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方向的魚
周末一眨眼就結束了，安楓幹勁滿滿的走進周一的辦公室。
Hackathon 這周開始，辦公室裏形成了一個個的小陣營。“小鎮青年”們坐在靠窗的幾張桌子邊，開始執行周末讨論好的 feature。安楓和肖亦晚負責把競品和策略分析改成 PPT，小美開始做産品設計，大丁和核桃開始寫後端的代碼。
志同道合的“小鎮青年”們，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标，在各自的領域裏孜孜不倦。安楓的心裏覺得踏實又快樂。更何況，當她疲倦的時候，她還可以輕輕側頭，偷偷看一眼專心工作的肖亦晚，看他高挺的鼻梁，流暢的下颌線，還有專注時超越年齡的成熟感。在那一瞬間裏，安楓抛去了所有理性的考量和克制。
她對他，不過是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最直白的欣賞和喜歡。
真的很想，喜歡你。
專注的時候時間過得總是很快，轉眼間，就到了周五。看着“小鎮青年”的成品，安楓覺得信心滿滿。比賽最後得分由兩部分決定：評審團的選擇占 70%， 觀衆的選擇占 30%。評審團包括了本部李主管，程序部蘇主管，市場部魏副主管，還有其他部門的幾位主管。參賽隊伍共有七個，每個隊伍有二十分鐘的展示時間。
趙飛的隊伍排在“小鎮青年”前面，他的 PPT 做的非常專業，各種大數據加持，趙飛的解說也是聲情并茂，激情四射，評審團和觀衆都頻頻點頭，以示滿意。最後，趙飛展示了他們的産品 demo，高大上的黑金設計風格，外加各種炫酷 feature：聽你喜歡的明星聲音為你讀書，用戶可以把文本和圖片結合制作成自己喜歡的電子書，用戶可以用虛拟貨幣購買書籍和會員。。。
安楓腹诽道，華而不實，這些 feature 對于用戶的真正需求有幫助嗎？噱頭而已。但是聽着觀衆和評委熱烈的掌聲，安楓也有點心虛。小鎮青年的 feature 會不會寡淡了點？
輪到小鎮青年展示，安楓和肖亦晚先給大家講解了自己的競品和策略分析，然後五個人給大家展示了小組的 demo，豆沙色的主色調，針對通勤用戶，三個主 feature：1. 根據用戶心情，讀書時長等條件，通過機器學習給用戶推薦合适的書籍 2. 簡單和便捷的筆記系統，App 會自動幫用戶整合筆記，并可以發送到指定郵箱 3. 根據用戶的通勤行為模式，預測用戶的網絡條件，提前進行離線下載，保證用戶在網絡不穩定的環境裏也可以快速閱讀。
安楓小心翼翼的觀察着觀衆和評委的表情，似乎比剛才平淡一點，這會不會是不好的征兆？安楓輕輕的嘆了口氣。旁邊的肖亦晚溫柔的拍了一下安楓的肩，小聲說道“不要擔心，我覺得我們的更好。”
七個隊伍展示完畢，評委們讨論了十五分鐘，然後李主管走到展示臺上，笑眯眯的說道“今天，我們公司真是群英荟萃啊，我非常高興，看到我們古越軟件的員工是這麽的有創造力啊，真的非常好，我真的特別自豪啊。經過觀衆的投票和評委們的艱難讨論，非常艱難的讨論啊，我們最後決定，今天的第一名是” 李主管清了清嗓子，頓了三秒，然後大聲說到 “小-鎮-青-年！”
安楓怔住了，耳邊瞬間響起小美的尖叫“ Yay!! 我們果然是最棒的！” 勝利來的太突然，安楓欣喜的轉頭，看到肖亦晚正在微笑的看着她，旁邊的大丁扭動着尬舞，連平時不怎麽笑的核桃都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李主管繼續在展示臺上說道“ 恭喜小鎮青年，同時你們還會獲得三千元的獎金！其他隊伍也不要氣餒啊，你們也是非常棒的，大家的創意都很有可能被我們的新産品采用。”
安楓、肖亦晚、小美、大丁和核桃決定一起大吃一頓，然後把剩下的獎金平分。由于這個周末小美要去蘇州參加表姐婚禮，而大丁又有兩場相親活動要參加，所以五個人決定下個周末一起慶祝。
就這樣，安楓帶着快樂又滿足的情緒度過了整個周末，周一以及周二。
周三，李主管和安楓開二人會議。會議一開始，李主管笑着對安楓說道“ 安楓，恭喜你拿了第一名啊，你們小鎮青年的創意真的很不錯，完全針對了用戶的痛點，我很喜歡。” 安楓微笑着回答道 “謝謝李主管。” 李主管清咳了兩聲，拿起泡着碧螺春的透明保溫杯，喝了一口茶，然後說道“ 安楓啊，那我就開門見山啦，經過領導們的讨論，最後決定這個新産品，還是讓趙飛去做。”
安楓不能控制的嘴唇微張，瞳孔睜大。她費盡全身的力氣強忍着怒氣，盡可能平靜的問道“ 為什麽？我們組的創意不是第一名嗎？” 李主管微笑着，說道“這件事和你的能力沒有關系，領導們選擇趙飛，還是看中他有過相關經驗。畢竟，做一個新産品，有相關的經驗，這是很大的優勢。”
安楓的內心早已因為憤怒而翻江倒海，她在心裏罵道，那你們搞這個破比賽幹什麽？逗我玩嗎？
李主管輕輕拍拍安楓的肩膀，然後說道 “安楓啊，我希望你不要有任何負面情緒啊。你是一個很優秀的研發經理，但是從公司的角度，總是要從大局來看的。這個我之前也提過的，最後的人選是要通過資源整合，多方考量決定的。”
安楓失望的走出會議室。
午餐的時候，她把這件事告訴了小美。下午的時候，整個“小鎮青年” 都知道了這件事。
小美在群裏說道 “我要氣死了！這真是太不公平了，憑什麽呀！那我們得這個第一名有什麽用？就為了那每人 600 塊嗎？”
核桃：沒有 600 塊，因為要交稅，而且我們還要去吃飯，所以每人拿到手的最多三百塊。
小美：。。。這是重點嗎！？
大丁：哎，這個世界就是這麽黑暗啊，青年們，莫生氣。所以我喜歡打游戲，游戲的世界公平公正多了。
肖亦晚沒有在群裏說話。
下班的時候，安楓精疲力竭的走進電梯，剛想按下 1 層，一只手伸進電梯，阻止了電梯關閉。肖亦晚走了進來，他站在安楓旁邊，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一起回家吧。”
安楓心情不好，所以沒有答話。
兩個人并肩走在黑色的傍晚，城市的燈光是那麽的亮，亮到遮住了所有星星的光芒，只能看到半個清冷的月亮。
肖亦晚溫柔的問道“ 安楓，你還好嗎？” 安楓面無表情，低聲“嗯” 了一聲。肖亦晚繼續說道 “今天，趙飛來找我了，他想讓我加入他的研發隊伍。” 安楓有點震驚，她擡起頭，看着肖亦晚，一言不發。肖亦晚笑了一下，說道“ 我拒絕他了。”
安楓的內心五味陳雜，她眉頭微蹙，問道 “是因為我嗎？” 肖亦晚輕輕挑了一下眉，笑嘻嘻的說道“不要這麽自戀好不好？我是為了小鎮青年。”
安楓有點感動，她被眼前這個大男孩單純的義氣所溫暖。工作八年了，她早已深知職場不似校園，明争暗鬥、刀槍劍影，這是每一個職場人必須面對的現實。安楓不自覺的抓住了肖亦晚的左臂，停下腳步，溫和而認真的說道 “ 肖亦晚，接受趙飛的邀請吧。”
肖亦晚有點驚訝，他問道 “為什麽？你不是不喜歡趙飛嗎？而且我也不喜歡他的産品理念。” 安楓認真的回答道 “你剛剛大學畢業，第一個項目如果能從頭到尾參與一個新産品的研發的話，這對你的職業發展會有很大的幫助。而且，跟着趙飛的話，你會學到很多東西的。雖然我不喜歡趙飛，但是他也不是什麽壞人，他只是。。。很煩人。”
兩個人對視一笑，“很煩人”用來形容趙飛，甚是精妙。
安楓松開抓住肖亦晚的手，繼續前行，她淡然的說道 “ 你很快就會發現，以前那種非黑即白，有正确答案的日子再也不複存在了。職場是特別渾濁不清的，沒有什麽明确的對，也沒有什麽明确的錯。做一件事有各種各樣不同的方法，而且對錯、利弊，都很難以權衡。就像在海裏游的魚，海那麽大，魚哪裏知道方向在哪裏，終點在哪裏。”
肖亦晚不以為然的說道“ 哦，是嗎？我這條魚就挺知道我的方向的啊。”
安楓白了他一眼，說道 “你才不要這麽自戀了，好不好？”
肖亦晚笑着看着安楓，沒有說話。他心裏想到，我知道我喜歡你呀，這難道不算知道我的方向在哪裏嗎？
天更黑，更暗了，但是兩個人的心裏都暖暖的，沒有星星的天空似乎也變得星光熠熠。兩個人繼續并肩走着，仿佛這是一條永遠走不回家的路。
還有那班最好不要來的公交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