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說過的話,一定會兌……
向飛果真骨折了, 他沒來參加期末考試。
看着考場上空缺的座位,姜知桐面色淡淡,不知在想些什麽。
聽聞向飛住院的時候, 姜知桐就已經做好了賠償的準備, 如果向家找上門來,她絕不會讓他們為難昭川。
但她等了許久, 向家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不僅如此,連學校裏都沒有任何風聲。
明明那天教導主任看起來那麽怒不可遏,瞪人的模樣像是要把昭川給吃了,沒想到第二天上學,竟然風平浪靜,好像根本無事發生一般。
不知向家是不是真的就這麽算了不再追究了,總之只要昭川平安無事, 姜知桐也沒有別的所求了。
一月二十號,尚北高中的寒假正式開始。
姜知桐與姜知年一道拎着行禮, 前往機場。
他們要去N城了。
姜知年說, 姜力華之前在N城的關系網還有些能夠派上用場,他要先過去打點,如無意外的話,在未來幾年之內,姜家的重心便會固定在N城。
姜知桐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回到H市,她在昭川最後結算的工資裏, 以自己的名義給了他一筆錢, 不多。
雖然買不了那輛頂配的輝騰,但也足有六位數。
盡管昭川說,無論姜知桐去哪裏, 他都會跟着她,陪着她,但姜家現實的情況并不允許他們養除了高媽以外的任何閑雜人等。
姜知年到底還是辭了他。
昭川離職前最後一天的工作,就是将他們送往機場。
一直陪他們辦完登機手續,姜知桐去了衛生間,入關口前只剩姜知年和昭川兩個人,姜知年突然停下來對昭川說了一聲謝謝。
“這段時間多虧你照顧桐桐。”姜知年說着話,從懷裏拿出一個信封,厚度實在,“這是額外給你的補貼。裏面還有桐桐的一點心意。”
昭川本不準備接,但聽見裏面有姜知桐給的,他眼睑微斂,還是伸手接過了,
姜知年看着昭川冷淡的面容,沉聲道:“不瞞你說,我起初懷疑過你。”
“雖然你是鷹空的精銳,保護能力出衆,但從見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覺得你很像我之前見過的一個人。那個人,在五年前,曾企圖刺殺我的父親。”姜知年一邊說,一邊觀察着昭川臉上的每一分波動。
但昭川只是握着信封,黝黑的眼瞳中平靜無波,“姜總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姜知年很坦白,“就算我之前懷疑過你,但這段時間來你的表現已經足夠打消我的疑慮。”
姜知桐此時從衛生間裏出來,姜知年望着她朝他們走過來,眉眼間的弧度不自覺變得柔和起來。
“不管怎麽說,這段時間你讓桐桐很開心。”
“所以謝謝你。”
昭川黑眸微怔,姜知桐已然到了近前。
她戴着一頂白色的兔絨帽子,黑發櫻唇,一雙杏眼靈動,尖瘦的小臉輪廓也被裝點得清麗可愛。
“哥,你們在說什麽呢?”
“沒什麽。”姜知年擡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耳旁碎發,無奈笑:“這麽大的姑娘了,還不知道注意點形象。”
姜知桐愣了愣,抿唇有些害羞的樣子。
姜知年說:“好了,我先進去,你們道別一下吧。”
說罷,他接過姜知桐的箱子,深看昭川一眼,率先入關去了。
“小姐。”
“別叫我小姐了,我已經不是你的小姐啦。”姜知桐看見昭川手裏的信封,擡起臉調皮地朝他眨眨眼:“哥哥已經跟你說啦,我也給你準備了一份獎金。”
昭川垂眸,拇指摸到信封裏硬硬的卡片邊緣,他心頭微動,“小姐其實不用……”
“昭川。”姜知桐突然叫他。
“嗯。”
“以後我還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姜知桐臉上在笑,眼角懸挂的卻并不都是笑意,她望着昭川,詢問時,眼裏還帶着小心和一些害怕被拒絕的忐忑,“我已經不是你的小姐了,所以分開以後,我還能在任何時候都給你打電話嗎?”
“我怕我适應不了那裏的環境,萬一新學校裏也還有像向飛那樣讨厭的人,沒有你在身邊保護我,我一個人大概會很難過吧。”
姜知桐說着,伸手拉住昭川的衣袖,祈求似地搖了搖他的手臂,“我可以給你打電話嗎,在這種時候?”
姜知桐此時不過剛剛十六歲半,但她十六歲之後的半年裏發生的事情加起來,已經讓她不能再只是個小姑娘了。
她很清楚昭川說過的陪伴只是一種安慰,也很清楚給他打電話的可能有多渺小。
她無法帶他一起去N城,更無法自私地将他綁在自己身邊,她此時的請求只是為了給自己留一個念想。
一個曾經被人保護過,擁有過來自這個男人所給予她的無限安全感的憑證。
她想聽見他肯定的答案,讓這份渺小保存在她心底,讓自己不至于太過難受。
昭川垂眸看着她的小手,她似乎沒有發覺她正在發抖。
再擡眼,姜知桐臉上強撐的笑容脆弱到讓他忍不住将她擁進懷中。
姜知桐将自己深埋進他的胸膛,深深呼吸着他身上淡淡冷冽的氣味,他的體溫和心跳仍如往常一般讓她覺得無比安心。
她擡手環住他的腰身,然後将手臂收的很緊很緊。
“昭川。”
她帶着哭腔的軟糯聲調讓昭川冷硬的心化成了天上的雲。
他扣着她的後腦,側過臉,很輕,卻及其鄭重地吻在她的發間。
他說:“我說過不會輕易承諾。”
“答應過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
等着我。
姜知年過關後等了許久,姜知桐才姍姍出現在視野中。
離登機還有一段時間,兄妹倆到VIP候機室裏休息。
見姜知桐一直看着窗外發呆,姜知年突然道:“桐桐。”
姜知桐回頭,“嗯?”
“如果你想的話,等我們在N城安頓好以後,我可以讓昭川繼續跟着你。你覺得怎麽樣?”姜知年這樣問之前,預想到姜知桐會興高采烈的說好,或者不敢置信地問他是不是真的,只唯獨不曾想過,她會這麽鎮靜地看着他,然後輕輕一笑。
“哥,從前我不知道為什麽你有時看起來不那麽開心,但現在我好像明白了。”
姜知年:“明白什麽?”
姜知桐眨眨眼睛,“明白變成大人以後,許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選擇。”
“尤其生在我們這樣的家庭,就連開心與否,有時也不由我們決定。”
姜知年聞言一頓,眼神随即變得深沉。
看着她的小臉一如從前,但眼神已然變得堅定,他不由伸手攬過姜知桐的肩頭,讓她靠在自己肩上,如同小時候一樣,溫柔地在她肩上拍撫。
“你長大了。”
因為長大了,所以姜知桐明白,無論姜知年是否同意讓昭川繼續跟在她身邊,最終他們兩個之間會變成什麽樣的結局,都不由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來決定。
就像此去N城,姜知桐是那麽不想離開熟悉的環境,不想離開昭川,但已經作出的決定,是不會因她個人的意志而改變的。
如果她和昭川之間也會變成這樣,又何必讓對方徒增傷感呢。
開始登機的時候天空飄起了小雪,雪花被廊橋上的燈光映得紛紛揚揚,淡淡的金黃,似煙花飛舞,美好而又絢爛。
姜知桐突然想,如果有機會能和昭川一起看一場煙花,那該有多好呢。
如果可以,姜知桐希望自己永遠都不會長大;永遠有可以依靠的肩膀,可以安心回歸的港灣;永遠都有一個人,全心全意的愛着自己。
昭川。
除夕在二月開頭。
為了給N城的陌生人們留下一個完美的印象,姜力華沒有給姜知桐和姜知年任何休息和喘息的時間。
各種購物行程、禮儀課程、各家之間的名媛聚會,凡是有可能能幫得上姜家的家族、企業,上至祖宗八代,下到各種豪門密辛,姜力華都要求姜知桐一字不落地打聽清楚,并回來向他彙報。
姜知桐以為自己在這一趟行程中充當的最多只是個花瓶的角色,卻沒想到還要扮演間諜,還是雙面的。
那些名媛們大約都對姜家目前的狀況略有耳聞,對待姜知桐的态度不冷不熱,有些甚至連個好臉色都不願意給她,直白地就告訴姜知桐,最好不要把主意打的太歪,否則沒有她的好果子吃。
姜知桐原就不善于與人交際,但姜力華逼着她長袖善舞,她不得不端着一張笑臉四處碰壁,最後臉笑僵了,頭也撞青了,都不能罷休。
這小半個月以來,唯一讓她覺得放松的一次,是到ZC學校去面試。
ZC和尚北一樣都屬于私立高中,但跟尚北不一樣的是,ZC從上到下都給了姜知桐以強烈的親切感。
面試的時候,校長和幾個老師都只是閑話家常般地用雙語跟她聊了一下天,姜知桐應對自如。
後來參觀學校環境時,路上遇見的幾個同學也都是和善可親,在他們眼睛裏,完全沒有任何一點審視、打量或比較的目光存在。
在學校裏半天下來,姜知桐甚至有些遺憾她為什麽沒能早一點轉過來。
比起天天跟那些名媛們見面,她寧願天天都在學校裏待着。
然而轉眼就是除夕之夜。
葉家在N城的地位不亞于鼎盛時期的姜家,為了葉家的晚宴,姜力華可謂是做足了準備。
這幾天他出去拜訪了好些以前的生意夥伴,有些還是他的故交舊友,但得到的答複都不太理想。
所有人都說姜家這一次的麻煩太大,姜力華頭上那頂商業欺詐的帽子一日不摘,任何的投資扔進姜家都無異于是石沉大海。
姜力華在頂峰站了這麽許多年,早就忘記了低頭求人的滋味,接連打擊之下,他的精神明顯一日不如一日。
同樣在外東奔西走的姜知年前幾天帶回來了一個不算好也不算壞的消息。
有個他從前的同學見他們一家實在難過,暗中提醒了他一句,姜家這接二連三的事情都來得太過巧合集中,讓姜知年回去問問姜力華,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
他還尤其強調,最近如果沒有得罪人,那之前呢。
彼時姜知桐剛從一個花藝聚會上出來,聚會上的千金小姐們談笑風生,唯獨把她一人隔絕在外,她坐在角落裏撿了兩個小時的枯枝,好不容易等到結束,出來時正好聽見來接她的姜知年和電話那頭的談話。
姜家有沒有仇人,姜知桐不知道,但她知道商場上有一句話,沒有永遠的敵人,更沒有永遠的朋友。
姜家發展到今天,肯定在商場上與人結過仇怨,但如果要一一找起來,不是比大海撈針還要難嗎?
但姜知年聽完這話,卻像是立刻就有了答案似的。
晚上回到酒店,他和姜力華在書房裏閉門詳談半個晚上,第二天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姜知桐原本想要問問這件事情,但中間被其他事岔過去,再回過神來已經是除夕了。
當晚,姜家三口坐着一輛加長版的林肯從酒店樓下出發。
真是諷刺,姜家從前何等風光,現在竟然要從酒店出門去參加晚宴。
姜力華和姜知桐并排在後座,前者自從上了車便在閉目養神,半句話都不說,倒是坐在側首邊的姜知年一直在對姜知桐叮囑一些注意事項。
姜知桐不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名流聚會了,從前姜家做主人的宴會,她不知參加過多少,就連她的生日宴都繁雜得要準備數個月之久。
她覺得姜知年是有些緊張過了頭了。
“N城的上層圈子不大,各家重要的角色你都已經見過了,今晚除了葉靜怡和馮佳欣,別的人你都不用太在意。”姜知年頓了一下,又補充:“哦,還有一個人你一定要認得。”
姜知年拿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中川集團的董事長。”
姜知桐接過他的手機,沒注意身旁的姜力華在這時候睜開了眼睛。
她看着照片裏一身黑色中山裝的中年男人,他手裏握着燙金的龍頭拐杖,一頭烏發盡數向後攏去,太過深邃的眉眼看起來格外陰鸷,氣勢非凡。
姜知桐盯着照片看了半晌,越看越覺得這個人的眼睛好熟悉。
“這個人是許中川,他的中川集團在N城的勢力很大,一會看見他了,你盡量離他遠一些。”
姜知桐一愣,擡眸:“為什麽?他很厲害嗎?”
姜知年看了眼那方陰影中半阖着眼的姜力華,眉間微蹙,道:“很厲害,比待會你見到的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厲害。”
這次換姜知桐驚訝了:“真的嗎?”
比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厲害?
就快到葉家的別院了,姜知年無暇解釋更多,只叮囑她:“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只要記住,離他遠一點,最好不要讓他知道你的名字。”
姜知桐更意外了,不讓他知道她的名字?可到時在場的人那麽多,她這幾天幾乎都混了個臉熟,萬一有人告訴了他該怎麽辦?
很快,姜知桐發現她的擔心實在多餘。
葉家果然不愧是N城最有實力的家族之一,今日宴會場面之浩大,從進門便能窺見一斑。
由于晚宴人數衆多,為了能容納這麽多人,葉家特地将晚宴地點選在了N港邊的莊園別院。
接近五千平米的豪宅,從花園入口開始便可窺見場地內金碧輝煌的盛景。
下了車,立刻有侍者前來登記,為女士分發手花。
淺紫色的山茶,大氣又溫柔。
一看就是出自葉家大女兒葉靜怡的手藝。
姜知桐戴着手花,挽着姜力華進入會場,場內衣香鬓影,已經來了不少人了。
推杯換盞間,各自手中的酒杯都在水晶燈下散發出了迷人的光暈。
姜力華從來回穿梭的侍者手中拿了兩杯香槟,一杯遞給了姜知桐,另一杯自己淺酌一口。姜知年從下車之後就不見人影了。
張望了一圈,姜知桐發現場內的人雖然很多,但大多都有各自固定的小圈子,太太們的,小姐們的,公子少爺的,剩下便是各位名望在外的著名企業家、家族領頭人。
很快,姜知桐看見了靠近露臺邊的葉靜怡,姜力華對她點點頭,她便朝着那邊過去了。
葉靜怡是葉家的大女兒,更是今天這場晚宴的主人公之一,圍在她身邊的各路名媛,個個都來頭不小,根本就沒有姜知桐插足的餘地。
“靜怡姐。”得虧姜知桐身材纖瘦,舉着酒杯從某兩位小姐之間的縫隙處插進去,笑靥妍妍的,“你今天真漂亮。”
今日是正式的晚宴,諸位小姐們平時就算再不願意擔待姜知桐,倒也不會如此直白地給她難堪。
葉靜怡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笑容淺淡地和她碰了碰杯,“你也是。”
今晚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接下來她們聊的話題,無論姜知桐感不感興趣,只要她随着葉靜怡附和,總是沒有錯的。
不過才過了一會兒,馮佳欣來了。
馮佳欣便是之前警告姜知桐,讓她不要把主意打歪了的那位。
她家裏是N城新崛起的地産商,短短十數年,家産累積已經過百億了。由于童年沒有和葉靜怡這些人一樣受過名媛教育,自從打進了名媛圈後,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跟着葉靜怡這種徹頭徹尾的名媛一起玩。
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意,今日竟穿了一襲和葉靜怡身上禮服同一個設計師的作品,有眼尖的立刻就認出來,馮佳欣身上那件更貴。
“靜怡!”隔得還有些距離,馮佳欣便擡手解開了自己的皮草坎肩,抹胸的禮服裙露出她美好的鎖骨與誘人的胸線,不過過于精致的妝容讓人難免懷疑她有喧賓奪主的嫌疑。
她快步過來和葉靜怡親切擁抱,兩人親熱的比親姐妹還親的樣子。
“佳欣,你今天穿得這麽好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家辦宴會呢。”
“就是。”葉靜怡也故意跟着嗔怪道:“佳欣,你打扮得這麽好看,我都擔心一會兒來的人只看得見你,看不見我了呢。”
“哪有啊,你別聽姣姣瞎說。”馮佳欣美目一轉,睨了起頭說話那人一眼,跟着摟起葉靜怡的肩膀宣示親昵,“咱倆本來就是好姐妹嘛,還分什麽你我啊。”
衆人見她姿态得意,葉靜怡也并不反駁,便都只笑笑并未說話。
姜知桐站在人群之外,淺抿着杯子裏的香槟。
老實說,姜知桐對這個馮佳欣不太感冒,她身上的氣質太過于尖銳,而這種尖銳很容易傷人。
相比起來,還是葉靜怡的溫婉更易親近。
奈何姜知年說過,讓她兩個都不能得罪,她只能遵命。
馮佳欣一來,很快就将主場變成了她的。前來打招呼的各路人馬,老中青三代,靠近這邊的時候一定都是先喊一聲“佳欣!”
“佳欣又長漂亮了!”
“佳欣什麽時候到我們家坐坐啊?”
“佳欣上次約你你不來,這次可一定要來啊。”
……
縱使葉靜怡脾氣再好,和馮佳欣的關系再鐵,臉上都有點挂不住了。
就在她臉色即将變成尴尬和不悅時,門口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衆人聞聲一齊望過去。
姜知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葉靜怡便已經放下了酒杯,“是許伯伯來了。”神色欣喜地朝那邊過去了。
“我跟你一起!”就連馮佳欣也特意整理了一下妝發,忙不疊地跟過去了。
姜知桐落在人後,好奇地看着那方人頭攢動。
忽然之間,她好像在人群裏看見了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黑色利落的寸頭,挺拔筆直的脊背,他回眸時,黑眸裏一閃而過的厭煩與冷淡讓姜知桐猛地怔住。
那個人是……
她下意識地擡腳朝着那邊過去,卻沒注意身前穿梭的侍者,碰撞之間,手裏的香槟撒了自己一身。
“小姐真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沒事沒事。”
姜知桐随意地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一擦裙擺,再一擡頭,那邊諸多人群之中,已經找不見她熟悉的影子了。
“真是不好意思。”面前的侍者還在道歉,見姜知桐裙子上的酒漬明顯,他惶恐地放下托盤,“不如我帶小姐去盥洗室整理一下吧。”
看來是認錯人了。
姜知桐難掩失落地放下餐巾,“嗯。”
一樓的盥洗室很大,姜知桐讓侍者不要再跟着自己了,她一個人在盥洗室裏待了很久。
直到大廳內傳來音樂和說話聲預示着宴會已經開始了。
手袋裏的手機在震動。
大約是見開場了,她不在,姜知年打來問她在哪的吧。
姜知桐望着鏡子裏妝容精致的小姑娘,忽然覺得很陌生。
她突然就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出現在這樣的場合,剛才馮佳欣和葉靜怡說的那些東西,她一個字都不感興趣,女孩子之間的争奇鬥豔,她也不想參與。
笑了半天,她臉都僵掉了。
擰開水龍頭,水流嘩啦嘩啦傾瀉。
胸口沉悶的感覺讓姜知桐覺得很無力。
她接了捧涼水拍在臉上,冰涼的水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手機響過第三遍,姜知桐接起。
“我在盥洗室。”她沒看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徑直說了一句馬上出來,就挂了電話。
抽了兩張紙巾擦幹臉,再低頭去整理裙子。
幸而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淺金色的紗裙,撒的香槟不多,層層滲透到內裏,外面已經看不出什麽了。
姜知桐整理好自己,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
宴會已經開始了,人群都集中在了前廳,一樓側旁的走廊裏無人經過。
姜知桐剛從盥洗室裏出來,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
她有意識地往旁邊讓開,身後的人卻徑直撞了過來。
右肩一痛,姜知桐身子一歪,所幸她反應及時,堪堪撐住牆面,沒有摔倒。
撞到她身前的人這時也站定了,“不好意思啊……姜知桐?”
姜知桐蹙眉擡眼,“你是……葉笑宇?”
葉笑宇也是姜知桐今天主要的攻略對象,姜力華一心想讓他們訂婚,以便讓葉家無條件地狠下心來投資,他給姜知桐看過他的照片,還說葉笑宇一直很想跟她交朋友。
但從他現在認出自己後略帶鄙夷和看不起的表情便能看出,事情并不像姜力華說的那樣。
葉笑宇也在家長那邊看過姜知桐的照片,說實話,她長得蠻好看的,清甜不膩,是他喜歡的類型。
只不過他現在的心思在別人身上,而且就姜家現在這個情況,也就姜力華自己還做夢葉家會往火坑裏跳呢。
想着,葉笑宇整了整衣襟,微擡下巴,高高在上地看着姜知桐:“那什麽,現在在這裏碰見了正好。我有件事情通知你一下。”
姜知桐:“什麽?”
“我是絕不會跟你訂婚的。”葉笑宇揮揮手說:“回去跟你爹說一聲,讓他趁早死了這條心。”
姜知桐先是一愣,很快抿了抿唇,眼角彎彎像是要笑起來的模樣,但随即又睜大了眼睛,視線穿到他身後,像是震驚。
葉笑宇見狀,呆了一下,輕咳一聲:“咳咳,我跟你說真的,你不要在這裝可愛——”
他話未說完,左肩忽然被人大力一撞,嘭一下,葉笑宇猝不及防,一個重心不穩,竟徑直朝着姜知桐裙子下摔過去了。
“啊——!”
電光火石的剎那,葉笑宇眼角餘光閃過一雙噌亮的黑色皮鞋,姜知桐淺金的裙擺水波一樣從他面前晃過,等他結結實實摔了個狗吃屎後,再一擡眼,姜知桐身邊的男人已經攬着她的腰肢站在了離他三步開外的地方。
葉笑宇仰頭看着男人居高臨下的冷淡面容,嘴巴驚訝地長大:“你、你……”
姜知桐不可思議地看着身旁的男人,她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昭川。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裝,暗色的條紋低調而精致,內裏白襯衫的領口微敞,露出他精實有力的鎖骨與一小片白皙的胸膛。
依舊是一頭幹淨利落的寸頭,黑發如刺,堅硬又紮實,抱着她的手臂依舊充滿了令她心安的力量。他淡淡睨着葉笑宇的模樣,也一如從前那般冰冷不近人情。
這麽說,原來剛才在門口的那個人真的是他。
姜知桐突然失了聲:“昭川……”
——“姜小姐當然不會與你訂婚。”
昭川眼簾微垂,淡淡看着地上爬不起來的葉笑宇,眉宇之間有些微冰冷的屬于王者一般的氣勢。
“下次見到姜小姐,請你對她客氣一些。”
葉笑宇一愣,充滿驚恐的視線定格在昭川放在姜知桐腰間的那只手上,突然明白過來什麽,忙不疊點頭:“知道了、我知道了!”
昭川不再廢話,他移開視線,摟着姜知桐的腰肢輕輕用力,她的裙擺輕盈一轉,兩人便轉過了身去背對着葉笑宇。
在沒有外人看見的地方,昭川望向姜知桐的黑眸中隐去了冷淡,淺淺的溫柔挂在眼角,沖淡了他眉宇間的陰鸷,襯得他好看的的面容愈發俊美得勾魂攝魄。
姜知桐還沉浸在他竟然真的出現在這裏的震驚當中,她不由抓緊了昭川的衣袖,“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說過的話,一定會兌現。”笑意攀上眉梢,昭川反握住她冰涼的小手。
“我有驚喜要送給你。”
“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