人做嫁衣。”
至于那些王爺們……老一輩的争不動了,年輕的有個姜慕白。
可就算他有心奪權,後宮那些個跟前朝沒幹系的嫔妃們是死是活,也影響不到他。
謝廷玉一頭霧水。
灼華恍然大悟,
她以為這一切再明顯不過,是因早知寂緣是個什麽樣的人,有怎樣的過去。
可如今國師大人半點馬腳沒露,同樣還是給人世外高人的印象,誰都不知他跟八風臺有瓜葛,所以誰都懷疑不到他身上。
衆人皆醉我獨醒,偏偏不能說。
半點證據都沒有,卻讓謝廷玉一個剛上任的大理寺卿去跟當朝國師杠上?這不是要害死人麽!
她這才意識到謝廷玉叫她來是幹嘛的——
根本不是需要她幫忙,只是案情進了死胡同,一籌莫展,需要跟人傾吐一下。
而她正是謝廷玉唯一的知音。
偏偏這個知音不好當。
如果是平行世界那個真正跟謝廷玉完美合拍的姑娘,分析得了案情就會幫他分析,若是分析不了,就會默默的開始畫圖紙,研發新刑具。
這能有效的将謝廷玉的注意力轉移到新發明上頭,不再鑽牛角尖。
這是灼華做不到的,她只能維持着虛假的沉默人設,不說話。
這時,有人上門,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灼華想當然的以為,是有求必應的神仙姜濯川來救苦救難,哪知通報的人張口就說了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這人還真不是來找她的,單純拜訪謝廷玉,乃是在整個金陵城,乃至整個大邺皇朝,論財富都能排的上前十名的皇商,簡知簡公子。
灼華立刻“蹭”地站了起來。
“既然小謝大人有客人到了,那我就先回避。”
說罷,就往屏風後邊躲。
這是把她從尴尬癌裏解救出來的恩人不假,可也是千萬不能見面的人。
這也是她魚塘裏的一條!
這位簡公子,背景既複雜又簡單。複雜在于經歷豐富:先是太子伴讀,論理跟趙回應該是一撥的,但後來似乎不愛寒窗苦讀,又不好勾心鬥角,就溜了。
簡家人又替他操心,好不容及讓他安排去走另一條路,也就是技術工種那邊的升遷路,不走科考舉薦,而是從吏。
這條路走的最好最順當的例子,便是謝廷玉。
簡知跟謝廷玉也當過幾天同窗,但他也不愛做這個,又溜了。
爛泥扶不上牆,折騰了好些年,簡家人最終妥協,放棄了這個不學無術的二公子。
終于獲得自由之後,簡知在經商方面的天賦顯露出來,短短兩年就将手裏的財富翻了十幾倍,名聲無兩。
比起沐文海那麽個不得已才去經商做買賣,實際上一休息就是幾個月的家夥,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灼華估摸着他就是來找謝廷玉敘舊,跟自己沒關系,躲在屏風後頭,只聽不說,一聲不出。
簡知來找謝廷玉,是希望可以借他大理寺丞的權勢,來幫他搞定幾個惡意競争的對手。
謝廷玉這幾天本就在愁案子的事,哪有心情去搞這種麻煩的小事兒,推脫道:“江湖事江湖了,他們又沒觸犯律例,就算聯合起來對付你,你也對付回去便是,我幫不上忙。”
簡知卻不依不饒:“沒觸犯律例?那是因為律例本身就有漏洞啊!他們吸引顧客的法子,是買東西就送抽獎券,還将獎品說的天花亂墜!其實真正的買家都只能抽到些兩個銅板就能買到的破爛,所謂抽到大獎的人,都是他們雇的托,這分明就是行騙!”
灼華聽的義憤填膺。
這樣欺騙消費者,當然是犯法的,只是如今律例不健全,才沒法處罰他們。
這簡知還真是給她提了個醒,等下一回,她跟謝廷玉就不至于尴尬對坐都沒個話題了,她可以勸謝廷玉修訂法案!
這也是一樁利國利民的功績,省着等多年以後謝廷玉至仕了,傳出去也只有擅長酷刑這種不好的名聲。
灼華一想到自己這麽久以來,終于可以做出點穿越者該有的功績,就心神蕩漾。
這一激動,就沒注意到沒關嚴的窗戶被風推開,被撞了一下。
她差點喊出聲,還好及時捂住嘴,可鞋尖還是碰到了屏風腳。
也不知道這大理寺的屏風為什麽連大理石都舍不得用,紙糊的,飄輕,被她碰了一下就晃個不停。
“嗯?謝兄,你這屏風後頭還藏了人?”
簡知的聲音不大高興,萬一他說了生意上的機密,卻被旁人聽去了呢?
而還沒等謝廷玉回答他,門又被推開,腳步聲匆匆進來。
進大理寺衙門還這麽不客氣,總該是來救場的神仙了吧?
等到來者一開口,灼華就傻了。
“謝大人,本王要來報案。”
是姜慕白。
灼華別說不敢動,連呼吸都覺着多餘。
不,應該說她整個人就是多餘的,她不該存在。
一聽說報案,謝廷玉立刻将簡知丢到一邊,問昭王怎麽回事。
姜慕白說,丢人了。
昨日他陪着宛多公主出去逛,人潮擁擠走散了,他心說這位公主素日有魄力的很,漢話說的也好,應當是尋不到人,就自己回住處去了,沒太在意。
哪知今日寮國王太子找上門來興師問罪,說妹妹徹夜未歸。
姜慕白說話時慢悠悠的,明顯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他的本職工作又不是接待使臣,帶着那公主出去玩兒,純粹是私下交情。況且也不過是在金陵城裏轉了轉,人自己走丢,并非是在他府裏失蹤的。
就算那王太子宛貢興師問罪,也總不能将他一個堂堂大邺朝的親王怎麽樣,就算退一萬步說,宛多公主真出事兒了,索要的賠償撫恤,也只會找朝廷伸手,找不到他頭上來。
來這一趟就是走個形式。
這形式一走,謝廷玉就有麻煩了,別管這報案報的多不及時,最後找不到人,他都得擔責任。
謝廷玉顧不得其他,要立刻調集人手,請昭王帶他去最後一次見到宛多公主的地方尋找線索。
臨出門,白跑了這一趟的簡知突然道:“對了,謝兄你這邊如此缺人手,怎麽把在屏風後邊候着的那個給忘了?”
簡知随口一句話,讓整個屋子立刻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姜慕白反應極快,謝廷玉這兒需要藏着的人,他只能想到一個!
他立刻奔着屏風沖過去,謝廷玉想攔都沒來得及。“唰”的一聲,屏風後的氤氲陡然變為明亮。
姜慕白的一身白袍子如同利刃反光,晃的灼華眼睛疼。
男人咬牙切齒,聲音很低,但每個字都仿若要将灼華捅個對穿:“呵,想要将我推給別的女人,反過來自己卻來尋旁人卿卿我我,沐灼華,你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這話說的,灼華都擔心他将後槽牙給咬碎。
如果非要找個理由,來讓灼華認為如今的狀況還不是最糟糕的,那也只能說,這屋裏頭還有另外倆人在看着,姜慕白不可能太瘋。
他這句話聲音非常低,謝廷玉和簡知都沒聽清,就是佐證。
仗着姜慕白愛權勢愛面子,不會和寂緣一樣突然暴走,灼華飛快後退和他拉開距離。
轉頭剛要找人求助,卻見謝廷玉看着二人,眸光幽邃。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灼華腦子裏有根弦崩斷了。
這人可是明察秋毫,專業查案的人才,怕是看出她跟姜慕白之間的不對勁了。
若說之前,還能推說姜慕白是單戀,可剛才她的表情管理不是很好,心虛是顯而易見的。
要完。
謝廷玉上前,非但沒直接帶着姜慕白趕緊去辦正事,反而走到灼華面前,擋住了姜慕白的視線:“王爺,不知下官将未婚妻藏在屏風之後,叫她不至于被外男所驚吓,有何不妥?”
未未未……未婚妻?
哪門子的未婚妻啊,誰答應了?
謝廷玉在釣魚執法,他要激姜慕白說出實情。
然姜慕白又不傻,雖然灼華眼見着他額頭的青筋都在跳,他卻只冷哼一聲,狠狠瞪了灼華一眼,就跟要将她給活剮了似的。
随後,再看向謝廷玉的時候,容色略微緩和:“謝大人恐是記錯了人,這位沐姑娘可是在皇兄面前,都賭咒發誓要終身不嫁侍候老父的,若是轉頭便有了未婚夫,可是欺君之罪……”
灼華只覺着汗毛倒豎。
她啥時候賭咒發誓了,莫要血口噴人啊!
可也不敢反駁。
總不能真承認她跟謝廷玉有婚約,那她估計就走不出大理寺了,得住在這兒,小謝大人才勉強護得住她。
謝廷玉不說話,看向灼華的目光,雖然還是溫潤的,但也夾雜了很多複雜的情緒。
他能猜到,昭王這話就算是往誇張了說,也不會是空穴來風。
沐姑娘……是對旁人說過,她要終身不嫁,所以才被昭王盯上了麽?
難道他謝廷玉,就這麽不堪,讓她難以啓齒嗎?
“沐姑娘,原來打算終身不嫁?”
眼看着兩個人都眼光不善的看着自己,灼華恨不得立刻用腳趾摳出個二室一廳住進去。
她眼前出現了電腦屏幕。
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走馬燈吧。
還記得她在現代時,常做鍵盤俠,去耳提面命那些打小三的原配,讓她們別光顧着搞情敵,先搞明白自己丈夫再說,若是丈夫不争氣,你打了小三,還會有小四小五小六,想要斬草除根,就得拿那個拈花惹草的人渣開刀!
如今報應來了。
這倆男配,明顯都不想跟對方撕破臉,反而将怒火都傾瀉在她這個罪魁禍首身上了。
她不說話,姜慕白繼續煽風點火:“沐姑娘,難道你不跟小謝大人說明白點,解除誤會麽?還是莫要耽誤人家的青春年華為好。”
灼華想直接暈倒算了,奈何也許神經在這些日子的歷練中越發粗壯,根本就暈不過去。
解釋不清,不如直接逃了算了。反正她的輕功,姜慕白見識過一次,不是什麽秘密了!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始終身在戰局之外的簡知突然開口:“所以兩位,不用去尋那個什麽國的公主了嗎?”
哦對,這時候私情不重要,找到寮國公主才是正事。
謝廷玉轉身就走,邊走邊道:“昭王若是并不願意幫助下官尋人,那麽便請去替下官将宛貢王子請來同行吧。”
意思很明顯,你不管去不去,總之別想留下跟沐姑娘在一起。
跟灼華的賬當然要算,但不代表要現在将人留給這笑面虎昭王,給他可趁之機。
姜慕白輕哼一聲,也跟着走了。
走之前,又剜了灼華一眼。
直等這兩位出了門,灼華抹了一把腦門上的冷汗。
得救了。
她轉頭看向簡知,心情複雜。
若他不開口戳穿有人在屏風後躲着,那分明什麽麻煩都不會有,但也确實雪中送炭救了她。
簡知目光灼灼,手中燙金的這扇一搖一搖,沒等到灼華的道謝,似笑非笑:“姑娘,你可真是個……妙人兒啊。”
他似乎是想說紅顏禍水來着,但對初次見面的姑娘這樣說,實在太浪蕩了,故而他改了個說法。
這人跟趙回志趣相投,總一起去喝花酒,說辭都差不多。
灼華尴尬一笑:“不過是點誤會而已,既然如今小謝大人有公務在身,咱們也各回各家吧?”
她一心想離開這是非地。腿更軟了,但要咬牙堅持。灼華強邁兩條灌了鉛的腿,卻見簡知一個側步擋在了她面前。
簡公子生了一雙圓圓的杏眼,顯得年紀很小似的,實際上二十大幾,身量也完全定型了,比灼華高了大半個頭,此刻他将門擋的嚴嚴實實的,讓灼華縱有輕功也用不出來。
他似乎對灼華充滿興趣。
灼華絕不會放過每一條她海裏的魚,于是高傲的一樣下颚:“方才聽你跟小謝大人說話,你只是一介商賈吧?那請你別擋本小姐的道,你身上的銅臭味熏到我了!”
将他最愛的事業說的一文不值,估計簡知會很生氣,對她好感度跌停吧?
果然,簡知的臉色瞬間就陰沉了。
灼華心內大呼“好耶”,哪知下一秒,就見簡知又笑了,還笑的很是……
灼華真的不想用“無奈中帶着寵溺”這樣教科書般的形容詞來形容。
但事實就是如此。
“姑娘,撒謊也要先打打草稿,若說你要是只愛權勢,瞧不起錢財,何不讨好方才那位王爺,普天之下權勢能比他強的,不超過十個罷?”
別說十個,五個都算多的,而且其中兩個灼華熟悉的不能更熟悉。
全是姓姜的。
果然好感度99%不是這麽輕易就能打發掉的,但灼華也已經是老油條了。
“呵,你這可就想差了,本小姐對錢跟權勢都不感興趣,只在乎才華。”
說罷,她上手直接将簡知推開。
不是她突然硬氣了,是因為看到外頭有差役經過。
她就不信了,在大理寺中簡知還敢随意猖狂。
灼華跟方才夾在兩個男人之間噤若寒蟬時判若兩人,近乎野蠻,簡知沒敢跟她發生肢體接觸,讓開了。
只是仍舊亦步亦趨的跟在灼華身後。
“跟着我幹什麽?”灼華瞪他。
再跟着,她就要裝不住了!
簡直這次是真的無奈:“小姐誤會了,在下不過是要離開這兒,正好跟小姐順路罷了。”
“哦。”
灼華不再理他。奈何這人一身富貴逼人,存在感強烈,灼華雖然故意不去看他,但還是很緊張。
就聽到身後的人低笑一聲:“姑娘,若是欣賞才華的話,不若考慮一下我?詩書禮樂我也是無所不通的,姑娘若不信,大可去宮內找當年當過太子伴讀的人打探一二。而且我不用在朝堂裏跟那些老油條虛與委蛇,或可滿足姑娘高山流水覓知音的願望,又可帶姑娘離開這虎狼環繞的是非地,何樂而不為呢?”
灼華心內一陣煩躁。
簡知還真敢說,也不怕叫別人聽去,傳到謝廷玉或者誰的耳朵裏,會帶來多少麻煩。
其實這些話說的,挺讓人心動。
比初遇姜濯川的時候,他抛出的橄榄枝誘人多了。作為可以永不進金陵的商人,比注定要困守皇城的泰迪……不,太子殿下更好的選擇。
若不是早知簡知對自己有先天99%的好感度,且那些好感度都是幻夢帶來的,她都要因為感動,真的考慮一下了!
灼華深知這種好感度是不牢靠的,她沒有平行世界中那位穿書前輩那樣好的商業頭腦,簡知早晚也會對她失望厭煩。
不該自私的為了脫離苦海用婚姻當兒戲,拖個無辜之人下水。
到了大門處,灼華就看到了個很熟悉的人在衙門前探頭探腦的。
趙回跟大理寺這班人實在不算熟,上次吃酒席被安排到同一桌,都是泾渭分明的,他來此處,肯定是來接自己回了。
跟在灼華身後出門的簡知,看着姑娘乳燕投林的背影,再看了一眼那等在馬車邊上的老同窗趙回,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灼華跟趙回打了個招呼,直接鑽進了馬車。
沒成想,這車裏竟還有別人。
“殿下?”
她慌忙要行禮。
姜濯川竟然親自過來接她,雖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她還是受寵若驚。
畢竟先前幾次,都還有點別的原因。
這次,完全沒有,就是為了幫她才來的。
姜濯川忙叫她不必多禮,剛要伸手去扶,外頭車夫一揚鞭子,車就跑了起來。灼華一個不穩就栽倒下去,正撞進姜濯川懷裏。
男子的臂膀溫暖有力,似乎來之前穿過了樹林,帶着清新好聞的松香味。
灼華手忙腳亂的站起來,小臉通紅。
姜濯川則沒什麽反應,自己坐到了側面,叫灼華去最內側正坐。
灼華不敢:“這怎麽好意思!”
讓堂堂太子殿下坐側面,她自己坐主位,瘋了麽?
“我讓你坐你就坐,并無外人看見,怕什麽?就算看見了,便是我禮讓柔弱的姑娘,也無人敢置喙。”
灼華抿唇,這根本不是讓外人看見怎麽說的問題。
他們若看到咱們倆孤男寡女在小車廂裏衣衫淩亂?
那他們确實不會置喙。
他們只會逼婚。
不過此處距離皇宮有相當長一段路,如果不是正位坐着,她肯定熬不住要暈車,若是吐一地就更失禮,于是便道了謝,去後邊正襟危坐。
傍晚的時候,沒了陽光直曬,可地面還是滾燙的,蒸騰起來的熱氣似乎能從車廂的底板一路烤上來。
皇家的馬車雖然豪華,但箱板之間嚴絲合縫,充作窗簾的綢緞又格外厚實,風吹不進來,熱氣就困在狹小的車廂裏。
灼華覺着,自己的臉一直這麽燙,一定是因為被這樣蒸着。絕不可能是因為抱上了姜濯川,如今坐的墊子,也帶着他體溫的原因!
但是……她不得不承認,姜濯川跟別人确實不一樣。
母胎solo許多年,如今雖然被動成了海王,可那都是在刀山火海上方走鋼絲,跟誰互動,都沒旖旎的心思,只有防範和緊張。
只有姜濯川這個朋友兼同盟,讓人可以放松下來,無所顧忌的說上兩句不過腦子的大實話。
所以這個人于她而言,很鮮活,且特別。
而且越是相處,根據原文中來的偏見就越少,有血有肉的姜濯川,并不是渣的格外理所當然的大豬蹄子。
灼華只覺着心跳很快,心頭似乎有什麽東西破土發芽了。
這是個好人啊,還是個很善解人意的好人,如果真的嫁給他,将來想必不會如同原文中的皇後那樣,一再被誤會,卻無處伸冤只能自己隐忍。
她鬼使神差的冒出這個念頭之後,還忍不住瞥了一眼姜濯川的側顏。
白淨無須,線條好看。
仍舊是清正,眼神也堅定的一如既往,沒跟她似的,目光亂飄,心猿意馬。
算了,人家對你只是仗義,并沒有男女之情。
這年頭也沒個談戀愛的說法,一旦表白,就沒退路了,對方接受那就得成親。
如今覺着跟這個善解人意的老好人過一輩子也挺好,可婚後若是得隴望蜀,還希望人家真心愛你,不就走了原女主的老路了麽!
宮鬥她屬實不行。
灼華快刀斬亂麻,砍碎了心中那顆剛冒頭的嫩芽,然後轉開目光,将窗簾卷起來。
往皇宮方向去的路無人敢占了擺攤,一條大道筆直,快馬加鞭帶起來的涼風吹進來,讓心頭的燥郁略微散去了些。
她再也沒往姜濯川的方向看,自然沒注意到,他的耳朵尖都紅的發紫了。
有生以來第一次将姑娘抱在懷中,還是他魂牽夢繞的姑娘,這沖擊太強了。
他不敢有任何表現,生怕被當成個登徒子。
少女柔弱無骨的溫暖,發絲間比任何花香都要馥郁迷人的氣息,此刻仍然印刻在他腦子裏。
然後他就目睹了自己好感度條的暴漲。
瞬間到了70%。
之前他還糾結過,将一個姑娘看的比江山社稷還重,他這人是不是太下作了。
如今根本不考慮了,他全都要!
但是道路阻且長,他必須先搞清楚,自己好端端的坐在那兒,目不斜視,怎麽還能掉好感呢!?
他方才眼睜睜的看着,沐姑娘對他好感度幾乎成倍增長,一路狂飙到了50%!
然後就萎了,瞬間回縮,最終停留在35%上下。
他心內情緒跟着大起大落,反思自己究竟哪裏做的不對,想的頭都疼了也沒想明白。
這一會兒,他分明就跟雕塑一樣坐着。
什麽都沒做,也影響好感度?
正煩躁無比之際,就見灼華将窗子打開了。
清涼的風,将他內心的煩躁也吹淡了些許。
他安慰自己,好感度能穩定在35%,已經是一大進步。
等回了宮內,天色已晚,二人在宮門口就道了別,灼華往儲秀宮的路上,又一次遇到了闫道蘊。
不是偶遇,就是故意來堵她的。
灼華心內忐忑:“所以闫公公您找我有什麽事?如今時間還早,我如今回儲秀宮,趕得上路,不用操心。”
倒是非要攔她說話,才容易讓她趕不上在下鑰前回去。
闫道蘊皮笑肉不笑:“姑娘說的可明白,所以我要來商讨的,可不是這個。”
商讨。
這個詞讓灼華敏銳的察覺出了端疑。
闫道蘊這回的态度,跟從前總是惡狠狠的,仿佛要将她吃幹抹淨的模樣,區別挺大?
“要商讨什麽,是借一步說話,還是在這兒就行?”她問。
有的商量,就不害怕了。
見她這般淡定,闫道蘊心頭湧出一絲喜悅。
就是這種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樣,才會令他着迷。
但是,還不夠。
“在這兒就行了,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只不過是提醒姑娘,接下來的秋獵,離那位寮國王太子遠一些。”
“啊?”灼華不明所以。
雖然那位對她的好感度也有99%了吧,可她記得,在平行世界裏,穿書者放蕩不羁,壓根不稀罕這太傅嫡女的身份,從一開始就離家出走。
後來女扮男裝從軍去了南疆,才跟寮國王子不打不相識的,一直到最後,她都沒透露過沐灼華這個早已被她舍棄的身份。
如今灼華藏的極好,幾次宮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