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我叫吳一周,是一只貓
我叫吳一周,是一只貓,至少現在還是一只貓。
衆所周知,我在古街上撿了一位女主人。
她經營着一家生意不太景氣的茶樓,每天想着賺錢,卻始終沒賺來什麽大錢。
不過好在,她能保障我的溫飽,偶爾還有加餐。并且最重要的——她不僅能聽懂我的貓言貓語,還足夠欣賞我的聰明才智。
我們相處得不錯,甚至可以毫不謙虛地說,我認為我的女主人非常喜歡我。
按照計劃,我在一個還算恰當的時機,以半玩笑式的語氣将我原來和她也是同類的秘密告訴給她。然而,她并沒有買賬,還全當我那是在胡說八道。
不過這也在我的預料之中,畢竟,就連我自己也花去好幾天的工夫,才勉強接受了這個事實——凡事總要有個循序漸進過程。
但從那一天起,事情就變得不太一樣了。
那天,我身體不太舒服,正蜷在她的雙肩包裏睡覺,忽然間,就聽見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當然不是我現在的名字,而是從前的名字。那人說:“喂?請問是沈庭家屬嗎?”
我依稀辨出講電話的是某位醫護人員,因為她在對電話的另一端描述“我”的病情。
可我還是有點犯懵,腦中的疑問一個接着一個:“我”病了?得了什麽病?為什麽我不記得?
那名醫護人員口中的“家屬”又是誰?
我想叫住我的女主人,讓她替我問問。可還沒等開口,就見她鬼鬼祟祟地溜進了“我”的病房——沒錯,當我從雙肩包裏探出頭來,我分明看見那個躺在前方不遠處的……“我”自己。
這種感覺實在是有點奇怪,有些類似于靈魂出竅。不過,更奇怪的是我女主人此時此刻的反應——
她居然做賊似的朝“我”走了過去,将“我”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番,然後也不知想到什麽,耳朵“唰”地一下就紅了。
由此,我迅速得出兩個結論:第一,她并非全然不信我那套關于活人變貓的說辭,否則,也不會偷偷溜進“我”的病房;第二,她肯定是被“我”的色相給吸引了。
從那以後,我們之間的關系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雖然其間過程稍有曲折,但不論怎樣,她還是接受了我的雙重身份,并向我問起有關從前那個“我”的一些問題。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她關于“我”的不少信息都是道聽途說自一個叫做沈向川的男人。
我對這個和“我”共用一個父親的男人始終沒有什麽好印象,相信他對“我”也是如此。這就令我十分費解——為什麽沈向川會突然和我的女主人聊起“我”呢?
根據我的女主人從沈向川口中得到的信息,“我”卧病在床昏迷不起是因為一場車禍。
至于那場車禍的原因和種種細節,我實在記不真切,但直覺告訴我,那一定與“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有關。
女主人口中那套關于什麽魂什麽穿的狗屁理論雖然無法說服我,但其中有一點,我實在無可反駁——
“我”的意識确實不在那個昏迷的身體裏,而在這只貓的身上,且這種變化發生的契機,很可能就是那場車禍。
于是,我決定找個合适的機會,請她幫忙調查一下車禍的前因後果。
哦,忘記說了,她除了是個“茶三代”外,還是個兼職的調查員,雖然分析推理的水平有點業餘,但好在人夠機靈,懂得變通,關鍵時刻絕不要面子,因此,在收集證據方面也算有點本事。
只要她能幫我搞到關于那場車禍的資料,我想我應該不難查出原因,說不定,也能找到恢複“真身”的方法。
雖然,她向來是收費調查,我現在這個樣子也不可能有錢付給她,但請相信,只要我提出來,她依然會幫我。原因我也說過——因為我的女主人非常喜歡我。
更何況,她還垂涎過“我”的美色。
秉持着這一信念,我伺機而動,尋找那個提出請求的合适機會,卻沒想到,“伺”來了一陣晴天霹靂——我偶然看到了一封信,忽然意識到,之前都是我太天真了。
原來,她早就受命于人調查“我”的事,而我竟全不知情。
這種被人利用的感覺非常不好,甚至可以說,十分屈辱。
憤怒過後,我靜下心來,開始仔細回憶她近幾天來的言行舉止,試圖分辨其中到底哪些是“真心”,哪些又是“假意”。
可我一時之間,居然分辨不清。
理智告訴我,她調查“我”也未必是件壞事。至少,她開始關注起“我”車禍的原因,而我什麽都不必說,什麽也不必做,在不久的将來,就能通過她獲得我想要的那個真相。
并且,有人替我付錢,我也不必欠她個人情。
可我還是覺得不爽。
這種反複撕扯的糾結感讓我頭腦眩暈,無法思考,于是,我離開了茶樓,想要找個安靜的地方,醒醒腦子。
或許是因為跑的太急,也可能是其他的什麽原因,跑到半路,我忽然覺得有點惡心。
這種感覺不久前也有過幾次,只是這次更加嚴重。
因為胃裏抽疼,我本能地壓低了身體,幾度幹嘔後,我的喉嚨一陣灼熱——
我把早上那碗幸福的雞肉全吐了。
那一刻,我竟莫名其妙地覺得難過——我有一個有事沒事叫外賣的女主人,自己泡個面都嫌麻煩,而她願意煮雞肉給我;可她居然還利用了我。
口腔中彌漫的酸苦味兒伴着四肢的乏力酸軟,讓這份無中生有的難過瘋狂地滋長……我有些胸悶氣短,實在不想再這麽漫無目的地走下去了。
我随便找了個紙箱,把自己藏了起來,開始在這片狹小卻安靜的空間裏重新陷入思考。
不知不覺地,我睡着了。我似乎做了一個漫長而真實的夢,看見幾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護士在我面前晃來晃去。他們相互間似乎還有交談,但聲音遠而模糊,我隐約能夠聽清幾個字,其中就包括“沈庭”這個熟悉又遙遠的名字。
我意識到,夢裏的“我”并非現在的我,而是那個躺在醫院病床上的“我”。
難道我又變回來了?
可幾經嘗試後,我發現自己既發不出任何聲音,也做不出任何動作,就如同刀俎下的魚肉,只能任憑他們宰割。
這種無力感讓我非常地不安。
而下一秒,當我忽然看見沈向川推門走進病房時,這種不安在我的身體裏劇烈地沸騰了。
第一反應是:他怎麽可能來看我?
他朝我走近,和醫護人員說了些什麽,讓他們退出房間。随後,就欠下身子,将那張令人讨厭的臉附在我的耳邊,言帶笑意地說:他們居然又把你搶救回來了,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我忽然覺得手腕一陣刺痛,整個人頓時清醒過來!
哦不,是整個貓……因為我看見自己雪白的一條毛腿兒正被一個醫生模樣的女人拉着抽血呢。
再看周圍環境,這裏應該就是那家我曾來過幾次的寵物醫院……可我又是怎麽從古街跑到這來的呢?
沒用多久,我就找到了答案——我的那位女主人被醫生叫了進來。她背對着我,垂在身側的手時緊時松,似乎有點緊張,身上散着明顯的雨水味,褲腳還是濕的。
一定是她在古街巷子裏找到了我。
說老實話,經歷了剛才的那場夢境,再看見她時,我已經沒有那麽生氣了。
平心而論,她鬼心眼的确不少,可城府卻沒多深,否則也不會把那封信随意地丢在桌上,讓我輕易看到。
更何況,她一個月前收養我時,既沒有什麽委托,也不可能知道我原本的身份,更談不上“早有預謀”。
相較之下,我應當提防的不該是她,而是突然“關心”起“我”的沈向川,還有那個匿名調查“我”車禍原因的神秘委托人。
再後來,我經歷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檢查,得知自己真的要被送上手術臺開膛破肚了,心裏居然異常的平靜——反正都已經這個樣子了,還能壞到哪裏去呢?
至少,這還有個願意給我花錢治病的女主人,而那個揚眉笑眼的沈向川卻天天盼着我死。
不過,我的女主人倒是沒有我這般淡定,她吓得臉都白了,話也說不利索,覆在我頭上的手一直抖啊抖個不停。
那一刻,我積攢了一整個下午的憤怒和怨氣突然就消散不見了——我說什麽來着,她就是喜歡我啊!
“行了,差不多可以進手術室了。”
讨厭的護工突然推開診室房門,打破了我和女主人短暫的溫馨。她手法生硬地将我抱起,走向了冰冷的手術室。
手術臺上,我很快就在麻醉氣體的“催眠”下,失去了知覺。而令我沒想到的是,我竟然再一次回到了那個關于沈向川的夢裏。
就在這一刻,我腦海中忽然跳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萬一,這不是夢呢?
下章預告:吳漾接受神秘人委托,拿到車禍的第一手資料,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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