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真相)
郝俊還茫然地站在一旁,歪着頭回想他的好兄弟都有誰——他兄弟不少,不過大都是酒肉之交的狐朋狗友,要真找一個和他關系算得上不錯的,好像也就只有封宸一人。
卧槽,宸哥?!
沒等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郝俊開口,一聲倏然響起的問話打破了沉寂的氣氛。
“是誰?”沈熹目光沉沉地盯着尼基,他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靜,此刻卻在清冷的音調上無端多了一絲淩厲,悄無聲息地劈開四周粘稠緩慢的風。
尼基有點兒奇怪這個一直沒怎麽說話的俊秀男生為何此刻突然開口,看向他的目光中還多了絲教人不敢直視的冰涼,他本能縮縮脖子,湊到郝俊旁邊,小聲說:“俊哥,你不是經常說你的好兄弟只有Dylan嗎?”
沈熹指尖驀地一顫,不待郝俊點頭,瞬間淩厲起來的眼神直視着尼基,冷聲追問:“他的什麽事兒?”
尼基壯着膽子讨價還價:“我要是告訴你了,你就可以讓我和俊哥之間的賬一筆勾銷嗎?”
沈熹看郝俊一眼,征求他的意見。
郝俊忙點點頭,把沈熹拉到一旁的角落,和他打包票:“宸哥的事兒要緊,我的錢不重要。”
沈熹蹙着眉,并未直接應下,極輕地抿着嘴沉思一瞬後,轉過頭重新看向尼基。
“兩碼事。”沈熹淡然開口,一雙直視着尼基的眼眸卻不似往常的波瀾不驚,眼底壓抑着翻滾的濃墨,恍若風雨欲來之前的黑雲,深不見底,仿佛能穿透人心,“告訴我你手裏有封宸的什麽新聞,我可以考慮取消訴訟。”
尼基眼睛一亮:“那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坐牢了?!”
沈熹瞥他一眼,再開口時,明顯變得冷厲的聲音開始失去耐心:“我說了,兩碼事,把你手裏關于封宸的新聞都告訴我,一個字都不能遺漏。”
尼基被他完全掌握主動權的節奏帶得涔涔冒冷汗,拿紙巾不斷擦着額頭,語無倫次地說:“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我不确定我看到的是真的還是假,就那次比賽,Dylan——哦,也就是封宸——他不是出事兒了嗎?比賽之前,我聽到有人說把什麽東西都已經弄好了,只要他上去,肯定會摔傷,弄不好還能搞個殘廢,我本來以為我可能聽錯了,直到後來封宸出事,我才知道估計是有人買通工作人員,在舞臺上動了手腳,畢竟當時大家都知道節目組會安排封宸最後一個上場,要是在他之前動手腳,我們整個比賽都會中斷錄制,所以後來我自己猜測,那估計不是偶然,就是有人專門沖着封宸設計的......”
尖細的嗓音戰戰兢兢地回響在安靜的咖啡廳,聲音不大,卻依然蓋過了周圍流淌的輕緩音樂,沈熹眸光随着尼基講述逐漸變得冰冷,緊抿着薄唇,繃緊的指尖和後背無一不在克制着瀕臨極點的憤怒——所以,封宸當時受那麽重的傷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想要封宸的命!
想要他以後再也站不上熱愛的舞臺,想要他此生都活在距離世界冠軍的夢想只有一步之遙的煎熬痛楚,想要他這輩子都因為再無法跳舞而抱憾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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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那場突如其來的受傷終歸還是影響到了封宸——如果沒有這場“意外”,封宸此刻不會偏離自己期望的人生軌道,還能跳着自己喜歡的舞,參加他想證明自己能力的比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每天帶着電腦,步履匆忙地輾轉于各個城市和會議,連認真練一次舞都成為奢侈。
所有人都以為繼承億萬家産的封宸應該過得紙醉金迷,卻只有沈熹一人知道,這份注定人人豔羨的榮譽是封宸必須承擔的責任,卻絕非夢想。
他想要的,自始至終都不過是要靠他自己的努力,一步一個腳印地站在街舞的世界之巅。
沈熹一想到封宸差點兒因為這場人為制造的意外再也實現不了自己夢想,所有的冷靜都如同墜入深海的殘骸,頃刻間灰飛煙滅,他深呼吸,極力克制着內心翻滾的情緒,繼續聽尼基回憶比賽時的各種細節。
郝俊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我操!這他媽的誰啊?!腦子有病嗎?!居然想害宸哥!宸哥那麽好,這人和他什麽仇什麽怨啊!”
“就是因為太好才遭人嫉妒呗。”尼基翹着蘭花指擦擦汗,見沈熹一張臉全然沒有來時那般溫和,忍不住往角落裏又縮了縮,“不過還好D神命大啦,也沒出什麽事兒,說實話我們圈子裏比這過分的事情多了去了,這點事兒對我們來說都不算啥。”
“卧槽,都要人命了還不算過分?!你們呆的他媽的不是娛樂圈是孤島求生吧?!”
郝俊聽得膽戰心驚,撫着胸口暗自咋舌:太可怕了,這娛樂圈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能要人命。
“唉,要不說我們是在拿命賺錢呢。”尼基可憐巴巴地湊近郝俊,搖着他的胳膊趁機撒嬌,“俊哥,所以我是真沒錢,你看我欠你的——”
“滾。”郝俊不耐煩地一把揮開他的手,指指沈熹,“有什麽話和我律師說,他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咱倆的事兒以後都由他全權代表。”
尼基剛撅起的嘴瞬間癟了下去,哭喪着臉,瞅了一圈後發現自己沒地兒可逃,只好硬着頭皮對上沈熹冰冷的視線:“律師,我該說的都說了,我也不知道這個事兒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們可以再去問問其他人,反正我知道的就這麽多。”
沈熹緩慢地壓下眼底堆積的濃墨,打開錄音筆,冷聲開口:“董旺財先生,去年4月17號,也就是你參加的第一季《街舞總動員》決賽錄制現場,下午五點到晚上十點之間,你在哪兒,中途去過哪些地方,遇到了哪些人,請你好好回憶一下并如實描述。”
尼基被沈熹無聲蔓延的淩厲氣場吓得打了個寒顫,喝口咖啡平複了下,這才怯怯地問:“我要是能提供出有用的線索,算戴罪立功嗎?”
沈熹“嗯”了一聲。
“好的好的!那天晚上是我們決賽,大家都特別重視,一大早就去了化妝間準備妝發......”尼基、哦不,董旺財得到保證,瞬間來了精神,絞盡腦汁地開始回憶當天的所有細節,“......後來比賽開始,現場來了很多觀衆,我覺得熱,就出去了一趟,具體時間我記不清了,好像是晚上七八點鐘?從化妝室出來後我就準備回去,結果走到半路才發現我的扇子不知道丢哪兒了,那扇子特別貴,我就趕緊兒回去找,回去時經過一間沒開燈的房間,聽到裏面好像有人在說話,我好奇,就停下來偷偷聽了一會兒......”
日光透過随風起舞的枝葉,落在靜谧的咖啡館,照的人臉上一半光影一半晦暗,沈熹極力克制着心底幾乎失控的個人情緒,恢複往常冷靜,在董旺財雜亂無章的流水賬敘述中,逐漸抽絲剝繭。
......
封宸開完會出來,照例先給沈熹發了條語音,卻沒回。
他沒多想,直接切換界面到附近的美食搜索,定了家餐廳,随即驅車前往咖啡館。
“......那天晚上我能記起來的就這麽多了。”董旺財一口氣說完,口幹舌燥,捧起早就不冰的咖啡咕咚咚灌了幾口,這才小心翼翼地看向沈熹,“您對我的表現還滿意嗎?滿意的話可以加我微信,我晚上可以包夜陪聊。”
郝俊氣得一把抓起身後的靠墊砸向董旺財,心說自己當初怎麽瞎了眼看上了這種貨色:“你是不是當鴨子當習慣了?!還滿意不,我告訴你,少把你釣凱子那套用來對付我們家律師,你這樣的給熹神倒洗腳水他都看不上!”
董旺財委屈地撅起嘴,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細聲細氣說:“我是怕沈律師以後還有問題找我,留個聯系方式有備無患嘛。”
“有備無患個屁,你就是想趁機要熹神電話。”董旺財一張嘴郝俊就知道他想拉什麽屎,直接堵死了他有的沒的的小心思,“你的手機號我從黑名單裏放出來了,以後有事兒我會直接給你打電話。”
董旺財怨念地閉上嘴,拿細長的吊梢眼偷偷瞪了眼郝俊——真是的,郝俊個傻白甜啥時候長腦子了?騙得他歡天喜地來找提款機,結果把自己送到了大牢門口,這往後還能在圈子裏繼續混嗎?!
唉,也不知道這個大新聞抵不抵得上他欠郝俊的錢。
沒等董旺財想好再怎麽讨好下沈熹以解決掉這一身麻煩,就見沈熹擡起眼,冷淡地看着他:“後期如果需要你出庭作證,希望你能配合。”
董旺財是個實打實的連九年義務教育都沒讀完的法盲,一聽出庭倆字,徹底吓哭了:“不是說了我提供線索你們就不告我了嗎?為什麽還要帶我去法院啊!”
“提供線索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怎麽,你還想借此要挾律師叔叔賴賬?”沈熹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被背後不知何時出現的封宸攬了個滿懷。
與此同時,伴随着董旺財仿佛被狗.日了的驚呼聲,郝俊乖乖站起,把沈熹旁邊的位置留給封宸。
封宸看都沒看對面驚掉下巴的新晉高瓦數電燈泡,直接在沈熹旁邊坐下,轉過頭,捏捏沈熹似乎還沒回過神的臉,沖他眨眨眼睛:“律師叔叔,我說的對嗎?”
沈熹眼睛驀地一熱,在這個瞬間,漂浮在深海地底整整一個下午的心,随着封宸微微彎起的英俊眉目,緩慢地活過來了。
他點點頭,很輕地笑了下,指尖小心翼翼地纏上封宸手腕。
封宸被難得主動的小結巴撩得呼吸一窒,目光灼灼地看向沈熹,挑着眉,呼吸不緊不慢地輕蹭上沈熹耳畔:“解決完了嗎?解決完了我們回家吃棒棒糖。”
本能湧上的一股燙意瞬間朝着沈熹席卷而來,沈熹無措地抿了抿嘴,下意識想提醒封宸旁邊還有人,不知怎的,想到剛才董旺財告訴他的事,心裏又恍若被重物狠狠砸了下,陷入一片冰冷的空洞。
沈熹緊緊攥着封宸的手,感覺那點塌陷随着封宸掌心的溫度,一點一點地被填滿,他點點頭,沖封宸溫.柔地笑着“嗯”了一聲,然後牽着他的手站起身。
“熹神,咱們現在走啊?”郝俊也連忙跟着站起來。
董旺財憑借在圈子裏沉浮多年的感情經歷迅速消化了眼前令他震驚的這一幕,一邊在心裏“卧槽這麽頂級的高富帥果然眼界夠高”,一邊小碎步跟上郝俊,讨好笑道:“俊哥,咱倆的事兒現在算是一筆勾銷了吧?”
郝俊不耐煩地睨他一眼:“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笨,都說了多少遍了問我律師問我律師,你要是問我我就一句話,咱倆這事兒還沒完,什麽時候等宸哥的事兒解決了咱倆的事兒才算結束。”
董旺財:“......”
他媽的郝俊律師是封宸的人,他敢問嗎他?!一個眼神都夠殺人了。
自從知道封宸的身份後,董旺財別提多後怕了——他釣凱子一向只敢釣煤老板啊暴發戶啊這樣的土地主,真正的權貴連碰都不敢碰——此刻見封宸一雙一如既往傲氣的眼從未離開過身邊的沈熹,心裏清楚,倆人的關系恐怕遠不止是談場随時會分的戀愛那麽簡單。
當然,他最主要還是害怕被封宸知道自己隐瞞這件事這麽久,要他小命。
怕什麽來什麽,董旺財剛瞅準時機準備從他們後面溜走,不想一直沒動靜的沈熹卻在此時突然喊住了他。
“你的電話和微信多少?我存一下。”沈熹摸出另一臺手機,沖董旺財稍一颔首,淡淡道,“感謝你的配合,後續有需要我會再聯系你。”
旁邊被啪啪打臉的郝俊眼睜睜看着沈熹主動要死bitch的電話,心痛得血流成河——卧槽!他當初死乞白賴地好不容易才加上沈熹微信,怎麽當個“污點證人”都能輕輕松松被沈熹要聯系方式了!要這樣算,社會犯罪率豈不是會大大變高?!而且宸哥居然沒吃醋!
他委屈地拽拽封宸,抱怨:“宸哥,你不吃醋?”
封宸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醋又不是什麽好東西,瞎瘠薄吃個鬼。
“他工作號上存的都是受害人涉案人信息,你也想在裏面占有一席之地?”封宸漫不經心提醒郝俊。
郝俊頭立刻搖成了撥浪鼓——那還是算了,他還想保佑自己多蹦跶幾年嘞。
董旺財滿腦子都是趕緊兒逃離此地的慌亂,磕磕巴巴報出自己的號碼,期間一直沒敢看封宸,見沈熹記下後立馬擡腳準備開溜,孰料下一秒,就被沈熹接下來的一段話吓得直接呆在了原地,“理論上來講,你作為當天和封宸有過親密接觸并存在競争關系的參賽人員,也存在作案嫌疑,所以還請你最近一段時間留在江城,方便接受調查。”
封宸詫異地蹙了下眉——小朋友不是在幫忙郝俊解決麻煩嗎?怎麽扯到他身上了。
“宸哥!D神!天地良心我一直都真心拿你當偶像,你受傷這事兒真的和我一毛錢關系都沒有啊!”沒等封宸問沈熹怎麽一回事,耳邊就響起了一陣堪稱凄厲的鬼哭狼嚎。
他本能偏過頭,捂住耳朵,從董旺財尖銳而斷斷續續的哭訴聲中,模模糊糊地觸到了某個被掩蓋許久的真相。
沈熹的手一直都緊緊攥着封宸,在封宸疑惑看向他時,用力閉了閉眼,然後一字一頓地,緩慢開口:“你受傷那件事,很可能不是意外。”
他片刻都不敢眨動地看着封宸,小心翼翼将封宸的手裹在自己掌心,仿佛這樣就能把封宸保護到安全的殼子。
但是,封宸的接受能力遠遠超乎了沈熹預料。
封宸只是愣了數秒鐘,很快就反應過來,反握住沈熹的手,一張英俊的臉一如既往的冷傲,并未把這件事看進眼裏,揉着沈熹的頭寬慰他:“沒事兒,我現在還好好的,不會有下次。”
沈熹鼻頭驀地一酸,指尖小心翼翼地撫.摸上封宸的右手,微仰起頭輕聲問他:“還疼嗎?”
已過去一年有餘的光景,那裏曾經痛入骨髓的傷勢早已恢複,只在手背一側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疤痕,不明顯,只在細細察看時才能看到些許淺痕。
這條也許會伴随封宸一生的傷疤,此刻刺眼如洪鐘,聲聲撞擊提醒着沈熹,一定要把這個害得封宸差點兒失去夢想的人找出來——他會,親手送這人進監獄。
封宸笑着搖搖頭,到此刻終于知曉了沈熹剛見到他時為何如此反常,他輕擡起沈熹下巴,指腹溫柔地擦去沈熹眼底一層極淺的薄霧,低聲附上他耳畔:“不疼——它昨晚剛給你做過擴張,怎麽可能會疼。”
沈熹剛壓下的薄霧瞬間徹底蒸發,羞憤地閉了閉眼,在封宸低而愉悅的笑聲中,這才慢慢找回理智:“我會,盡快解決這件事。”
他現在還沒執業證,只能以助理的身份參與調查,但無論如何,沒有什麽事能比得上封宸的安危,即使很難,他也要保證封宸再不用受到生命威脅,可以安心地繼續自己喜歡的街舞。
封宸點點頭,見沈熹不再是之前那般緊張着他的傷,輕舒口氣,溫.柔地在沈熹嘴角落下一個吻:“把我的命交給你,我放心。”
“而且——”封宸直起身,一雙瞬間斂去溫柔多情的眼微微眯起,透過日薄西山的餘晖看向窗外,冷聲開口,“這麽想置我于死地的人,除了他,我想不出第二個。”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給文文澆水的“旖旎”和久等了的小可愛們,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