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抉擇)
七水被封宸陡然鋒利的眼神吓到了,慌忙解釋:“不,我只是随便問問,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去過,我當時碰到一個人很像你,但我不确定,我真的沒有調查你也沒有想過調查你,我是你的粉絲,怎麽可能會做那些對你不利的事情啊。”
封宸微眯着眸,冰冷的目光自上而下地掃過七水,在判斷他說的話幾分真幾分假。
許久,大概是因為七水的語氣實在不像說謊,封宸這才收回目光,冷聲警告:“最好是,否則——”
他擡眸看看七水和他身後的酒吧,一字一句說:“我能讓你在這裏繼續幹下去,也能讓你丢了這份工作。”
七水指尖緊緊掐入掌心,眼底是随着封宸掩飾不住的厭惡開始蔓延的苦澀,如同噬骨的螞蟻,痛意直達他的每一寸血液。
他只是想要更了解些封宸,希望自己能離喜歡的人更近一點,但封宸對他,卻永遠都是這種如臨大敵的态度,教他根本無能為力。
“哎呀誤會誤會,說清楚不就沒事兒了嘛。”郝俊連忙打圓場,站在七水和封宸中間,怕封宸冷得能凍死人的氣場傷到他的小精靈。
封宸越過郝俊,一雙微微眯起的眼眸在斑斓的燈光下閃着危險的光,最後一次警告地看了眼七水,轉身就走。
周遭喧嚣被封宸疾步甩在身後,男生背影出衆卻也冷漠,随着一路熄滅的燈光,将酒吧裏發生過的所有事,包括七水,一一在記憶裏按下清除。
無人知道驕矜如封宸,有多惡心自己身上曾經發生的那件事,而每一次見到七水,都無疑是在反複提醒他,他一直被釘在恥辱柱上,掙脫不得。
不完整的他,要洗刷多少次自己的身體,才能配得上沈熹。
封宸腦海裏,只有這樣一個念頭。
小巷的路燈忽明忽暗,沿着男生棱角精致的下颌角,勾勒出他微蹙的劍眉,封宸摸出手機,看了眼依然沒有回信的沈熹的對話框,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轉身去Max。
何以解憂,唯有練舞。
郝俊還留在酒吧沒走,看眼早已沒了蹤跡的封宸,又看看默默盯着封宸離開方向的七水,悲從中來——嘤,小精靈好可憐啊,宸哥怎麽能那麽絕情呢,好歹倆人也睡過一覺,沒有恩情也有“交”情呢。
這樣一對比,郝俊突然覺得自己也沒那麽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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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天涯淪落人,七水拒絕他的态度可比宸哥溫柔多了呢。
“那什麽,七水,你別難受,還有我陪着你呢。”郝俊連忙把一杯溫水遞到七水面前,眨着一雙大眼瘋狂暗示,“你看,咱倆都失戀了,這世界上一下子多了兩個亟待拯救的小可憐,但有一個辦法可以先拯救一個——你讓我當你的合約男友,不長,就半年,這半年裏我随叫随到,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你讓我當0我絕不當1,要是半年後你還是覺得我沒資格勝任你的男朋友,再把我甩了也不遲嘛。”
趁人之危,說的就是此刻不遺餘力推銷自己的郝俊。
叽叽喳喳的聲音和周圍喧嚣終于驚醒了七水,他回過神來,蹙着眉看眼還站着沒走的郝俊:“你剛說什麽?”
嘤,敢情剛才又白表白了。
郝俊剛想組織語言再來一遍,就見七水對他擺擺手,謝絕了他送上的愛心溫水:“我先走了。”
咔嚓,郝俊的心随着七水絕情離開的背影,噼裏啪啦碎了一地。
這天晚上,同一個世界,同一種失眠。
有靠通宵練舞打發時間的封宸,有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的沈熹,有即使陷入沉睡也不踏實的七水,哦,還有化悲憤為食欲的拆二代王子,郝俊。
沈熹手裏一直拿着手機,屏幕随着主人白皙的指尖時不時變亮,又因為主人遲遲不打字的動作逐漸變暗,他看着長達數十條封宸發來的微信,閉上眼,清澈的瞳仁深處是極力克制的情愫。
他不敢回他,他怕自己一聽到封宸的聲音,苦苦煎熬的理智就會兵敗塗地。
他有什麽資格值得封宸對他這麽好,他又有什麽資格接受封宸。
沈熹關掉燈将自己的臉深深埋入枕頭,狠下心不看封宸給他發的微信——可他忘記了,比起封宸讓他無法招架的撩撥,封宸偶爾流露的脆弱,才是直戳他心口的那把無形的箭。
許久沒有動靜的手機,在此時,倏地震了下。
【封宸師兄】:睡了嗎?
【封宸師兄】:我睡不着。
【封宸師兄】:聽說失眠是因為有人夢到自己,小結巴,我就想問問你我在你夢裏跑得累不累。
【封宸師兄】:反正我現在渾身哪裏都累,今天練舞,腰傷也複發了,沒人幫我抹藥,好疼。
最後一個“疼”字撞進沈熹眼睛時,仿佛隔着屏幕将封宸此刻的模樣也一直展現在沈熹面前,沈熹能看到他一雙深邃的眼睛會收起往日的冷傲,微垂着睫毛看他,眼尾溫順而無辜。
沈熹再也忍不住了,指尖飛快點開輸入框,準備問封宸有沒有好一些,卻在剛按下第一個字母的瞬間,倏地收回。
同一時刻,一直緊緊盯着沈熹和他對話框的封宸看到屏幕上方顯示的“正在輸入中”,眼底的煩躁瞬間散了個一幹二淨——看來,小結巴根本沒睡,分明是在拿着手機看他發的微信。
悄無聲息驗證了自己在沈熹心中重要性的封宸得寸進尺,開啓了戲精之路。
【D宸】:不止是腰,膝蓋也有些疼,以前受過傷,今晚上練舞時還不小心磕到了。
發完這句話,封宸對着自己毫發無傷的膝蓋瞅了會兒,緊接切換界面進入相冊,在裏面翻了很久,終于找到很久之前的一張傷勢圖,裁剪圖片大小特意突出受傷部位後,發給沈熹。
圖片發送有幾秒鐘的延遲,封宸繼續打字。
【D宸】:像我們常年跳舞的,受傷是常事兒,老了估計一堆毛病,你到時候會不會嫌棄我?
【D宸】:如果我傷到腿走不成路了,你會照顧我嗎?
果不其然,附上有力“證據”和幾條喪裏喪氣頹廢風的微信終于吓到了沈熹,沈熹幾乎是秒回。
【小結巴】:不準胡說。
【小結巴】:怎麽不抹藥?去醫院看了嗎?
封宸嘴角瞬間上揚了起來,他清咳一聲努力壓下,點開語音通話邀請。
漫長的等待後,這次沈熹終于接了起來,嗓音很輕:“喂。”
“小朋友,你這麽關心我,可不可以早點回來陪我?”封宸将耳機音量調高,透過冰冷的機械,清晰捕捉到沈熹的聲音。
沈熹為難地閉了閉眼,許久,用最後一絲理智艱難地抵抗幾乎要潰不成軍的感情:“我,我盡量。”
封宸眉眼一彎,語氣是自己都未察覺的愉悅,半真半假地和沈熹讨論剛才未完的話題:“我要是真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你會不會不要我?”
“不準,胡說!”沈熹急了,哪有人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封宸瘋了嗎?!他幾乎是下意識脫口而出,從未有過的緊張和關心溢于言表,“你,你快摸一下,木頭。”
封宸忍不住笑了:“我開個玩笑,你很緊張?”
玩笑也不能随随便便開啊,沈熹被封宸戳中心事,不敢承認,只能以沉默回應。
“我們熹神是正兒八經的重本大學生,原來也會迷信吶,是不是因為我?”封宸笑着打趣沈熹,人卻聽話地從地上站起來,準備聽沈熹的找個木頭迷信一把,可惜排練室裏都是金屬之類的,沒有木制品。
沈熹再次被戳中,不争氣地閉了閉眼,無聲嘆口氣。
他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不信命也不信前世來生,可唯獨在封宸面前,他所有的理智和學識都會瞬間抛之腦後,所作所為都在下意識遵循本能。
封宸重新靠着牆,聽沈熹的呼吸從清淺變得急促,低聲誘他:“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什,什麽問題?”沈熹不解。
“我老了,你會不會照顧我。”封宸換了個愈發得寸進尺的說法。
沈熹心跳驟然加速,清清楚楚聽到封宸的潛臺詞,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緊緊咬着嘴壓制自己淩亂的呼吸,想要像剛才那般用沉默拖延時間。
但這次封宸沒給他蒙混過去的機會。
“小朋友,你再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封宸輕輕一挑眉,似是隔着耳機看到了沈熹此刻窘迫的模樣,教他心裏發癢,說出的話也不由多了幾分暧.mei,“你放心,我不會欺負你,你老了我也會照顧你。”
他語氣微頓,像是怕沈熹誤會,又低聲補充:“如果,你肯給我這個機會。”
低沉如夜風的嗓音輕輕撩過沈熹心尖,是一如往常的慵懶好聽,卻無絲毫輕浮,鄭重得像是要對他表白。
沈熹一直隐忍到現在的理智,全線崩塌。
過了不知多久,直到濃郁的血腥充溢了整個口腔,沈熹才很輕很輕地,“嗯”了一聲。
他不知道封宸有沒有聽到,在說出口的瞬間,沈熹驚覺回神,他幾乎是慌亂無措地立刻挂斷語音通話,怕封宸追問。
窗外枝桠沿着夜風微微搖擺,将月光分割成婆娑的形狀,透過一片空曠的房間,在黑暗中勾勒出男生痛苦抉擇的身影。
他不能再這樣自欺欺人下去了,他想要答應封宸,他想要握住他唯一能看到的光,他想要以獨立完整的自己和封宸生活——即使這條路會很難。
有病的他沒資格,如果,如果他好了呢?
沈熹睜開眼,眼底是下定決心後的一片清明,他打開文檔,在七水最後一條留言下面,開始打字:我希望你能給我完整的身體。
......
封宸看着突然暗下來的屏幕,愣了會兒。
他好像沒有說太過分的話吧?小結巴怎麽又把通話挂斷了?啧,現在說句騷話都要承擔這麽大的風險了嗎?
封宸沒聽清沈熹最後模模糊糊地說了句什麽,也不敢再冒着和臉皮薄到動不動就玩消失的小朋友失聯的風險,沒再回撥,并且在接下來的幾天假期收斂了許多。
返校那天,封宸早早就回到學校,推開門,宿舍裏空空如也。
封少爺的臉當時就從夏天蹦到了冬天,冷得掉冰渣,他摸出手機,正要給沈熹打電話,宿舍門把手發出了輕微的一聲響動。
沈熹站在門口,手指還保持着準備推門的動作,一雙漆黑如墨的眼大睜着看向突然出現的封宸,似是也沒料到這個時間點他就在。
“小朋友,不認識我了?”封宸一手拉過沈熹,另只手直接推門落鎖,将沈熹抵在門上。
沈熹窘迫地抿抿嘴:“認,認識。”
“那我是誰?”封宸頑劣地一勾唇,護着沈熹後腦的手指微動,牢牢按住想閃躲避開的小結巴。
沈熹閉了閉眼,輕聲說:“封,封宸。”
再熟悉不過的名字經由小結巴清冽嗓音念出來時,仿佛多了一絲難以言說的暧.mei,封宸心底瞬間燎原的思念險些燒了他理智,他忍不住低下頭,嘴唇輕輕蹭着沈熹耳朵,低語:“叫我師兄。”
沈熹渾身一顫。
酥.麻的觸.碰還在繼續,似乎不達目的不罷休,沈熹幾乎是用最後一絲自制力強撐着靠在門上,薄唇抿了又抿,最後語無倫次地輕聲說:“師,師兄。”
聲音輕得仿佛帶了顫.栗,像求饒。
封宸差點兒當場有了反.應。
艹,太好聽了。
這麽好聽的聲音,如果是在床上,該有多撩人。
封宸憋了幾天的思念在此刻卷土重來,沈熹話落,就清楚感覺到一股比之前更為強烈的酥.麻席卷全身——情難自已的封宸終是沒能忍住,從說騷話上升到了實打實的耍流氓,将沈熹耳朵輕輕含入chun中,厮.磨碾轉。
沈熹整個人僵在了那。
他根本不知道手和腳該往哪裏放,大腦一片混沌,像是随着那無法克制的顫.栗,一同割裂成無數飄渺的碎片,在雲端漂浮。
不知過了多久,封宸直起身,指尖溫柔地掰過沈熹的下巴,非常紳士地,先兵後禮:“抱歉,我太想你了。”
沈熹終于回過神來,一雙似是被吻得蒙上一層水霧的眼睛根本不敢和封宸對視,落荒而逃。
封宸雙手抱臂倚着門口,看小結巴同手同腳地逃到書桌那,拿着幾本書颠三倒四地開始收拾,愉悅地低聲笑了。
假期一過,衆人課業開始繁忙起來,數學院和法學院都是課多到沒時間談戀愛的苦逼專業,封宸還要抽出時間練舞,能調戲沈熹的日子瞬間猶如熊市股票,一路下跌。
窗外的銀杏樹見證了男生宿舍早出晚歸的喧嚣,樹葉從嫩綠變為金黃,又逐漸掉落,直到留下光禿禿的枝幹,迎着凜冽寒風,獨自美麗。
深冬來了,考試周還會遠嗎?
“嗚嗚嗚我失憶了。”劉川哭喪着臉,左手一本泛函分析,右手一本數值計算,嘤嘤嘤地痛哭,“我昨天剛看過,睡了一覺起來全都忘了!靠!哪個不要臉的進了我的夢盜我知識!”
“怪盜基德。”馬德從一堆淩亂的草稿紙中擡起頭,有氣無力地吐出一句話。
劉川被他臉上碩大的黑眼圈吓了一跳:“馬仔,你昨晚是不是沒睡覺和人打了一架啊?瞧這倆眼,都黑成熊貓了。”
“呸,我這是努力學習的勳章。”馬德抽出一張新的草稿紙,開始打小抄。
劉川探頭瞧見他的動作,啧啧,拉他起來:“打小抄有什麽,不如和我一起拜錦鯉。”說完,“啪”一聲在馬德頭上貼了一考試必過符,雙手合十,神神叨叨地沖牆上貼着的“錦鯉”海報碎碎念,“錦鯉啊,我今年給你的應援貢獻了一塊錢你還滿意不?滿意的話求求你保佑我考試必過叭!我明年再多給你捐一塊錢!”
馬德嘴角抽了抽:“你覺得錦鯉會缺你那一塊錢???”
“錦鯉會一視同仁的!”摳門兒如劉川,兩塊錢已經是他的最大誠意,一塊給錦鯉,一塊給他自己親手制作的考試必過符的符布。
馬德取下粗制濫造的所謂神符,看到上面自産自用的劉川草書,額頭頓時挂上了三條黑線:“你能不能要點臉,不要臉多出點錢也行,哪兒來的自信覺得你一個學渣寫的神器能有用?!”
劉川眼睛一轉:“找人開光還不容易。”
沒等馬德明白,劉川就左手拿着符,右手拉着馬德,輕手輕腳地走到封宸和沈熹身後。
封宸和沈熹正安靜地坐在書桌前看書,突然感覺背後一陣涼風時不時吹過,回過頭,就看到倆舍友跟大傻子似的拿着個什麽東西,左飛飛右飛飛。
封宸勾着沈熹肩膀,沖他們一揚下巴:“學傻了?”
“啊,沒傻沒傻,智商還在線,嘿嘿。”劉川趁着封宸和沈熹同時回頭的大好時機,連忙把符在他倆眼前拼命晃了幾晃,這才心滿意足地沾兩口唾沫,貼回自己額頭,“沒事兒,宸哥熹神你倆繼續看書,我們就是來沾沾你們的考試運。”
封宸一挑眉,見劉川位置貼得分明和平時打游戲輸了被貼小紙條一個樣,“啧”了一聲——智商在不在線不清楚,腦子倒是被游戲荼毒挺深的。
封宸勾着沈熹肩膀重新坐回書桌,喝了口水,極其自然地遞給沈熹。
沈熹下意識抿緊了嘴,猶豫了一瞬,這才接過,飛快喝了一小口,耳朵尖通紅。
封宸從餘光裏把沈熹小動作看了個一清二楚,嘴角微微一揚,等待臉皮薄的小朋友褪去燙意以後,偏過頭問他:“你什麽時候走?”
各個學院考試時間安排不一樣,封宸現在還不清楚沈熹他們學院放假的時間。
沈熹:“下,下周六。”
封宸看眼考試安排,下周五正好是他們最後一門專業課考試,剛好不耽誤送沈熹。
“那我送你。”封宸不由分說做了決定。
沈熹搖搖頭,示意封宸不用送他:“我,我坐地鐵,就行。”
啧,小結巴是不是不知道什麽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連自己想陪他多呆一會兒的權利都給剝奪了。
“坐地鐵也行。”封宸倏地逼近沈熹,微啞的嗓音一字一句地蹭過沈熹鼻尖,“只是,熹神可以把我裝到你的行李箱,一起帶走嗎?”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給文文澆水的“淺琉璃”“InX”“久陌”“秋寒”“傘扇善”幾個小可愛以及所有支持布丁的小可愛們呀,隔空比心心!
ps:在這裏捉個前面的蟲哈,經小可愛提醒,蠢布丁才發現自己把熹□□字寫錯了(布丁一直用的平板碼字,輸入法老是記不住人名,再加上布丁不細心就打錯了哎),哭唧唧,但因為修改要重審就不在文裏修改啦,在這裏和小可愛們說一聲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