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如果人生總有那麽幾個瞬間,是讓人尴尬得恨不得當場倒流時光的情景,那這次和上次宿舍的直播開車,在沈熹短短二十餘年的人生裏,絕對能在他“人生最尴尬的十大瞬間”排行榜上排名前三。
他幾乎是呆滞着臉同手同腳從封宸腿上滾下來的,因為動作太慌張還差點兒摔倒,好在他旁邊還有個歷來從容不迫的封少爺,封宸眼疾手快扶住沈熹,這才坐起身回過頭,一張俊臉一如既往的淡定,準備和他媽介紹。
不過還沒等他開口,就被自己親媽搶了臺詞。
“小熹是吧?阿姨上次還說讓封宸帶你回家,可真巧,今兒就遇到了。”封母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什麽稀奇古怪的戀愛方式沒在網上沖浪時看到過,一雙美目瞧見沈熹紅得能媲美麻小的耳朵,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來,“瞧這臉皮薄的,不得被封宸個臭小子可着勁兒欺負,你們繼續繼續,我在外面等你們。”
說完優雅轉身,還貼心地給倆人帶上門。
一室只有沈熹一人無所适從的尴尬氣氛因着封母的适時離開,終于緩和了不少,沈熹木着一張俊臉看向封宸,嘴巴張了張,卻依然窘迫得不知道該說什麽。
封宸自然讀得懂沈熹所有說不出口的擔心,他溫柔地捧起沈熹的臉,掌心在他臉頰兩側揉啊揉,給沈熹因為呆滞而有些僵硬的肌肉做放松:“別怕,我爸媽早都知道我的性取向,巴不得我趕緊兒找個男朋友帶回去,你這麽好看,我媽個顏控第一次見你就喜歡你了,怎麽可能現在不高興。”
文化多元和包容度日益增長的現代化社會,大家對男孩子結婚這種事早已見慣不怪,雖然同性結婚依然只占全社會的少數比例,但并不妨礙大家都會用更加寬容開放的姿态對待LGBT群體——畢竟,我們都是先愛上的一個人,其次才看到的TA的性別。
沈熹本來大腦一片漿糊的緊張因着封宸後半句話,瞬間散了個七七八八,他忍不住抿了抿嘴,一雙墨玉般的眼很輕地彎了彎,遲疑一瞬後再次看向封宸:“可我——”
“沒什麽可是,我不要你的嫁妝也不要你的存款,什麽都不需要你做,我只要你的人。”封宸了解沈熹,了解到甚至沈熹不張嘴他就知道沈熹在擔心他如影随形的原生烙印和不曾提及的痛苦過往,擔心現在的他沒錢沒房一事無成配不上自己。
封宸恨鐵不成鋼地掰過沈熹的臉,在他嘴角輕咬了一口,鄭重而溫.柔地一字一頓道:“娶到你是我賺了,別再妄自菲薄,嗯?”
沈熹眼眶噌一下紅了,有一瞬間幾乎抑制不住的發酸,他用力閉了閉眼,深呼.吸,收拾好自己一地狼藉的情緒和不該有的膽怯,點點頭。
倆人出去時客廳已經變成了小型中轉站,封母坐在沙發,指揮着司機把各種吃的用的源源不斷地往儲藏室送,不消片刻,她來之前還空蕩蕩的冰箱就随着母愛泛濫的超份額補給,被塞成了鼓囊囊的大肚腩。
封宸牽着沈熹的手在封母對面坐下,先是有些頭疼地看了眼已經變倉庫的儲藏室,揉揉太陽穴,這才沖笑眯眯打量着未來兒媳的親媽揚揚手,繼續剛才在健身房裏沒能說出口的介紹:“媽,和您正式介紹一下,沈熹,您兒子的男朋友,您未來的兒媳婦——”
“我知道。”封母直接打斷封宸啰哩啰嗦的廢話,一雙美目滿意地看着到此刻還會臉紅的沈熹,越看越喜歡,緊接從包裏拿出一精美大氣的盒子,溫.柔地沖沈熹招招手,讓他坐過來,“熹寶,媽媽來得匆忙,也沒給你準備什麽見面禮,這款手表是我昨天逛街時買的,本來準備給小宸,現在看給你戴更合适,來,試試看喜不喜歡。”
封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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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親媽,稱呼一改,親兒子不愛,以後自己靠邊站。
沈熹并不懂表,但是光看到設計精美的表盒和裏面漂亮的燈籠扣,都能感受到這份禮物沉甸甸的份量,他連忙擺手,将表盒重新推給封母,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份讓他安心的暖意而愈發有些語無倫次:“不、不用......我平時、用、用手機就可以,謝謝您,這手表、更适合封宸——”
“那孩子就是個敗家玩意兒,表多的十只八爪魚都戴不完。”封母不由分說拉過沈熹的手,給他戴上,沈熹膚色白,手腕纖瘦,冷白的腕骨被寶藍色的表帶和剔透的表盤映襯得愈發清俊而貴氣,恰恰合适。
封母滿意地看着收了她的見面禮就正式成為她家兒媳婦的沈熹,這才記起被自己遺忘的親兒子,美目一瞪,開始找封宸秋後算賬:“大過節的不回家也就算了,還讓熹寶和你一起吃空氣,你就是這麽帶人過節的?打電話怎麽不接?”
封宸挨了一頓堪比後媽的臭罵,這才反問:“您和我爸不是在出差嗎?”
言外之意不是我不帶媳婦回家,是你們不在家。
沒成想這句話還不如不說,一開口立刻招來了親媽的大白眼,“小兔崽子,我和你爸昨晚上就飛回來了,你是不是又把我的朋友圈屏蔽了?!”
封宸一噎,心虛地摸摸鼻子,心說就您每天八百條的發圈頻率,不是曬美妝就是曬旅游,活躍得仿佛微商領頭人,不屏蔽實在是看不完。
但他嘴上堅決否認:“沒有,我這兩天沒上微信。”
封母“呵呵”,賞他了一個高貴冷豔的冷笑,看眼時間,優雅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對立刻也跟着她站起的沈熹溫柔一笑:“熹寶啊,下次想吃什麽直接和媽媽說,來,加一下媽媽的微信,以後我們就線上聯絡。”
沈熹聽話地拿出手機,掃碼驗證加好友,餘光不小心瞥到封母給他的名字備注——“乖兒媳熹寶”幾個字時,一張俊秀的臉瞬間不好意思地紅了。
封母真的是越看越喜歡封宸給她找回來的這個兒媳婦,名牌大學畢業,長得好看還聽話,喊他熹寶都會很認真答應,比她叛逆的親兒子不知道乖多少。
“行了,媽媽不打擾你們的二人生活,月餅和大閘蟹都在餐桌上,你們晚飯記得吃。”封母溫溫.柔柔地叮囑完沈熹,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封宸,轉身就準備走。
沈熹下意識挽留封母:“您、您留下,一起吃——您還想吃什麽?我給您做。”
封宸也裝模作樣地插嘴道:“就是,馬上該吃晚飯了您走,我爸知道了可不得罵死我,您想吃啥?只要不是您在家時那麽挑,熹——”
“熹神”倆字在即将抵達封宸嘴邊時,被他倏地咽了回去,他劍眉一挑,笑着看向沈熹,慢悠悠開口,“熹寶都能做。”
沈熹驀地一僵,耳邊萦繞不去的都是被封宸念得暧.mei無比的“熹寶”倆字,方才剛消散的窘迫即刻卷土重來。
“熹寶還會做飯?”封母有點兒驚訝,看向沈熹的一雙美目即刻彎成了月牙,滿意地恍若撿到了稀世珍寶,她看眼自己的親兒子,了然“啧啧”,毫不留情地對封宸在線發出一波嘲諷,“我說你怎麽長醜了,原來是吃胖了,果然一胖毀所有。”
每天堅持健身身材好得能媲美男模的封少爺莫名其妙背了口長胖的鍋,頭疼地看了眼他親媽,果斷收回剛才的母子情深樣:“要不您還是回家吃吧,每逢佳節倍思親,我爸這會兒肯定特想您,在等着您回家一起吃飯。”
封母本來就沒打算在這吃,聞言沒好氣地賞封宸了個大白眼,又溫.柔地和沈熹揮揮手,這才踩着噠噠響的高跟鞋優雅離去。
一直等到封母的背影消失,沈熹都還沒能從劇烈起伏的洶湧情緒中清醒過來——封宸的家人,不僅沒有絲毫看不起他,就連對他的好,也早已超出他起初期望的千百萬倍——已經很多年都沒有感受過家的溫暖,更從未喊出過“媽媽”這個稱呼的沈熹,在這個中秋,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有家人的感覺。
以後他也有家了,不只是他和封宸兩個人的小家,還有封宸爸媽的家——而他們,也會是他的爸媽。
這種近乎不真實的美夢,教沈熹誠惶誠恐,卻又想要拼命多做些什麽,以期能回應這份沉甸甸的喜歡。
一貫讷于言的沈熹,在不知道如何開口表達自己的笨拙中,珍而重之地在心裏無聲許下會一輩子對封宸和他家人好的誓言,然後輕輕回握住封宸一直牽着他的手,将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濃.烈感情,鄭重地放入心底。
封宸察覺到沈熹比以往更加灼.熱的溫度,溫.柔地擁他入懷,和他額頭相抵,似真半假地幽幽嘆了聲氣:“我在你上.面時,重不重?”
沈熹起初沒明白,不解擡眸,見封宸一雙眼委屈巴巴地微垂着看他,突然反應過來,忍不住笑了,然後認真地搖搖頭:“不、不重。”
說完,學封宸平時哄他的樣子,也捏捏封宸的臉,哄他:“一點兒,都不胖。”
因為封少爺突如其來的自我懷疑,沈熹再無心思思考其他,之前擁堵在心口的酸脹情緒也随之煙消雲散,封宸輕咬上沈熹嘴角,一把将他抱起,在落日暖色的餘晖中和他一同跌入柔.軟的被.褥,翻身壓..上沈熹:“真的不重?”
沈熹被近在咫尺的呼.吸撲了滿懷,還沒說話,就感覺到自己被堅.石更的腹肌送到了漩.渦邊緣,他本能閉了閉眼,喉結随着不自覺輕顫的睫毛微微滾動,磕磕巴巴說:“不、不重——但有點兒,喘不過氣。”
封宸低聲笑了起來,單手支着下巴稍稍起身,和沈熹胸膛隔了約半拳距離,然後低下頭,輕捏着沈熹的鼻梁吻上他,含混不清地說:“那需要做會兒人工呼.吸。”
冷冽如雪原松木的氣息即刻撲面而來,萦繞在倆人纏.繞的鼻尖,再也分不清彼此,到最後,說好的“人工呼吸”變成了雙人運動,沈熹幾近游離的意.識徜徉在海洋,随着層疊不斷的浪花悠悠飄.浮。
直到封宸微微低.啞的聲線自耳邊傳來,“熹寶,喊聲老公。”
沈熹瞬間睜大了眼睛,清澈的瞳仁深處蒙着一層羞赧,也不知道是因為前者太過寵.溺的昵稱,還是後者濃情蜜意的指代,總之,一張俊秀如清淡水墨的臉此刻徹底成了濃墨重彩的油畫,恍若漫天桃花盛開的灼灼。
“不願意?”封宸故意避重就輕,指腹沒入沈熹的發梢,呼.吸逼近,再度輕撩上沈熹無措的睫毛,“我很喜歡熹寶這個稱呼,聽上去比熹神親近多了,你不喜歡我這樣喊你?”
“沒、沒有。”沈熹哪裏說得出拒絕的話,窘迫地閉上眼,本來就被攪得天翻地覆的一汪清湖,此刻更是心亂如麻。
愉悅的笑隔着胸腔從封宸傳自沈熹耳邊,他低頭湊近,頑劣地吹着沈熹長睫,得寸進尺:“既然喜歡,那喊我聲老公,嗯?”
被封少爺一步一步帶進溝裏的熹神,最終不得不紅着臉,睜開眼對上封宸如深海般幽遠的雙眸,小聲喊出那兩個字。
害,單純的熹神,從頭到尾都沒想起來也喊封宸一個“宸寶”,殺殺封少爺的流.氓氣焰。
金黃色的秋天就在黃色的氣氛中,悄然度過,江城冬天來得早,十一月中旬一供暖,凜冽的冬風就席卷了整座城市,臃腫的行人和凋零的枯枝,開始構成大街小巷常見的風景。
倆人的生活依然和之前沒什麽差別,工作是必需品,鼓掌也是,再忙也不能忘了一“日”三餐,偶爾不需要加班的雙休日,倆人會去封宸父母家,誠如封宸所言,他這個自小不聽話的叛逆兒子在親爸親媽面前毫無存在感,此刻有了乖兒子沈熹做正面代表,更是徹底被打入嫌棄的冷宮。
天氣晴朗的冬日,倆人也會在工作累了時去郊區練車,沈熹從小到大都沒摸過方向盤,但因為有封少爺這個老司機做貼身教練帶他飛,不到倆月就拿到了駕駛證,不過拿回來也毫無卵用,每天上下班都有封宸接送的沈熹,只能把駕駛證擱置在櫃子裏落灰。
但很快,沈熹沒能用得上的駕駛證,在這年元旦來臨之際,派上了用場。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給文文澆水的“旖旎”和所有小可愛,筆芯!
ps:最近布丁有點點疲憊,身體上有點兒吃不消,總在拖延斷更的邊緣反複試探,哎,辛苦小可愛們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