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煩夏 國師的操作
闫道蘊垂眸深思良久,只道這夢終究是夢,與現實或許并不完全相同。
而那個女子,或許也跟他如今伺候着的貴妃娘娘一般,也要等嫁做人婦,經歷人情冷暖之後,才會轉了性子,聰明起來。
他不說話,沒多一會兒,步辇上的貴妃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偌大的園中,只有輕而快的腳步聲匆匆經過。
與此同時,帝王寝宮之中。
皇帝很沒形象的穿着寬松的長袍,手抵着太陽穴支在桌上,左看看右看看。
一邊,是他近年來很喜歡的國師寂緣和尚。
他不學前朝昏君求仙問道的那一套,但是對寂緣青眼有加。
這年輕人很合眼緣,就好似這是自家人似的親切;而且從不跟他鼓吹些奇怪的延年養生之法,就算偶有進言,要修建些寺廟祭壇之類,也不經手監工,不沾銀錢,真真兒的兩袖清風,不食人間煙火,格外有仙氣。
這樣的世外高人,該不會刻意為難他的幼弟才對。
“小九啊,若是你把這莊子讓出來,給朕修祈福廟,朕就在別處給你補償兩倍大的,地段更好,你看怎麽樣?”
姜慕白瞥了身邊好似老僧入定,一眼都不看他的國師,心裏來氣,卻又發作不得。
那別院是好給人的麽!那地方的家丁,都是他暗中培養的死侍,地下又有通往城外和一處機密所在的暗道,讓出去動土,不就全都藏不住了!
就算拒絕不得,也至少要拖上十天半月,将那地方所有的痕跡抹平才行!
他不動聲色的笑:“能給皇兄祈福再好不過,動土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容我莊子上的佃農收完了今年的莊稼如何?”
眼下正是夏天,若是準了佃農秋收,少說也要三個月之後。
皇帝不做答複,反而一轉臉,又看向寂緣:“朕認為皇弟說的有道理,你認為呢?”
Advertisement
寂緣和尚頭也不擡,只淡淡到:“上天有好生之德,自不能讓無辜百姓受累,可若是直接補償他們銀錢與糧食,還能少去數月酷暑下的勞作,他們應當很是歡喜才對。”
皇帝一拍手:“确實如此!”
姜慕白的手在袖子中,緩緩攥成了拳。
理智上,他認為寂緣和尚跟他毫無瓜葛,沒道理刻意針對。
但腦中有個聲音在叫嚣:哪裏會有如此巧合的事呢!若不是故意針對,為何處處都要揭你的短?
他強行牽起嘴角,攤開手掌做了個要錢的姿勢:“既如此,那還請皇兄肥水不流外人田,将修建這寺廟的差事,交給我吧。”
皇帝不說話,也不知道是思考,還是在犯困。
龍涎香自香爐中蒸出來的煙渺渺升起,誰在這寝宮裏待久了都要懶洋洋的。皇帝此刻很不在乎形象的岔着腿坐,又打了個哈欠。
很少有人能意識到,所謂的天下共主,也不過是個略有些發福,精神頭不濟的中年人了。
他身邊最親近的幾個人除外。
“要你的地還要你出力,這多不好意思。”
姜慕白面上和煦的笑容不變:“親兄弟的賬可不就得這樣算麽,我的宅子給皇兄,然後國庫給我撥銀子買兩套,再給我一個差事做,裏外裏便是從國庫裏給咱們兄弟一人一間別院,多劃算的事。”
皇帝聽了就笑:“小九兒你從小賬就算的比別人都精,你們王府都用不到賬房先生,你自己上比誰都靠譜。”
這樣說完,他一拍大腿:“就這麽定了。”
于是姜慕白告退,只說等着工程款跟圖紙送到他府裏他就動工,保證給皇兄修的漂漂亮亮的。
寂緣和尚比他走的晚了點,卻也沒什麽話要跟皇帝單獨說,只安安靜靜的告退。
他一次都沒回頭,假裝不知身後披着黃袍的男人,略帶渾濁的眸光卻格外銳利陰沉,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待大殿內安靜下來之後,掌印太監進來,看到主子的臉色,吓了一跳,忙問是剛才商量的事出了問題不曾。
皇帝卻只一擺手:“算了,不過是覺着,寂緣和尚似乎走南闖北,知道的事有些多,想要偷偷的提醒朕……”
但當時三個人的身份,誰都不好把捕風捉影的事兒說破,打了半天太極,除了讓人煩累之外,屁用都沒有。
“罷了,去把……那個去歲入宮的鄭才人給朕招來。”
夏天就是令人散漫。
身居高位的人尚且如此,灼華自然不能免俗。
她今日又累又熱,回了房之後,幹脆沒想着再出門,立刻将那外衫都脫了,叫小宮女打了水來沐浴,洗幹淨之後才覺清爽,只穿了最輕薄的素緞小衣,袖子跟褲腳都挽了起來,一頭厚實的長發則在腦後随意的盤了個丸子頭,倚在床角看話本子。
小宮女們是沒見過宮裏有人能這麽自在又不拘小節的,偏這人正是大公主身邊的紅人,且聽說大公主最看重的就是她的放浪不羁,于是誰也不敢勸。
然而灼華逍遙了沒半個時辰,突然間就聽到院子裏有人叽叽喳喳的說話。
起先離着還遠,聽不真切,可轉眼這聲音就到了她窗戶根底下。
就跟故意要說給她聽似的。
“這樣,真的能趕走她?”
“我說能就一定能,她每日仗着大公主耀武揚威的,反正我是受不了,她要是不走,就是我走!”這聲音格外尖銳,正是譚錦秋。
随後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沐灼華,你出來!”
灼華此刻的衣衫,放在這年代,出門約等于裸奔,于是她只起身,不耐煩的将窗戶推開一個小縫:“什麽事?我今天不鬥雞。”
“你!”譚錦秋氣的跺腳,她指着灼華,“你還有臉在這兒偷閑,不知道邱姐姐和樂姐姐都病了麽?”
灼華蹙眉:“病了叫太醫啊,叫我做什麽,我又不會醫術?”
譚錦秋怒道:“同為伴讀,你怎麽這般冷血?”
灼華一攤手,表示無所謂。
原本她跟那兩位的關系也不算特別好,這麽找茬沒道理啊姐姐。
見灼華油鹽不進,也不生氣,譚錦秋身邊的李姑娘拽了拽她:“別光顧着置氣了,說正事兒吧……”
灼華瞥了一眼譚錦秋:你看看,別人都比你靠譜。
譚錦秋這才想起自己到底是來幹嘛的,她一梗脖子,很有底氣似的:“對,邱姐姐和樂姐姐的病,我看跟之前家中被不幹淨的東西沖撞之後的樣子一模一樣?而她們剛好都是住在你兩側,我懷疑你做了什麽巫術害她們!”
啊這……
灼華一個頭兩個大,多看看宮鬥話本子,就知道這種不科學的手段是不會生效的。
可謂是栽贓陷害專用。
灼華行得正坐得端,倒是不怕被查,以譚錦秋的腦子,也不太能買通大公主特意派給她的小宮女嫁禍。
且她行李不多,都是自己經管的,沒發現異常。
“不是我,你也沒權力搜查我。而且不管是巫蠱之術,還是八字相克,都要先問是不是,再問為什麽。
要麽太醫給說法,要麽你去找到權威人士給說法,否則就被跟我逼逼賴賴!”
說罷,灼華便将窗戶重重關上。
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親自帶着小宮女們搜索了一下,屋中果然沒什麽巫蠱娃娃一類。
搜了一圈啥都沒有。
果然譚錦秋并沒有這個智商。
灼華很放心的繼續在屋裏納涼。
然而話本子拿起來才看了三頁半,灼華又聽到鬧哄哄的腳步聲往自己這兒湊。
“國師大人,有您的支持,我就不相信那個女人還會連生辰八字都不交!”
這譚錦秋,必然是巴結不上國師的,可她腦子不好使,耳朵卻不是白長的,聽說國師正好在宮裏,就去碰運氣。
寂緣又是個唯恐皇帝後院不亂的人,正可以來湊這個熱鬧,将水攪的越來越渾。
灼華心說來得正好,如果這國師幫着別人給她潑了髒水,或許會略有愧疚,愧疚了,就會不好意思面對她。
從而減少好感度!
系統:宿主你是不是我想的太美了,愧疚怎麽會讓好感度降低,只會增加才對嘛!
灼華:你說的是一般人,可姜和玉不是一般人,他是個變态。
雖然灼華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本書裏的男配大多都有點變态……
她慢悠悠的換衣服,至少磨蹭了一刻鐘,才推開門。
夏日的熱浪一下子從門扉之外湧了進來,寂緣和善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色僧袍在夕陽下被染上了一抹金黃色的光暈,看起來真真兒的就是個出塵絕世的谪仙佛子。
灼華心內輕讪:真是畫人畫皮難畫骨,誰能想到這樣的人,心內欲孽比誰都要重呢?
寂緣看到她,面色不變,就好似根本不認識這位沐小姐一般,他只是轉頭,目光不悲不喜的瞥了一眼譚錦秋。
“你先前說,八字太硬,會沖撞了其他人的,便是指這位小姐?”
“是啊!”譚錦秋理直氣壯。
她想着,只要借國師的頭銜壓人,能從沐灼華那兒把生辰八字要過來,就算今兒扳不倒她,改日也能利用這八字再做文章。
當今陛下後宮充盈,就算跟儲秀宮不想沖,宮裏那麽多貴人,總有相沖的不是?
哪知寂緣只輕輕搖頭:“不是她。”
譚錦秋一臉的不可置信:“怎麽還沒問,便知不是……”
“因為她明顯便是被命硬的人所妨的面相,否則也不會顯得這般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