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吳一周始終沒有回來
吳漾話音剛落，只見一道白色身影飛快從房頂蹿了下來，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腳邊。
“我們來晚了。那個人提前把蛋糕取走了。”吳漾繞回到店鋪門口，指着路面問它，“能順着氣味找找嗎？那人應該還提了個蛋糕盒子。”
吳一周湊過去嗅了嗅，不解問： “來晚了？不是九點半開門嗎？”
吳漾其實差兩分九點半就到了，當時還在納悶怎麽店鋪已經開了，現在覺得，可能是對方特意協商提早了取單時間。
正在這時，江楓電話忽然打了進來。
吳漾剛一接起，就聽他語氣急切地開口問：“你還記得游戲裏那個警察嗎？就是監獄裏被我打暈的那個。”
因為擔心楊洲在游戲中還留下什麽別的線索，吳漾之前囑咐江楓繼續推進劇情，随時向她同步。
“嗯。怎麽了？”吳漾問。
“你猜的沒錯，他真的是我同黨，但剛剛因為身份暴露，在來 29 號公館碰頭的路上被國軍派人暗殺了。”
吳漾心裏一沉，隐約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江楓下一句話便驗證了她的猜測：“這天是……民國 32 年的 10 月 5 日。”
放下電話時，吳漾腦子已經攪成了一團漿糊。
所以……楊洲留下的“10 月 5 日”，究竟是指今天，還是游戲裏的時間？
既然營業員口中的“楊先生”已經取走了蛋糕，吳漾覺得不會是巧合，這一定是楊洲留下的線索。
那麽游戲裏的那個劇情就是巧合嗎？還是代表了某種與楊洲下落有關的暗示？
如果是，楊洲又如何做到在被害的倉促之下留下如此設計精準、一石二鳥的線索？
還是說……他根本早就知道對方會對自己下手，甚至非常清楚對方的計劃安排，才提前布置好一切？
可若他既然知道，為什麽既不向人求救，又不預先逃跑呢？
這實在太令人費解了！
吳漾一時捉摸不透，覺得當務之急，還是得先找到那個将蛋糕取走的“楊先生”——
如果此人就是楊洲本人，那麽皆大歡喜，游戲中的劇情也只是個巧合。而如果這是個冒名的“楊洲”，那真的楊洲去向如何，也可以從他身上找到答案。
然而，當她回過神來，準備撸起袖子開幹時，卻發現一件更叫人頭疼的事——吳一周已經跑不見了。
上午十點的商業街上，往來行人漸多，可一眼望去，根本沒有白貓的半點影子。
貓科嗅覺靈敏，能夠循着氣味追蹤找人，但因為是在戶外，車輛行人乃至空氣流動都成了幹擾因素，時間的流逝會讓找到的幾率直線下滑，它必須争分奪秒。
吳漾本打算和它一起行動，可大概是因為被江楓的電話耽擱，它嫌她拖沓，便先行動身了。
在這個網絡無限發達的時代，她點幾下手機就能夠輕易地聯系上千萬裏外的任何一位同學舊友，卻實難找到一只走街串巷的白貓。
最好的方法就只剩下原地等它。
然而，大半個小時過去了，吳一周始終沒有回來。
吳漾等不下去了，她掏出包裏的一根貓條，來到附近的一條僻靜的小巷子裏，把這原本準備給吳一周的零食打開，放在顯眼處，避開幾步。
根據吳漾的經驗，野貓是個遍布廣泛、成分複雜的大社群，它們比昆蟲和鳥類稍顯聰明，又同樣無處不在，常常因為膽小而藏身于街頭巷尾的陰暗角落，但只要你拿上食物，就總能誘出兩只肚饑嘴饞的。
不一會，一只雜色野貓就循着氣味跑來，小心觀察着周圍動靜，怯生生地在貓條上舔了兩口。
為免驚到對方，吳漾并沒有立即走過去，她保持着原本的距離，小聲問它：“看見一只白貓了嗎？長毛，淺褐色的眼睛……還有點兇。”
野貓聽見響動，猛地擡頭，一臉惶恐，哪還顧得上吃食，倏地掉頭跑開了。
“……”
果然，像吳一周那種處事不驚的，絕對算得上貓界奇葩。
吳漾嘆了口氣，只好靜等着下一只上鈎，希望這回能來個膽子大點的。
不料，片刻之後，剛才那只雜色野貓又小心翼翼地返了回來，一會看看吳漾，一會又看看地上的貓條，顯然是既害怕前者，又舍不得後者。
小心觀察了一陣，見吳漾沒有動作，野貓便向前挪動幾步，碎着步把自己蹭到貓條跟前……
可別給我吃完跑了，吳漾心想。
得，一語成谶，人家幹脆叼走了貓條，頭也不回的溜了。
氣得吳漾只想罵人。
沒有吳一周的幫助，吳漾在野貓圈子裏實在是混不開，只好在本領域發揮特長，向過路行人打聽。
可又有誰會注意一只上蹿房梁，下溜牆角的貓呢？
最後，還是一位環衛工人告訴吳漾，他确實在街對過的一家醫院門口見着一只，和她描述的特征相近。
這下壞了。吳漾心想。
吳一周到現在都沒回來，八成是找着了對方，一路跟進去了。醫院不抵戶外，醫生護士、病患保安，無數雙眼睛盯着，吳一周就算再機靈，也難免讓人發現，甚至還要引起一陣騷亂。
吳漾迅速提快腳步，朝街對面走去，大有種要救親貓于水火的架勢。
這是一家規模不小的私立醫院，鬧中取靜，環境優雅，經過精心修剪的樹植将前庭裝飾的宛如個大花園。
找貓不比找人，來這的病人都有系統登記，找起來并不困難，可意外闖進來的貓就不一樣了。
門診樓、住院處、急診中心，林林總總加起來，地方一點也不小。吳漾總不可能挨處跑一遍，逢人就問你見過一只白貓沒有。
否則，吳一周沒找到，自己倒可能被當做腦子有病，直接拉去就醫。
正當她站在偌大的院子中央，思考着自己該從哪裏入手時，忽然被人叫住了。
“吳小姐？”
吳漾覺得這聲音莫名耳熟，循聲望去，才發現竟是上次要給自己介紹律師的那位沈先生。
“吳小姐是來探望病人？”沈向川眉眼一彎，朝吳漾友善地笑了笑。
吳漾實話實說：“不是，我的貓丢了，有人見它跑這來了。”
沈向川竟一點也不意外，反倒問她：“白色的？”
吳漾眼神一亮，“你看見了？”
“剛才聽住院處的護士說的，”沈向川笑道，“還說醫院裏怎麽會有只貓，以為是誤闖進來的野貓，就給趕跑了。”
“它太淘氣了。”吳漾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能告訴我是在哪層的病房嗎？”
沈向川略微思考片刻，決定道：“我帶你去吧，要刷探訪證，否則應該進不去。”
到了住院處大樓門口，沈向川從大衣內裏口袋掏出一張證件，刷開了自動門。
吳漾好奇瞥了一眼，見上面寫着被探訪人的姓名：沈庭。
這名字隐約叫吳漾覺得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與沈向川同姓。是父親？還是兄弟？
證件上沒有照片，好像還寫了病區和病房號碼，但一晃即過，吳漾沒有看清。
她胡亂猜着，就聽沈向川主動解釋起來：“我哥上個月車禍，傷勢平穩後就轉來這邊了，環境好一點，我也方便常過來看……七層。”
他走進電梯，按下樓層按鈕，沒有再多說什麽。
吳漾略有點尴尬，心想大概是剛才自己偷瞄的小動作被發現了。
由于設了進出管制，再加上這個時間的病人多在午休，住院處裏非常安靜。吳漾找到沈向川提及的那名護士，對方只記得亂入的那只貓确實是白色，可其他體征并沒看清，并表示此貓已經在護士長的驅趕下，順着樓梯間跑走了。
末了，小護士還把吳漾好好教育了一通：“寵物得自個兒看好了啊，這可是醫院！哪能随随便便進呢？”
吳漾只能老老實實地賠笑賠禮，反複念叨着“不好意思”。
沈向川已經幫了大忙，吳漾不好再耗着人家，于是說：“我自己找就行了。”
“沒事，反正都來了。”
沈向川執意，吳漾也沒再堅持。兩人順着樓梯間，先上到頂層，又往下走，直到一層，才找見了角落裏的吳一周——原來是被消防門關住出不去了。
本以為，依它的性子，肯定是賊喊捉賊地斥責她怎麽這麽晚才來找它，可沒想到，吳一周竟安安靜靜地蹲坐在牆角，一句話也沒說，反倒目光有些複雜地看向她，又轉至她身後的沈向川。
吳漾着急忙慌了一路，總算找見貓崽，也沒顧上它眼中異樣，連忙一把撈起，安撫着摸了摸頭，覺得它說不定是吓壞了。
“你的貓很可愛。”沈向川笑着說。
“太謝謝你了！”若不是沈向川幫忙，吳漾大概要好花一陣子才能找到吳一周了，于是客氣道，“下次我請你吃飯吧。”
“好啊，”沈向川眼角一彎，一口答應下來，“那吳小姐不介意……加個微信吧？”
“別理他。”吳一周忽然喵了一聲。
吳漾摸摸吳一周的臉，示意它乖一點，然後禮貌地和沈向川交換了微信號碼。
走出住院處，與沈向川道別後，吳漾輕捏了下一言不發的吳一周，“哎，就加個微信，你幹嘛不服不忿的？”
“沒有，管不着你。”吳一周将目光從沈向川漸遠的背影上收回來，平靜地說，“你自己長點心眼就行了。”
吳漾隐約覺得它話裏有話。
“抱歉，人讓我給跟丢了。”它忽然說。
“嗯？”吳漾一怔，很快意識到它是在指那個取走蛋糕的“楊先生”。
早上與吳漾分別後，吳一周先是循着氣味追找，随後又跳上鄰近的商鋪屋頂，很快鎖定了幾條街道外那個提着克萊米亞蛋糕盒子的男人，然後便抄着小路追了過去。
“不是楊洲，”吳一周篤定地說，“看起來年紀不大，也就十八九吧，身材中等偏瘦。我一路跟他到了這……”
接下來的情形，不用它說，吳漾也猜得到了——對方一定是進了電梯間，而吳一周不好再跟，只能依據對方停梯的層數，再順着防火通道溜上去找，結果一不小心，就叫護士給發現了。
可吳漾又怎麽會怪它呢？簡直想給它頒發一朵聰明勇敢的小紅花了。
她摸了摸吳一周此時看起來格外可愛的小腦袋，以表贊許，又說道：“下次遇到這種情況，追到醫院門口就可以了，安全第一。”
“可現在要怎麽辦？”吳一周問，“這裏病房太多，挨間找起來不現實，早晚得讓醫院的人給轟出去。”
而且還會打草驚蛇。
眼下可以确定的是，以楊洲名義取走蛋糕的人并不是楊洲。日歷上留下的線索和鄰居男孩的證言相互印證，再加上江楓剛剛從游戲中得到的暗示——吳漾覺得，楊洲可能是真的遭遇不測了。
正在這時，口袋裏的手機振動，吳漾騰出一只手，拿出查看，發現是江楓剛剛發來的信息：派出所不給立案，說楊洲身份信息不明，得先調查核實。
接着，又是一條：不想讓警察進公司，有沒有別的辦法？
楊洲起初失蹤時，江楓沒有第一時間報警，一個重要原因也是不想讓警察查到公司裏去。
作為 IN 公司最大的關系戶，江楓業務能力堪憂又經常性翹班，已經讓父親在董事會挂不住臉了。再張張羅羅地因為另一個關系戶帶着警察在公司裏盤來問去……他倒不怕自己被開除，就怕銀行卡全讓老爸給凍上，那可就鹹魚難翻身了。
吳漾用手肘夾着貓，給對方回了條信息：把你手上的楊洲電話和微信都報給警察，再讓他聯系下房東。
“你要去哪？”吳一周見她已經調出了手機打車軟件。
“找人打聽下楊洲身份，我怕公安覺得案子太小沒當回事，給耽誤了。”
吳一周瞥了眼她的手機屏幕，見吳漾輸入了地址進去——命輪水晶能量館。
“？？？”
它覺得自己大概是被醫院的消毒水味熏花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