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更
克拉克夫人先沒空管自己的兒子, 她走到伊蒂絲跟前, 彎下腰, 輕柔地喊：
“怎麽了寶貝，是不是布裏奇斯欺負你了？”
“喬琳嬸嬸幫你教訓他好不好？”
克拉克少爺聽了這句抿了抿唇, 又想反駁, 結果話到了嘴邊還是憋了回去，算了, 還是先讓媽媽把人哄好吧, 反正他是沒辦法了。
伊蒂絲現在感覺自己已經丢人丢到家了, 被自己菜哭不說, 還讓長輩知道了。
她在原地蹲了一會兒才站了起來，就是兩只手還把眼睛蒙着, 甕聲甕氣地說：
“不是, 他沒有欺負我。”好歹恢複了一點良心沒有把賬賴到布裏奇斯頭上。
“我已經沒事了。”
“喬琳嬸嬸你不用擔心。”
克拉克看她的樣子就知道這孩子是因為哭不好意思了, 她也不叫伊蒂絲把手放下來，而是用一種聽起來松了一口氣的語氣說：“那就好。”
聽克拉克夫人這樣說，伊蒂絲心中的別扭感總算好了一點。她想着，反正丢臉也丢了，現在掩耳盜鈴也沒什麽用, 索性将手放了下來, 露出一對哭得紅彤彤水潤潤的眼睛。
克拉克夫人心中有些好笑，也不知道布裏奇斯做了什麽讓這孩子哭成這樣。雖然說伊蒂絲否認了布裏奇斯欺負她，可克拉克夫人心中有數，就算布裏奇斯沒欺負她, 這件事也和他脫不了幹系。
伊蒂絲想離開這個讓她丢人的地方，結果轉身的時候卻正好撞上了布裏奇斯的目光。
怎麽說呢，那眼神裏充滿了躊躇、焦急、煩躁以及憤怒的情緒，他大概是想上來跟她說兩句話的，不過別扭性子發作到底是一個字沒崩出來，如果不是這會兒心情不對，伊蒂絲都要為他一張臉能變換那麽多情緒而驚嘆。
當布裏奇斯注意到伊蒂絲發紅還帶着點水光的眼睛看過來的時候，他破天荒地産生了點緊張的情緒——雖然他搞不清楚自己在緊張些什麽，明明他沒做錯什麽不是嗎？
咽了咽喉嚨，握着劍柄的手也微不可查地捏緊，克拉克少爺這會兒心想，如果她跟自己說話，他應該回什麽？是說，“你好點了吧？”還是，“我哪裏惹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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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做好的心理建設沒有半點用武之地。
伊蒂絲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後就跟着克拉克夫人離開了這裏。
她略過他的時候，布裏奇斯承認，他的煩躁值上升到了頂點。就，心情非常差，還是那種憋在心坎兒發洩不出來的那種差。
到最後布裏奇斯又重新練了一遍劍才回了主堡。
伊蒂絲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就像是踏入了安全的地盤，如果可以，她甚至想通過尖叫來發洩一下自己心中郁悶又羞惱的情緒，但是長久以來的貴族教養不允許她這麽做，到最後實在憋不住，只能輕輕剁了下腳。
瑪麗與離西看着小姐紅着眼睛回房間，情緒明顯不對的樣子，當即就吓壞了，可是小姐什麽也不肯說，就悶在一旁不說話。
離西和瑪麗只能站在一旁擔憂着看着她。
過了一會兒，伊蒂絲似乎是覺得好點了，她坐在桌前想了想，最後拿出了她的羽毛筆。
兩個女仆見狀都松了一口氣，每當小姐用這樣的态度拿出紙筆的時候，就說明她要給夫人寫信了。給夫人寫信後，小姐的心情一定會好起來的。
将羽毛筆輕輕沾了點墨水，伊蒂絲平複心境，認真地在羊皮紙上寫了起來。
親愛的媽媽：
一切是否安好？我依然非常地想念你。
在學校的日子仿佛過得很快，時間稍微不注意就從手邊溜走了。但幸運的是，在逃跑的時光中，我并不是毫無收獲。
大概到這會兒，我終于體會到了您對我教育上的用心良苦，我曾經不明白，您那麽溫柔的一個人為什麽會在我魔法訓練這件事上那麽嚴格——我幾乎一刻都沒辦法松懈。可在我來到索菲亞之後我才明白——這個世界遠遠沒有我以為的那樣和平，它時刻充斥着危險，而我必須要擁有自保的實力——這恐怕是您之前無數次想說卻沒有說的。
是您将這些黑暗的東西擋在外面，給了我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我很想感謝您，當然我知道您會說我們之間無須言謝。我想我已經在慢慢長大，也不缺乏勇氣去面對這些殘酷的現實與真相。
我還明白了，可能我也不是自己以為的那樣優秀——法斯特導師說我的光系術法漏洞百出，柏莎導師說我掌握的火系術法十分單一，而且……（寫到這裏的時候伊蒂絲頓了頓，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将這件事說了出來），而且在我和布裏奇斯比試了一場後，我發現了我的實戰經驗幾乎為零。
這真是個叫人難受的事實，我知道我是一年級，他是四年級，我打不過他很正常，但是，我沒想到的是，我會被壓制得毫無還手之力——為此，我甚至丢人地落了一點點眼淚（因為羞恥心，即便是是面對自己的媽媽，伊蒂絲還是稍微用了委婉說法）
這可能是到目前為止我的人生中經歷的最尴尬的一件事了吧！好在在跟您說完之後，我已經放下了很多——正視自己的缺點并不是什麽丢臉的事不是嗎？
而我現在也的确承認，或許之前我對布裏奇斯的确抱有太多偏見，從某一個角度來說（當然，那只是某一個角度，大多數情況下他看起來依然很欠揍），布裏奇斯的的确确是個很優秀的人，我聽說他是威迪大師最得意的學生，曾經我對這個傳言抱有懷疑，但現在，在我更加深入了解之後，我就知道，那的确是真的——至少在魔法這一領域，他的身上有值得讓我學習的地方。
為此，我決定以後對他的态度好一些——當然前提是他不找我吵架。
見字如面
愛你的伊蒂絲
雖然信中的伊蒂絲說了自己的想法，可是想法歸想法，真要實際做起來還是有些難度的，至少在發生了這件事後，她跟布裏奇斯都陷入了一種古怪又尴尬的狀态中。
——他們既不能像以前一樣肆無忌憚地吵架，也無法和平又自然地對着對方假笑。
布裏奇斯無法在自己不知道做錯了什麽事的情況下跟伊蒂絲道歉（當然這位少爺的字典中有沒有道歉這個詞還得另說），而伊蒂絲，也無法解釋自己那天其實就是，嗯……暫時性的情緒失控？
他們保持着這樣僵硬的氣氛，坐上了回校的馬車。
當然，在出門之前，克拉克夫人還格外擔憂地交代他們不要吵架。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回到索菲亞之後，伊蒂絲站在女生的宿舍樓門口，打算徹底和這位克拉克少爺來個分道揚镳，但是克拉克少爺叫住了她。
他清咳了一聲，正在發育的喉結微微動了動，眼神飄忽地往四周看，仿佛在這片統一風格的宿舍區找到了什麽新奇的建築。
“我……”
他剛起了個頭，伊蒂絲眉頭就皺起來，聯想到這位少爺之前的行為，她古怪地說：
“你別又跟我說要上樓來個參觀什麽的。”瞥了布裏奇斯一眼，伊蒂絲飛快地補充了一句，“想都別想。”
布裏奇斯一噎，被這麽一打岔，思路瞬間走偏，他皺起眉，不滿地說：
“什麽叫‘又’，我什麽時候說過這樣話？”
說沒說過伊蒂絲也記不太清，反正總歸就是這麽個意思。
“你就有！”
布裏奇斯頓了頓，兩秒後，他說：
“啊哈，這果然是你的風格。”他又恢複了能氣死人的嘲諷語氣。
“我什麽風格？”
“譬如無中生有、無理取鬧什麽的……”
伊蒂絲瞪圓了她漂亮的眼睛，“你為什麽能這樣理直氣壯地說我？”
“我怎麽不能，我是說，這難道不是事實嗎？”
“可你就沒瞧見自個兒身上的毛病嗎？”
布裏奇斯适時朝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伊蒂絲一頓，聲音也忍不住微微提高：“譬如傲慢、無禮、毒舌、自大……”她一口氣說了将近十個代表貶義的詞。
布裏奇斯倒是罕見地沒生氣，他勾起嘴角，帶着點嘲諷地點點頭說，“看來在你的眼中我全身上下都寫滿了缺點。”
伊蒂絲噎了噎，如果放之前，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說是，可是現在……
“倒也不是。”她斂下眸子，小聲地咕哝了一句。
布裏奇斯驚訝地挑起眉，沒想到在她這裏他竟然還有優點？
眼前的少女似乎有點頹然地聳下了肩膀，柔軟的棕發因為她的動作垂到了兩邊，這讓她的臉看起來格外得小：
“至少你可以一招将我制服，在這方面，我沒有資格去嘲笑你。”
她的聲音很平淡，可布裏奇斯就是能從中聽出一點無奈和，沮喪。而她站在他的面前，也才只到下巴的位置而已。
布裏奇斯突然無聲地嘆了口氣，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認真地說：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伊蒂絲。”大約很少有人能聽見克拉克少爺用這樣溫柔的語氣說話。
伊蒂絲愣了愣，然後驚訝地擡起頭，克拉克少爺的黑眸很專注地看着她，讓人無法懷疑他話語的真實性。
伊蒂絲還沒來得及感動，就見他咂咂嘴，又欠扁地補充了一句：
“當然，比我一年級的時候還是差那麽一點點的。”
伊蒂絲：“……”
她面無表情地将頭頂上的那只手拿了下來，勾起嘴角嘲諷地說：“虧我剛才還有點感動，果然你後面那句才是重點吧？”
布裏奇斯故意做出驚訝的表情，一副這都被你看出來的樣子。
伊蒂絲聳動鼻尖哼了一聲，扭頭就要回宿舍，結果被人拉住。
“你幹嘛？”伊蒂絲惱怒回頭。
“你急什麽。”布裏奇斯瞥了她一眼，掀開嘴角慢悠悠地說：“你的實戰能力太差了，這樣下去我保證你戰鬥課會不及格。”
伊蒂絲覺得她簡直受到了侮辱，她就算再差勁也不會淪落到不及格的地步。
“我不會。”她肯定的說。
“誰知道呢？”克拉克少爺懶洋洋地接了一句，“到時候不及格說不定你又要慘兮兮地哭鼻子。”
伊蒂絲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麽着這人還學會拿這件事紮她了是吧？當她沒有治他的法子嗎？
“那你想怎樣？”
克拉克少爺咳了一聲，略為不自然地別開眼，說：“我可以帶你在學校的訓練室練習一段時間。”
伊蒂絲面無表情：“不，我情願去找康納德。”
克拉克少爺擰起眉，“見鬼，你還來勁兒了是吧？”
“我可是在犧牲我寶貴的時間陪你練習。”
“怎麽着我還得謝謝你呗！”
“當然。”克拉克少爺理所當然地擡了擡下巴。
伊蒂絲一把将他的手甩開，似乎不想再跟這個幼稚鬼說話。
見她轉身，布裏奇斯這回沒有拉她，而是站在原地懶洋洋地說：
“到底去不去，給個準話。”
“不去！”
克拉克少爺自顧自地點頭，“既然你答應了，那麽——明天的訓練室，不見不散。”
伊蒂絲：“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我們少爺終于學會了摸頭殺，我忍不住流下了老母親的淚水。
今天暫時沒二更了，明天我多寫點補給你們。
差不多也在晚上十二點這個時間更新。
筆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