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最熟悉的,是你
喬莎跟姜知桐約在TC酒吧。
不久前姜知桐才知道, 三年前昭川出國,臨走之前把這個場子留給了從浦。
從浦雖然沒有管理夜場的經驗,但他有在夜場玩樂的經驗以及開便利店的經驗。
三年下來, TC的生意雖然沒有蒸蒸日上, 但倒也算是過得去。
姜知桐原不知道這個事情,一直到有一次喬紹帶她過來, 結果在這碰見了巡場的從浦,她這才知道從浦原來已經都是高級管理人員了。
在車上跟昭川說起這事,昭川的關注點莫名有一點超出姜知桐的預想。
“喬紹帶你去夜場?”
姜知桐正要解釋,那是因為喬莎過生日,喬紹想給喬莎一個驚喜,但話還沒說呢,就聽見昭川繼續問。
“你們很熟?”
姜知桐脫口而出,“蠻熟的。”
她話音一落, 未曾注意昭川握着方向盤的手一緊,後座憋屈着的從浦突然傳來兩聲突兀的咳嗽, 分走了姜知桐的注意力。
姜知桐回頭看他, 關切問:“你怎麽咳嗽啦?”
從浦不自然地看一眼昭川明顯降溫至零下的背影,隐晦地提醒姜知桐:“咳咳、不是,我就是說吧,你跟喬家那誰也不是那麽熟悉的…是吧?”
姜知桐懵懵懂懂的,沒能成功接收到他想表達的訊息,還傻乎乎地糾正他:“不是啊, 是蠻熟的。上次他還請我們去他家過生日, 你忘啦?”
從浦眼見駕駛室裏的男人陰沉的背影猛地一怔,心道這下完了,随後在姜知桐的注視下沉默地垂下眼去, 表示他跟這事一點關系都沒有。
姜知桐不知所以,奇怪地看看兩個突然不說話了的男人,也不說話了。
很快到了地方,大包間裏的一幹人等都已經到齊,就等着他們。
似乎是沒想到昭川真的會過來,喬莎眼見着姜知桐進門後,剛要起身撲過去,突然見她身後還有一個人,昭川一進門,喬莎立刻如被人點了穴道似的頓住了。
在場的人多半是喬莎的朋友,他們年齡相仿,也都是愛玩愛鬧的個性。
雖然大家家裏多少都有些底子,但對昭川這樣背景十分駭人的人物,一個個多少都有些敬畏的心态。
更何況大家都沒少聽說他冰冷的态度和冷血的作風。
平時私底下不知天高地厚的yy幾句他那張冷冰冰的俊臉就算了,如今見着真人了,這些平均年齡剛剛二十歲的“小孩子”們倒是十分懂事的大氣都不敢出了。
場面一時被凍住了。
最淡定的還是喬紹。
他本人雖和昭川沒什麽交情,但以前也跟着家裏和他打過幾次照面。
在場他年紀最長,于是由他率先上前去招呼。
“昭總,久仰大名啊。”
昭川冷淡掃他一眼,淡淡将姜知桐往身旁攏了攏。
喬紹伸出來的手僵在半空,見昭川半分要和他握手的意思都沒有,他倒也不嫌尴尬,自然地收回手去,又對姜知桐道:“還是桐桐面子大啊,能請動昭總這樣的大人物。”
“不是我呀。”姜知桐笑,“是莎莎要我帶他來的。”
“喔,那面子最大的還是我的傻妹妹啦。”喬紹玩笑說着,回頭示意喬莎來和人打招呼,喬莎後知後覺地站起來,伸手出去之前,她用力地在衣服上蹭了兩下。
“昭、昭總……”
喬莎話音剛落下,包間門又被推開。
葉靜怡從洗手間回來,一開門就見從浦在門後杵着,她不由分說沖上去就打了一下他的後腦勺。
“好你個從浦!我讓你陪我去逛街不幹,喊你出來蹦迪你倒是跑得很快啊!”
聞聲,姜知桐和昭川同時轉頭望過去。
與三年前不一樣,葉靜怡一改從前溫婉柔和的名媛打扮,此時站在從浦身邊,她換了嬌俏的打扮,眉眼間屬于戀愛中女人的可愛表情讓她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明亮的生機。
姜知桐略有些詫異。
從浦被打了腦袋也不惱,只是有些尴尬地看了他們一眼,而後壓低聲音提醒葉靜怡:“祖宗,還有人在呢!給點面子啊。”
葉靜怡于是這才發現了姜知桐和昭川,她一頓,笑容變幹了許多:“……你們來啦。”
葉靜怡從前和姜知桐的關系說深不深,說淺不淺,跟昭川之間更是一句話說不清楚。
如今乍一見面,都難免有些拘謹。
好在有喬紹和從浦這兩個人在,場面倒也不至于尴尬。
姜知桐心知剛才氣氛變冷是因為昭川,于是她很識趣的牽着昭川自覺地坐到一邊的吧臺,争取遠離人群,不給大家添堵。
從浦拿了飲料和紅酒過來,正要和他們一塊坐下,葉靜怡卻挽着他的手将他領到旁邊去了。
見這兩人親密的模樣,以及包間裏這群人和從浦的熟悉度,姜知桐不由感嘆:“看來小蔥在下班期間做了不少我不知道的事情啊。”
昭川把着酒瓶,不說話。
“不過,連我都不知道,你怎麽會知道的?”姜知桐說着,轉過頭來問昭川,“老實說,他們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昭川想了想:“三年。”
“三年?”姜知桐愈發震驚了。
三年,也就是說,昭川一走他們就……不,說不定昭川沒走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一起了。
姜知桐一直以為從浦是個藏不住事的個性,沒想到這事他卻能一藏就是三年。
“葉家一直以為和中川的聯姻是板上釘釘,斷不會給葉靜怡自己選擇的機會,她反抗不了,只能選擇隐藏。”昭川說。
這件事情說到底還是因為許中川這個人過于自負,在他眼中利益至上,他便以為所有人都一樣。
宣布和葉家聯姻的時候,他根本沒有調查過葉靜怡的感情生活,否則他很容易就會查到,那時候的葉靜怡已經跟從浦有了聯系。
昭川出國之前,葉靜怡曾經找過他一次,她說雖然她不知道怎麽樣才能解除婚約,但她是絕對不會嫁給他的。
那時昭川說他會讓她如願,只不過這三年裏她需要向全世界保密。
其實不用他說,她也會這樣做。
只不過葉靜怡起初不信他。
但從浦信。
所以這三年,不止是姜知桐他們在許中川的眼皮子底下演戲,就連葉靜怡也都是在暗度陳倉。
姜知桐聽完這些,不由地有些同情起許中川來,“他以為掌控了我們所有人,卻不知道我們沒有一個真正地被他掌控住了。”
昭川了解她心裏的柔軟,伸手過去握住她身下椅子的邊緣,用力一拖,姜知桐便平移到了他的勢力範圍之內。
他沉聲道:“你想知道的我都說了,現在換你。”
姜知桐愣住:“我?”
吧臺處的氛圍燈昏暗又妖異,映得他一雙黑瞳影影綽綽。
姜知桐望着他,心頭突然一跳。
昭川這時湊近,被他注視着的姜知桐登時被定住。
兩人的呼吸若有似無地糾纏在一起,姜知桐身上的香甜不斷刺激着昭川的神經。
他壓抑住自己想要吻她的沖動,啞聲問:“所以,我不在的三年,你還和哪些人很熟。”
姜知桐臉上蹭的一下燒了起來,奇怪,他明明沒有碰到她,但有奇妙的電流感從頭頂開始蔓延,緊跟着她整個人都麻掉了。
感知不到手腳的存在,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之前,姜知桐只知道昭川現在的樣子,像極了她記憶裏的某一個時刻。
仿佛是許多年前,觥籌交錯的宴會。
她被姜知年領着游走在場內,身邊不同的人對她投來不同的眼光。
她笑得累了,借故到僻靜處休息,離開了那些沉重的視線,姜知桐卻又感覺到另一道炙熱的目光跟随着她。
黑衣的少年隐在人群深處,面容冷淡,五官被陰影籠出了一種妖異的錯覺。
他定定注視着姜知桐的一舉一動,即便被她發現,他也從未動搖過半分。
這樣專注又深沉的眼神經過四年,終于從陰影處來到了姜知桐的面前。
她從懼怕,到現在能從這樣的眼神中感到安全,姜知桐知道這一切都是昭川在努力朝她靠近的結果。
她撫上他的臉,不受意識管控的吻落在他的唇角。
姜知桐看見他眼中微微錯愕的停頓,聽見自己的聲音對他說:“我最熟悉的,是你。”
喬紹端着酒杯,看上去在和身邊的人談笑風生,其實注意力一直在姜知桐身上。
當看見姜知桐主動吻上昭川的時候,連他都沒發覺,自己捏着杯子手指用力到了泛白。
這三年,喬紹對姜知桐從一開始的可憐,到後來的同情,再到欣賞,他想過如果自己再過幾年還是遇不到可以讓他心甘情願娶的人,他就要了姜知桐。
雖然姜家已經不複往日,但只要跟了他,姜知桐就只用安心地在他身邊當個花瓶就可以了。
當他開玩笑地将這話說給喬莎聽,喬莎又說給葉靜怡,葉靜怡讓喬莎帶回來一句:女主角是不會甘當替補的。
他到現在開始有些明白這句話了。
能被昭川那樣的人捧在心上,她又怎麽可能會屈居他這裏的退而求其次呢。
可誰也又說得準,昭川到底是不是最終的男主角?
他這麽想着,從浦坐過來了。
葉靜怡和喬莎在說悄悄話,從浦便得到恩準旁邊去玩。
他一過來便見喬紹失神的望着某處,順着他目光所及,從浦登時了然他此時在想些什麽。
從浦拿了個空杯子,給他和自己的杯子裏分別添了點酒,然後勾着他的膀子道:“兄弟別看了,不是你的,眼珠子看出來的也不是你的。”
喬紹一頓,收回視線來,低聲失笑,“連你都看得出我在想什麽?”
從浦:“這難道有什麽難度嗎?”
喬紹聞言,又将視線投向那方,聲音說不上苦澀還是高興,“那她為什麽看不出來。”
但就是這一晃眼,視線所及之處哪裏還有人影。
鑒于他們似乎都不是泡夜店的人,昭川帶着姜知桐去了N港。
N港很大,最南邊的連接着海灘的港口因為偏僻和海底礁石叢生而荒廢許久,入了夜更是格外冷清。
昭川将車子停在港口不遠,牽着姜知桐越過圍欄,赤腳從與沙灘相連的坡子上跳下來。
姜知桐在N城待了三年多,還從沒有來過海灘。
此時腳下踩着的沙子冰冰涼涼,間或還有些粗糙的石子在腳心處留下輕微的刺痛感,這種細密刺痛帶着點微涼的感覺和之前踩過細膩沙灘的感覺都不一樣。
這片海灘還沒被開發,鮮少有人造訪。
放眼望去,除了一望無際的銀色海面就只有空無一人的黑暗沙灘。
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姜知桐一定不敢到這種地方來。
但此時有昭川在身邊,姜知桐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新鮮刺激的。
兩人行到海邊,姜知桐突發奇想想要踩水。
但九月底的海水,尤其是夜裏,寒涼不是開玩笑的。
昭川怕她照亮,幹脆背着她赤腳入水,濺起來的海浪拍打着他的小腿,濺起的水花落到姜知桐的腳背,冰冰涼涼的,激的姜知桐不由大笑。
等她玩過了瘾,昭川便帶着她到沙灘上休息。
不似酒吧裏的熱鬧與迷離,此時皎潔的月正懸在海平面之上,又大又亮的銀盤散發出的月輝靜谧又溫柔。
姜知桐靠着昭川的肩膀,內心被充滿的喜悅與幸福遠遠超出了她自己的想象。
怕她冷,昭川将自己的衣服蓋在她身上,側眸卻看見她正在笑,他手中一頓。
“我以為你會覺得無趣。”
他突然這樣說,姜知桐擡起臉來,不解地望着他:“什麽無趣?”
“我。”昭川說。
他不是個善于玩樂的人,但喬紹,甚至從浦,他們都挺會玩的。
游艇派對、夜場酒吧、游樂場動物園,所有這些他們可以想到的娛樂場所,在昭川這裏只有兩個字:無聊。
但他不确定姜知桐是否也會這樣想。
這三年,雖然昭川看似撤掉了她身邊所有的眼睛,但實際上偶爾也會收到她和人外出的消息。
無論是喬紹還是從浦,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看着在他們身邊的姜知桐,昭川都會忍不住想,如果今後與他在一起時的姜知桐不快樂,該怎麽辦。
今天他一出現在包間裏,氣氛瞬間跌至冰點,為了遷就他,姜知桐也不得不遠離了熱鬧。
他不知她是否會覺得困擾。
但不用他問,姜知桐就已經回答了他。
“老實告訴你哦,其實我反而不太喜歡剛才的地方。”她眨眨眼睛,月華灑在她的側臉,淡淡柔白的光暈襯得她純潔又神聖。“只不過莎莎他們喜歡。”
“你也知道莎莎這幾年對我很好的,別人都覺得我很落魄,不喜歡跟我玩兒,但莎莎沒有。”姜知桐說:“她很體諒我,所以我才會偶爾答應跟她出去玩,不過大部分時候都是我看着他們玩。”
“幸好今天有你在。”姜知桐說着,甜甜笑着重新靠回他的肩膀,“有你陪我,我就不覺得我一個人很孤單了。”
昭川黑眸沉了下來,沉默半晌,他擡手将姜知桐攬進懷裏,低聲問她:“冷嗎。”
姜知桐搖頭,滿足道:“你在就不冷。”
昭川有許多不能言說的秘密,有些晦暗,有些陰詭,大多都上不得臺面。
但唯有一件,是他迫切的、極度想要昭告天下的。
就是他懷裏的這個人。
姜知桐是他唯一想要告訴全世界的,關于他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純白,幹淨,美好。
是他唯一珍貴的寶藏。
他要一直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