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眼經年
“喂喂,你怎麽又搶我位置?!”
“啊,是顧教授的課~”
“喂喂!”
“這個世界上怎麽能夠有他這麽讓我喜歡的男人~啊啊要蕩漾死了……”
“你……混蛋!到底讓不讓開?”
“觀察教授最好的位置,怎麽能夠讓給你?”
……
顧之川走進來的時候,正聽到這樣的對話,他看了一眼争執的兩個大一女生,并不多話。
一晃竟然已經是四年,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從青州讀到了清華最後竟然到哈工大來教書了。
傅臨夏說他身上帶着嚴明非的影子,可是他自己覺得不像,他只是想要緬懷。
高瘦的身材,貼合的一身米色休閑裝,袖口處的扣子微微散開,露出一截手腕,讓人能夠看到那孤零零的一顆佛珠被他挂在一根繩子上,看那色澤,似乎是戴了有些年了。
哈工大這麽年輕的教授,除了以往的嚴明非恐怕是沒別人了。
他讓學生翻開講義,面帶着微笑地講課。
下課的時候他收到了一張藍色的卡片,送卡片的女生小臉紅撲鋪的,他愣了一下,搖了搖頭,又将卡片遞回去,“你還小,先忙學業吧,哈工大不是個談戀愛的好地方。”
這是個明顯的婉拒,由此刻的顧之川說來似乎只是輕車熟路,并且一點也不刺耳。
夏天剛剛過去,暑氣在北國卻散得很快,轉眼已經有秋涼的感覺了。
哈爾濱的秋天,是特別短暫的。
顧之川手抱着講課的資料回到自己在學校的教師公寓裏,看了一眼時間,然後換了身衣服出了門。
傅臨夏似乎有事找他。
他
這家夥,其實蠻牛,從山東一直混到了哈爾濱,一直在往北走,真不知他在打什麽主意。
很多事情已經結束了,比如天使組,在那一次大戰之後一敗塗地,超級系統完全解體之後就立刻暴露了ip,後來被扣上了很多髒帽子,比如甬溫線事故就是他們入侵了GPS控制衛星,比如美國的無人機在伊朗墜落就是他們搞鬼,比如俄羅斯最新戰機的設計圖紙就是他們盜竊的之類的……
顧之川不會為天使組喊冤,因為他們曾經做過的事情比這個可怕百倍千倍,他們在做下那些事的時候就應該有覺悟了,沒有人能夠這樣随便逃脫,誰也不能。
很多人圍觀到了“黑你沒商量”ip即将暴露時候的危險情況,然而對于後來突然出現的那名黑客,所有人想破了腦袋也沒有想到這個人是誰。
那一戰,已經成為黑客界的
傳奇,只是自那以後,不管是“黑你沒商量”還是筆仙”都沒有出現過——盡管他們是一個人。
在顧之川的印象中,日子似乎就這樣流水一樣地過去,抓也抓不住。
他來到東邊某條街道旁的一家夜總會——因為傅臨夏,他已經是這裏的常客了。
“今天來得挺早啊。”傅臨夏握在沙發裏,面無表情地說着話,只是聽到了他那不急不徐的腳步聲就感覺出來是他了,頭也不回,手裏拿着一只遙控器一直在選歌單裏按。
顧之川看他那樣子,知道他是無聊了,“不早還能怎樣?橫豎沒地方去啊。對了,你找我什麽事?”
“哦,國安似乎想要找你合作。”傅臨夏不鹹不淡地吐出“國安”兩個字來,顧之川卻聽出了他語氣中帶着的一絲感慨和難解。
因為國安的權力中心似乎已經下移了,這四年國安的變化很大,原先傅臨夏插下去的人手全部被剔了個幹幹淨淨,現在的國安,那是針都插不進去,可把傅臨夏郁悶得吐血了。
“合作?”顧之川坐下來,端着水杯,覺得手指指尖似乎有些發冷。“他們瘋了麽?我不過就是個教授,有什麽事情找我合作?”
傅臨夏瞥了他一眼,翹起嘴角,“你覺得自己只是個普通的教授?你要只是普通的教授我都不信——這兩年專業領域哪個獎項你沒得?這麽年輕的教授,可不只是有兩把刷子那麽簡單。”
被人揭穿,顧之川也不惱,只是搖頭,“不能去。”
“說到底還是怕那個姚景生?”傅臨夏很是不悅,自從姚景生進了國安,整個國安就越來越嚴絲密縫,他已經幾次想找人黑打了他丫的,不過看在顧之川的面子上還是算了,再說了,姚景生的武力值也不是那麽簡單的。
驟然聽到這個名字,顧之川的臉色暗了一下,他擡頭直視傅臨夏,“你說什麽?”
傅臨夏本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他成天把自己的腦袋提在手上玩,膽氣早就練出來了,此時看見顧之川那難得露出的鋒芒,他竟然還挺感興趣,“啧,看,面具掉下來了——早知道你不是什麽善類,當初那黃毛差點沒被你拍死,現在轉到我手下了也是見着你一次就躲一次,看見你跟看見閻王似的——你難道不喜歡姚景生?”
顧之川讨厭問得這麽直白的人,他真是想一拳頭給這人打過去,可是想想也打不過,他就忍了,“不提他你會死嗎?““會死的。你知道我最近很煩他的事——他老是清老子的人手,折了七八個了。”傅臨夏那語氣閑閑的,怎麽也聽不出煩的樣子。
他遞出一
張請柬來,“是網安的,我覺得你可能會有興趣。“
顧之川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接過來,打開看了,又放回去。
“顧之川,你總是要去面對的,雖然老子不知道你麽是出了什麽問題——但是,你敢說自己真對他沒意思?要不,你那顆佛珠送給我?”
傅臨夏笑得很犯賤。
顧之川嘴角一抽,“你還是早些找個人嫁了吧——”
傅臨夏唇邊挂着笑,忽然就站起來,居高臨下,“這是我的事,你的事我也懶得管,自己想清楚吧。”
然後他就潇灑地走了,後面默默地跟着幾個人。
這陣仗,他還真是越來越像個地下皇帝了啊。
顧之川手手指摸着自己那顆佛珠,想起四年之前的事,真覺得莫名其妙之餘,也帶着一絲壓抑,他欠那個人一個答案,可是真要告訴他了,他的電話卻再也打不通,并且一直也沒有通過。他去國安找過他一次,可是被告知他不在,可顧之川知道的,姚景生不可能在國安之外的任何地方出現了——姚景生就是那樣的人,他是不想見他。
所以他也懶得再想太多,不見就不見吧。
他安安心心地攻讀學位,安安靜靜地當自己的教授,安安然然地讓一切在自己的腦子裏沉澱。
他把清華跟哈工大圖書館翻遍,看完了嚴明非曾經看過的那些書,他也有了自己的徒弟,恰恰就是嚴成。
他不知道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什麽循環報應,他只知道這些都是自己的命——天使組已經煙消雲散,盡管天使組的那些核心成員可能還在蹲監獄,可能已經被編入美國某個秘密機構——總之一切已經塵埃落定,只是他忽然就看不明白自己的心了。
他拿着那張請柬,出了夜總會,白天的夜總會,自然是冷清的,也沒有人注意到他。
他站在來往車流穿梭的街道邊,淡淡地想着,自己還是欠他一個答案的,就去看看——只去看看。
秋分前夕,北京的天氣似乎還不算太冷,至少不如哈爾濱。
姚景生坐在辦公室裏,看着電腦屏幕發呆,那是潛淵論壇的登錄界面,可是他無數次地輸入那個id,卻始終沒有勇氣按下去。
懦夫,他就是個懦夫。
關掉電腦,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走了出去,夕陽的餘輝灑落在他的腳邊,一個網安的辦事員興沖沖地來喊他,“頭兒!我們請到了一個著名的教授來指導我們網絡技術!超興奮的!”
姚景生微微颌首,臉上缺沒有表情,他已經這樣冷面四年多了,只是聽到這個消息,他還是有些高興的,眼裏對了一點笑意,“我知道了。”
“到時候我們會進行實戰演練,哼——其實我覺得吧,自從雪神分到我們網安之後哪裏還需要什麽實戰?那個教授來恐怕也是讨不到什麽好果子吃的……”
“不要輕敵。”
姚景生只甩下這一句話,轉身就朝着走廊拐角去了。
那辦事員郁悶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頭兒,你還沒說自己是不是要參加呢!難得的實戰機會啊!”
姚景生在那一扇樓梯間的窗前停下,看着那微紅的陽光在地板上留下的溫暖投影,覺得自己的心裏有個地方一直漏着風。
他擡起自己的手腕看了一眼,原先的五圈已經改成了四圈,他不希望它系得自己緊緊地,要放松一點,這樣也許他就不會每天每天地想着了。
一晃是四年,他都沒有再來找過他,他的那個答案,四年未至。
他當時覺得苦悶失意,現在依舊難以解開自己的心結。
只是情越難解,越是深刻。他又有什麽辦法?
擡頭一看夕陽,他只是邁步離開,身姿挺拔而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