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伊蒂絲錯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明白怎麽一會兒的功夫兩隊人就要打起來了。
看着少年精致的側臉，再聯想到他之前說的話，伊蒂絲突然福至心靈，驚訝道：
“你，你不會是克拉克少爺吧？”
少年眼眸冷淡，不耐煩地啧了一聲，意思是，你才反應過來？
伊蒂絲：……
這就是母親之前跟她說的，“溫柔體貼”的克拉克哥哥嘛？
溫柔體貼？伊蒂絲首次對母親的話産生了懷疑，她都快要不認識這個詞了。
對方是媽媽好朋友的兒子，本着大事化了的态度，伊蒂絲看向旁邊拔劍的巴塞，皺着眉喊了一聲：
“巴塞……”
巴塞知道伊蒂絲的意思，用眼神和對面的騎士大戰幾百回合後，他才不情不願的收回了劍——小主人的話當然不能違背。
伊蒂絲轉向布裏奇斯，在他意外的眼神中對他笑了笑。
“不好意思，剛才沒認出你……”兩個淺淺的梨渦嵌在嘴角，她輕聲道：
“你是特意來接我的嗎？”
“特意”兩個字讓少年的臉色黑了黑，他僵着俊臉，對着伊蒂絲奪目的笑容，沒辦法像剛才那樣惡聲惡氣，半晌，才從鼻腔中輕哼一聲，算是回應。
伊蒂絲在心裏輕笑，真別扭。
接下來，兩對人馬詭異又和諧走在迦娜斯的主城中——哪怕前一刻他們還氣氛緊張地拔劍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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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突然停下又繼續前行，坐在後面的潘妮自然感覺地到，剛才似乎有什麽人攔住了他們，現在看結果，似乎看起來也不像是來找茬的。
凱莉卻一臉緊張，剛才她可是看見旁邊護衛的騎士亮出武器來着。
“小姐，那些是什麽人？他們會不會對……”
潘妮平靜地搖頭，“無論是什麽人，都不會在迦娜斯城的街上正大光明地與維爾利的車隊起沖突。”何況車中坐着的還是塔格碼特的小主人。
潘妮很清楚這一點。就如同一開始她不願意做維爾利小姐的伴讀，但是迫于家族卻不得不同意後，她就更能深刻理解這個世界階級的意義。
維爾利是艾斯達拉八大侯爵之一，擁有議院的一票決議權，即便是在主城迦娜斯也是絕對不可忽視的存在，所以怎麽可能有貴族當街找茬呢？
——權衡利弊是這個世界的貴族從小的必修課。
馬車順利地駛進了盧森堡的大門。
伊蒂絲看着高聳巍峨的塔尖，眸中閃過一絲震撼。
盧森堡是與塔格瑪特完全不同的風格。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塔格瑪特秀氣婉約，勝在設計精巧，而盧森堡就是大氣磅礴，務必要在第一眼牢牢抓住你的視線。
不過盧森堡再雄偉，伊蒂絲也只是多看了兩眼就收回了目光，在她心中最喜歡的當然還是塔格瑪特，那裏才是她的家，倒是從後面車下來的潘妮，切切實實愣了一愣。
伊蒂絲被抱進一個溫暖的懷中——擁抱來自于克拉克夫人。
她在進門的人中一眼就鎖定了伊蒂絲——這張精致美麗的臉與波琳娜十分相似，克拉克夫人當即就濕了眼眶，她口呼甜心，一把擠開自己的兒子，将伊蒂絲抱入懷中。
伊蒂絲愣了愣，這是一個美麗的貴婦，養尊處優的生活讓她看起來十分年輕，這就是母親口中她最好的朋友，喬琳嬸嬸嗎？
伊蒂絲能感覺出來她真心的歡喜，于是她軟下嗓子，乖巧地喊：
“喬琳嬸嬸。”
克拉克夫人激動地應了一聲，捂住心髒，看起來高興壞了，她熱情地将伊蒂絲拉到沙發上坐下——就挨在她旁邊，輕聲細語地問：
“我的甜心，路上累不累，餓了嗎？想吃什麽東西？”
伊蒂絲露出淺淺的梨渦，乖巧回答，“不累，一點點餓，都可以。”
聽到伊蒂絲說餓，克拉克夫人扭頭就招呼旁邊的人，“蕾拉，去叫廚房做些甜點。”轉回看向伊蒂絲的時候又堆上了滿臉的笑容。
——而從開頭到現在，被擠到一旁的克拉克少爺被忽視了個徹底。
還是伊蒂絲想起來，偷偷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嚯，這位少爺的俊臉可真吓人。她輕輕拉了拉克拉克夫人的袖子，看向一旁站立的清隽少年，故意說：
“喬琳嬸嬸，剛才就是這位哥哥來接我的。”
克拉克夫人哦了一聲，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兒子，她朝布裏奇斯招了招手。
“過來兒子！”
又扭頭看向伊蒂絲，熱情介紹，“這是我的兒子，布裏奇斯，早一聽說你要來，他就高興壞了，這不剛才迫不及待地非要去接你，我都攔不住。”
伊蒂絲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高興壞了？這位少爺當時來接她的時候臉色那叫一個難看，語氣聽起來像是要抓她去坐牢，最後還差點沒跟她的人打起來，這叫高興壞了？
克拉克夫人高興道：“對啊對啊，布裏奇斯的脾氣非常好，以後在索菲亞，就讓他多多照顧你。”
伊蒂絲：“這多不好意思……”
感覺他，不像是能好好“照顧”人的樣子呢！
克拉克夫人，“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就把他當做你的哥哥……”她眉頭一皺，又改口，“哦不……反正，布裏奇斯是個體貼的好孩子，他肯定願意好好照顧你。”
說着像是尋求認同一般看向某人：“是吧兒子？”
克拉克少爺：“……”
他似乎覺醒了沉默是金的新技能，大有把閉嘴進行到底的架勢。
克拉克夫人的聲調警告般揚了起來。
場面一度非常安靜，最後克拉克少爺艱難地應了一聲。
克拉克夫人滿意地回過頭，溫柔道：“你看我說的吧！”
伊蒂絲保持微笑。
到了晚間，用了一頓非常豐盛的晚餐後，克拉克夫人才戀戀不舍地放伊蒂絲去休息，如果不是她的女仆蕾拉提醒，她甚至能拉着伊蒂絲來個徹夜長談。
伊蒂絲來到她的房間後才發現這房間的布置跟她在塔格瑪特的幾乎一模一樣。
她的兩個貼身女仆，離西在給她收拾東西，瑪麗則跟伊蒂絲更為親近，她向來有話就說，此時驚嘆道：“看來克拉克夫人真的很喜歡小姐呢！”
伊蒂絲笑了笑，母親能讓她未來八年的時間都住在盧森堡，就說明克拉克一家絕對是值得托付信賴的。
一張冷淡中透着不耐煩的臉突然浮現在腦海中——伊蒂絲頓了頓，在心裏把那個名字劃掉。
哦，那位少爺不算。
更晚一些的時候，瑪麗給她換上睡衣，伊蒂絲躺在床上，竟然發現她睡不着。離西更心細一些，看見伊蒂絲在床上翻身，掀開薄紗簾帳輕輕喊了一聲：“小姐？”
伊蒂絲嗯了一聲。
“小姐是認床嗎？”伊蒂絲突然坐了起來，她道：“離西，你去找找這裏哪有露天陽臺，我有點睡不着。”
離西當然不會勸她大晚上不要出去，小姐做出決定一般人是動搖不了的，她只是順從地幫伊蒂絲換了衣服，還怕她着涼給她披了一條薄披肩。
然而他們剛來這裏，并不熟悉，盧森堡又太大，離西帶她繞了半天也沒找到陽臺在哪兒，好在城堡的走廊上挂着許多古老的油畫，伊蒂絲一幅一幅看過去竟也覺得有趣。
伊蒂絲看得入迷，沒注意到旁邊站了一個人，等她看完轉身，扭頭就對上了一雙漆黑冷淡的眸子——克拉克少爺穿着睡衣，正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伊蒂絲吓得往後退了一步，這人怎麽神出鬼沒的。
“你……”
伊蒂絲剛要說話，就聽這位大少爺睨了她一眼，閑閑地說：
“大晚上不睡覺，是打算杵在這裏當壁燈嗎？”
好家夥，張嘴就是嘲諷。
伊蒂絲差點沒忍住朝他翻一個不符合貴族修養的白眼，她輕哼一聲，聲音清脆，說的話也毫不客氣：
“克拉克少爺不也好端端地站在這裏。”意思是，你不也沒睡，有什麽資格說我。
布裏奇斯被不軟不硬地頂了回來，這讓他有些驚奇，黑眸上下掃了伊蒂絲兩眼，之前在母親面前看她乖乖巧巧的，還以為是個軟和脾氣，現在一看，這才是真面目吧？
“你白天的乖巧都是裝的。”他冷淡開口。
“那不然呢？需要我把你接我的過程一字不落地告訴喬琳嬸嬸嗎？”
黑眸眯起，“你在威脅我？”
伊蒂絲甜甜笑了下，兩頰的梨渦明晃晃招眼，“那也得克拉克少爺有讓我威脅到的地方啊！”
她站在壁燈下，暖黃的燈光打在臉上，襯得她笑靥如花。
布裏奇斯沉着眼盯着她，伊蒂絲倒是毫不畏懼地跟他對視，心中想，要是放前世，十幾歲的孩子哪有這氣勢。
克拉克少爺顯然是被她給惹毛了，從鼻腔中哼了一聲，冷聲道：
“以後在索菲亞不要跟我說話。”
之前裝得跟小大人樣，這個哼字倒是看出一絲少年氣，伊蒂絲微擡下巴，瞥了他一眼：
“巧了，我剛好是這麽想的。”
目光相對，兩人都從彼此的神情中解讀出一個信息——兩看相厭。
很好。
克拉克少爺與維爾利小姐互瞪了一眼，一個轉身朝左，一個扭頭向右，毫不猶豫地丢下對方。
回到房間的時候都在想：
好煩，不想再看見他/她了。
但顯然不行，第二天早上，他們愉快地在餐桌上碰了面，大眼瞪小眼。
克拉克夫人看見兩人的眼神交流，還以為他們的感情有了進展，高興地說：
“今天是索菲亞開學的日子，你送伊蒂絲一起吧，兒子？”
布裏奇斯切煎蛋的叉子微微一滑，他擡起頭，伊蒂絲也将視線看過去。
——克拉克夫人微笑凝望着自己的兒子。
良久，克拉克少爺俊着臉，嗯了一聲。
伊蒂絲端起牛奶，用杯子擋住了嘴邊的笑意。
——看來這位在家也習慣當個乖寶寶。
索菲亞開學，校園在經歷一個假期之後也徹徹底底熱鬧了起來，門口停着各種貴族的馬車，一眼望去，十分壯觀。
馬車上都鑲嵌着家族的族徽，這個族徽是很有用處的。比方說，兩馬車撞一起，路不夠寬，只能讓一輛馬車通行，那讓誰先過？這時候族徽的作用就出來了，誰家的拳頭大，誰就先過。
如果說馬車上雕刻的族徽認不出來，那就更不用擔心了，因為族徽的有名程度和這個家族的權勢呈正相關，都認不出來了，自然可以正大光明地先行一步。
以上原因，伊蒂絲去索菲亞的道路非常順利通暢——因為她跟布裏奇斯坐在同一輛馬車上，馬車的外面自然雕刻着克拉克的族徽，整個艾斯達拉拳頭比克拉克硬的不超過一只手，所以他們當然走得通暢。
克拉克的馬車走過去的時候大多數人注意到了——路是他們讓開的。
因為堵着排隊過不去的人就閑閑地朝這個方向看，他們知道，通常情況下會是克拉克少爺下馬車，他的幾個小跟班追上去，然後他再乘着衆人的目光慢慢走進校園——他永遠都是人群的焦點。
果然，馬車停了，仆人在下面墊了一個踏板，車門打開，克拉克少爺……嗯？？衆人露出驚訝的神情。
因為馬車上走下來的，竟然是一位穿裙子的小姑娘！
而他們熟悉的布裏奇斯是跟在她後面下來的，就是陰沉着臉，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克拉克少爺竟然跟一個從來沒見過的疑似新生的小姑娘同乘一輛馬車，一起上學！？
衆人瞪大了眼睛。
老天爺在上，這消息可有點勁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