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約會
祭典當天的早上,路西斐爾同尤利爾小小地生了一次氣。
鑒于他都敢跟尤利爾生氣了,可見其蹬鼻子上臉的得瑟程度。
路西斐爾生氣的原因是,尤利爾居然沒有記住他的年齡,在早上聽說他已經30歲的時候,随口問出了:“你今年不是29嗎?”這樣讓路西斐爾覺得自己非常不受重視的話。
尤利爾對于他的小情緒,很無所謂地表示,29和30有什麽本質的區別嗎,反正都是小數。
這就更加深深地刺傷了他。
不過他的氣憤很快就煙消雲散了,因為尤利爾在為自己畫了遮蔽符文後,因為身體被空間擠壓産生的不适沉默了一瞬,這一幕看在路西斐爾眼裏,恨不得以身相替,情急之下,他就說出了一句讓尤利爾愣了半天的話。
他說:“有沒有什麽辦法,讓我替你生這個孩子?”
愣怔之後,尤利爾垂眸一笑,柔聲說:“其實并沒有多難受。”
路西斐爾看着他眼中帶着安撫性質的溫柔,鼻根一酸,心想,你這種話,三歲小孩都不會信你知道嗎。
由于祭典的重頭戲比如向神敬獻禮品和歡慶宴會都在晚上才會開始,祭典的白天就變成了戀愛中的男女互訴衷腸,攜手同游的日子。當然也是浪潮洶湧的朝聖者代表向天使長們表達愛慕與向往的日子。
今年拉斐爾的光明聖殿和米迦勒的光輝聖殿前依舊被熱情的崇拜者們圍得水洩不通,由于加百列也暫停了修複大結界的工作回到了至高天,徘徊在光照聖殿附近的擁護者也不少。尤利爾的光陰聖殿歷來乏人問津,可今年也有人投遞禮物。但由于尤利爾不在的時候光陰聖殿連個管家都沒有,于是,此刻的殿階前可謂是如垃圾場一般散亂。
路西斐爾十分自覺地擔負起了侍從天使的職責,将散亂的禮物統統收進了一個空間袋裏,順便還檢查了一下有沒有危險品。尤利爾就靠在大殿門口,一邊看着路西斐爾忙來忙去,一邊微笑。陽光鋪在他的臉上,将他一貫蒼白的臉照出了幾分紅暈,金色的光流淌過他冰藍的眸子,像是融化了一池春水,他銀色的長發鋪在潔白的階梯上,看起來輕軟又柔亮。
卡麥爾找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然後他揉了揉眼睛,十分懷疑自己是來錯地方認錯人了。
結果那雙冰藍的眸子往他身上一掃,瞬間恢複了沉靜冰冷的常态,令卡麥爾心中那親娘改嫁的小孩兒險些又哭出來。
不過當着路西斐爾的面,卡麥爾也不好意思耍賴,只走到尤利爾面前,笑眯眯地遞上一個小禮包:“殿下,祝您豐收節快樂。”
尤利爾伸手接過禮包,在擦過卡麥爾的手指時,聽見卡麥爾用聖靈對他說道:“殿下,都安排好了。真的要行動嗎?”
尤利爾的手微微一頓,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路西斐爾。路西斐爾此刻正在檢查地上的禮包,注意到他的目光後,擡起頭,對他露出了一個特別傻白甜的笑容。
尤利爾回了路西斐爾一個微笑,對卡麥爾說:“行動吧。一定将我給你的符文全部帶去,如果傷了人命,你這輩子都不用指望再靠我出頭了。”
卡麥爾連忙點頭稱是。感受着尤利爾那冷得幾乎能将人凍成冰柱的話語,心想,殿下真是臉上有多燦爛心裏就有多陰暗,此等演技實在是吾輩楷模。
路西斐爾收拾完光陰聖殿前面的衛生,便和尤利爾去了神塔。祭典前,撒拉弗們照例要在中午去神塔碰面,聽主神布置晚上祭典的安排。
此時已經是快到正午,許多天使正在攀登神塔的九千多級雲階,他們帶着虔誠的表情一級一級拾階而上,儀式長袍的後擺拖在身後,從遠處看十分聖潔和美好。但是如果你走近了,會發現他們走起來其實很不方便,動辄會踩到前面人的衣擺、或者被後面的人踩。
尤利爾眼尖地在朝聖的人群中看見了然德基爾顫抖的身影,感慨萬年道德标杆就是不一樣,寧可咳喘致死,也要拘于形式,哦不,是尊重傳統。
路西斐爾感覺到他的目光所向,也看了然德基爾一眼,然後特別突然地問了一句:“卡麥爾來找你,有什麽事?”
尤利爾暗暗感慨大天使長的敏銳之餘,笑了笑說:“卡麥爾讨好我,并不需要具體有什麽事。”
言下之意,卡麥爾同志并不是一個現用現交的人,但用起他來從不客氣。
路西斐爾一時恨得牙癢癢,心想,早晚我得收拾了他。
進入神殿,尤利爾和路西斐爾這次算是早到,比他們還先來的只有彙報大結界恢複進程的加百列。尤利爾看着那個小姑娘有些疲倦的面容,雖然知道撒拉弗的身形不會因為勞累改變,還是産生了一種她有些清瘦了的錯覺。
加百列依然十分有禮貌地向尤利爾點頭問好,然後一雙大眼睛眨呀眨地看向路西斐爾,眼神之八卦,就差問出口:“你們真在一起了?感覺怎麽樣?什麽時候結婚啊?”
從這個角度,尤利爾了解到,對于他們倆的事,加百列居然是喜聞樂見的。
很快拉斐爾和米迦勒也到了。拉斐爾毫不掩飾地對尤利爾表示了他深深的憎惡之情,順便還瞪了路西斐爾一眼,特別地恨鐵不成鋼。米迦勒則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徑直站在了神座前。于是拉斐爾瞪着尤利爾的目光有了新的內容,那就是:你們這對狗男男。
雖然知道這樣有些幼稚,尤利爾還是朝着拉斐爾微微一笑,态度極其溫和。看着拉斐爾險些當着主神的面跳腳的樣子,尤利爾有些理解為什麽米迦勒那麽喜歡逗着他玩。
這次祭典的安排,與往年并無不同。先是觐見、獻禮,獻禮結束後,由主神率領撒拉弗們向法則之力許願,加固大結界,同時民衆開始狂歡。天界各職能部門嚴陣以待維持秩序和安全。
将祭典流程大致理順了一遍,并核對了時間後,這次例會就結束了。按照以往的傳統,主神會開始觐見自神塔的朝聖之階走上來的朝聖者。這種時候,撒拉弗們可以選擇陪同主神,也可以各自離去。
路西斐爾怕尤利爾站得久了會不舒服,便拉着他向主神告退。主神看着他們兩個并肩而立的樣子,沉默了一瞬,便允了。
尤利爾若有所思地向神座看了一眼,随着路西斐爾退出了神殿。
對于他和路西斐爾目前的關系,主神應該已經知道。那麽,主神是如何看待這件事的呢?如果主神真的有将路西斐爾當做魔神替身的想法,反應不應該會如此平淡,那麽,主神對路西斐爾究竟有什麽企圖?還是說,主神其實有別的打算,只是暫時按兵不動?
對于尤利爾來說,主神永遠都是他前路上的最大障礙,因為主神地位卓然,知道的比他多,所以不能忽悠,還心思難測。
離開神塔後,尤利爾以為路西斐爾會回光耀聖殿看看,結果,他直接将尤利爾帶去了聖都的交通站。
尤利爾問他要去哪兒,路西斐爾單眼一眨,說道:“去約會。”
由于是祭典當日,聖都交通站裏可以說是人聲鼎沸,放眼望去一片人頭,簡直就是密集恐懼症患者的噩夢之地。路西斐爾怕人多擠到尤利爾,便一直摟着他,結果由于人群太密他們根本寸步難行。
尤利爾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說道:“我又不是紙糊的,還能一碰就碎了。”
路西斐爾一臉挫敗地說:“要不然咱們用傳送符文走吧。”
尤利爾勾了勾嘴角,松開路西斐爾的手,給了他一個“跟住了”的眼神,然後穿着他那身曳地長禮袍鑽入了人群,眨眼就站到了幾十米外的傳送法陣前。路西斐爾看得目瞪口呆,心想,這身手到底是怎麽練出來的。
好容易擠到尤利爾身邊,路西斐爾拉着自己禮袍的下擺說:“你怎麽走這麽快的。”
尤利爾抱起手臂,将手中的兩張通票在腮邊拍了一拍,說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空間魔法,叫做越障術。”
看着尤利爾眼中鮮明的笑意,路西斐爾用了極大的定力,才忍住沒有當場将他抱住親個夠。
路西斐爾将通票上寫下澤布城的名字,便拉着尤利爾進了傳送陣。
看見這個地址,聯想到澤布城交通站之前的盛況,尤利爾挑了挑眉,雖不知他賣的什麽關子,還是很好說話地跟上。路西斐爾則憋得很內傷,心想,你怎麽就不問我帶你去那幹什麽呢?
尤利爾看出來他的想法,可就是不問,嘴角卻忍不住一直往上翹。路西斐爾看着他的表情,心裏癢癢的卻很甜,突然就覺得什麽都無所謂了。
澤布城的交通站已經恢複成一個交通站應該有的簡單嚴肅的樣子,魔法海報都換成了換乘指南,等候區的立柱也變得通體光滑,路西斐爾看着不由松了一口氣。尤利爾的目光卻閃了閃,心想從米迦勒剛剛的表現看,明顯不是放下了,而是更加想不開。但他不想破壞今天的氣氛,所以什麽都沒說。
今天過後,世界将是如何光景,他有些不想去想。
從交通站出來,路西斐爾依然拉着他上了一輛飛馬拉的馬車。不過這輛車比起桑楊沙那一輛明顯正常很多,并沒有花哨的裝飾,拉車的飛馬也有三匹,同時配備車夫,行駛得又穩又快。馬車的內部很寬敞,座位上甚至能躺下一個成年人。路西斐爾示意他躺下休息一下,他搖了搖頭,靠在路西斐爾肩膀上,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十指相扣,互換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馬車一路駛向正北,不用想也知道路西斐爾的目的地是耶路撒冷聖城。尤利爾依然猜不到他想要做什麽。但心想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将自己賣了,便也沒再費神,這時正好覺得有幾分乏了,就靠着路西斐爾閉目養神。路西斐爾則将一只手伸到他背後,輕柔地幫他揉捏着時刻都在發酸的腰部。
半夢半醒的,尤利爾心想,如果他們兩個,就是普普通通兩個天族,或者是兩個人族,哪怕是兩個魔族也行。就這樣簡簡單單地過好每一天,那樣的生活該有多美好。
馬車果然在聖城腳下降落,尤利爾睡得有些恍惚,路西斐爾也沒将他徹底弄清醒,直接抱着他就下了車,踩着生滿了雜草和地刺的路走進了聖城。
耶路撒冷由于是被天火所毀,城市建築大部分在當時已經完全氣化,只剩下殘缺的基座,如今一眼望去只剩下比人還高的蒿草和攔路的灌木。路西斐爾看了一眼有些疲倦的尤利爾,打消了原本走一遍朝聖之路的打算,直接展翼向城中心的太陽神殿遺址飛去。
尤利爾圈住路西斐爾的肩頸,稍稍低頭看了一眼一片蕭索的聖城,想到這曾經是天國的第二大城市,論起與太古諸神的淵源,比至高天的聖都阿拉蔔特還要深。一種難以言表的傷感油然而生。如果不是魔神獻祭了靈魂,也許整個天國都會如這聖城一般,管你繁華如許不過一夜傾頹。
太陽神殿由于有法則和契約兩大神力加持,當年尚沒有完全焚毀,尚留下一面高牆,和高牆外支撐的飛扶壁,因此即便是在雜生了數萬年的野草中依然十分容易辨認。
路西斐爾抱着尤利爾落在這面高牆前,那裏曾經是神殿祭臺的所在,如今卻已經看不見當年繁複的浮雕和獻祭用的符文能量線。
将尤利爾輕輕放在地上,路西斐爾笑道:“猜到我帶你來做什麽了嗎?”
尤利爾想了想說:“我記得你說是要約會。”
路西斐爾對這個答案實在無法反駁,卻十分不滿意,一臉控訴地看着尤利爾,指責他每次都如此不給面子。
尤利爾只能搖了搖頭,并裝作一臉懵懂,可眼睛裏分明寫着“我就是哄哄你”。路西斐爾看得火大,便将他壓在神殿唯一的一面牆上好一通深吻,直吻到路西斐爾已經快要忍不住将他就地辦了,才猛地移開嘴,結果兩個人面對面喘了一會兒氣,就又吻在了一處。好在他們的兒子特別及時地狠踹了尤利爾一腳,尤利爾全身一僵,手下意識地從路西斐爾背後摸向了小腹,路西斐爾才勉強恢複了人性。
兩個人就這樣又在一起擁抱了很久,才終于平靜了呼吸。
路西斐爾一手攬着尤利爾,一手從儲存空間裏取出一面巴掌大的古銅色金屬圓盤,向空中輕輕一抛。只見銅盤緩緩旋轉起來,發射出一道道柔和的淡黃色光線,周圍的雜草在接觸到那些光後便緩緩變矮消失,而周圍的藤蔓則彼此交織在一起,織成高高的牆壁,然後褪去植物的青黃,變得潔白又光滑。空中的水汽凝結成雲,雲又緩緩彙聚,變成尖券天頂和琉璃天窗。七彩的光芒自天窗鋪在地上,變作華麗的地毯,地毯延伸至神殿僅存的石牆前,又變成晶石打造的石臺。最後,又有光鋪上石臺,流淌成牆壁上的浮繪以及浮繪兩側的聖泉。
尤利爾知道,那面金屬圓盤,便是時間之鏡。
他早就知道路西斐爾從加百列那裏借來了時間之鏡,卻一直不知道他借這面鏡子的目的。
為了借時間之鏡,路西斐爾還頗費了一番心思。
因為時間之鏡是天火峰結界的一處重要支撐,加百列自然不能輕易出借,這不是友誼夠不夠深厚的問題,而是責任所在。但是加百列在修複大結界的過程中遇到了一個瓶頸,需要一種特殊的魔界晶石和将晶石中的契約之力轉化為法則之力的技術。全世界唯一可以提供這兩項幫助的人叫阿加雷斯,是個一毛不拔的魔界窮貴族。但是阿加雷斯還有一個惡趣味,就是與人猜謎,遇到能猜贏他的人,他就會答應對方一個條件。
加百列托了各種關系終于找到阿加雷斯的時候,阿加雷斯丢給她一本臨時密碼本,并告訴她,明天讓她用這個本子上記錄的語言與他對答,答對了就滿足她一個願望。
這本臨時秘密本,就是路西斐爾曾經背過的那本,當時尤利爾還覺得他是變态來着。可他其實是答應了加百列替她出戰。後來他當然贏了阿加雷斯,從他那問到了轉化晶石的方法,然後又用很多天界特産的魔法原料與他交換了晶石。這下等于幫了加百列一個大忙,加百列才勉強答應将時間之鏡借他一天。
他借時間之鏡的原因也很簡單。
天族只有在受洗的地方才能簽訂靈魂契約,尤利爾接受洗禮的地方是太陽神殿,已經塌了幾萬年,如果想還原,則非時間之鏡不能做到。
如今,太陽神殿已恢複如初,神壇聖泉一應俱全。
單膝跪在尤利爾面前,路西斐爾牽起尤利爾的一只手。用一種不能更虔誠的語氣,他輕聲問道:“尤利爾,你願意接受我成為你的靈魂伴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