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來接小姐回家
姜知桐是被痛醒的。
手腳被麻繩粗暴地捆住,劣質的麻繩勒進嬌嫩的肌膚之中,尖銳的疼痛先行,随後而來的隐約刺癢讓痛楚加劇,變得愈發難以忍受。
嘴裏不知道被塞了什麽東西,嘴角被強制性的撐大,下颌像要脫臼了一樣酸痛。有惡心的馊臭味不斷在口腔裏擴散,激得她胃裏翻騰不止。
“唔……”姜知桐痛苦地皺了皺鼻子,模模糊糊睜開眼睛,入目昏暗的狹窄空間讓她的腦袋有一瞬間的短路。
有幾道陌生的男聲從另一個房間傳來。
“老大,這個妞可值不少錢吧。我聽瞎子說,這些天她都是坐着勞斯萊斯上下學的。”
“你這話問的,從那個學校出來的哪個沒錢?更別提這妞了!”
“怎麽說?”
“你看看她校服上的姓名牌。”
“姜…知桐……姜?!難道是?!”
這道明顯興奮起來的聲音之後,外面安靜了兩秒。
緊接着,另一道難聽的公鴨嗓響起。
“嘿嘿,咱們這次可抓了只大肥鵝啊。”
這聲音傳來,姜知桐猛然驚醒,下意識想要坐起來,卻忘了自己現在正被捆綁着四肢不能動彈,掙紮間,肩膀只不過離開了地板不到十公分,便又重重地摔了下去。
砰——動靜不大。
門外油膩的笑聲卻戛然而止。
痛覺和心跳一同失控,姜知桐來不及皺眉,只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盯着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唯恐外面的人是聽見了她的動靜準備進來。
心髒在空氣中的寂靜蔓延時逐漸收緊,短短幾秒的安靜如同此時的黑暗一般漫長。
“找到她手機沒?”詭異的沉默被公鴨嗓打破。
很快有人附和:“在這呢。”
“給她家裏打電話。贖金……就要五千萬。”
贖金,五千萬。
恐懼很快如附骨之疽一般沿着脊背攀爬到頭頂。
姜知桐很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去回憶回憶事情經過,但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止住身上的顫抖。
她滿腦子只有一個認知——她被綁架了。
三個小時前。
最後一節自習課結束,姜知桐拒絕了方依依又要和她一起回家的要求。
“抱歉,我今天有事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
方依依滿臉都是失望。“啊,那我今天豈不是見不到我的昭川哥哥了。”
姜知桐拿書包的手頓了頓,腦海裏閃過一張蒼白到妖異的臉。
一想到昭川,她便忍不住覺得冷。
一周前,是姜知桐十六歲的生日。
生日宴上,大哥姜知年将那個冰冷的男人帶到了她面前,并告訴她,最近學校周邊不太平,家裏給她找了一個保镖。
姜知桐自是不願,學校裏那麽多富家子弟,她沒見過哪個上學還帶着保镖的。
但不等她開口拒絕,昭川便叫了她。
小姐。
姜知桐因這一聲冷淡得聽不出情緒的稱呼側目。
面前的人有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
挺直的鼻梁,略顯單薄的嘴唇,五官輪廓精致陰柔,一雙濃眉卻格外英氣。尤其他左側眉弓下三分之一處有道不足半厘米的突兀斷裂,一雙鳳眼微微上挑着望過來,眼神冰涼,隐含殺氣。
那真是姜知桐見過的最可怕的一雙眼睛。
黝黑的瞳孔中,極致的黑色仿佛會吞噬天地間所有光亮一般濃厚。
他深沉的視線如同濃稠的霧霭,被他注視時,那霧霭便會如有了實體一般将你籠罩。
姜知桐被吓住,就這樣錯過了拒絕的機會。
于是這一周下來,昭川就像條黑色的影子,只要她離開學校,他就會一步不落地跟着她。
那雙黑沉沉的眼眸似乎不曾停止過注視她。
每每姜知桐假裝不經意看過去的時候,他總會平靜無波地接住她的視線,沒有驚慌,不曾閃躲。
那樣深沉的視線,是姜知桐未曾見過的,沉甸甸的,冰冰涼的。
令她不安。
她實在受不了這樣的緊迫盯人。
姜知桐央求方依依幫她一個忙,幫她拖住昭川,因為她要從側門溜走。
能和昭川獨處,方依依求之不得,什麽也沒問,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姜知桐以為只要事情這般順利的進行下去,她就能獲得一個自由的夜晚。
但她出校門沒多久,便有人突然從後面叫住了她。
“同學等一下,麻煩請問尚北高中怎麽走?”是極刺耳的公鴨嗓。
“那邊就是……”姜知桐放慢了腳步回過頭去給他指路,卻不想迎面罩過來一個彩色的編織袋。
“啊——!”她連救命都來不及喊,被打昏過去之前,她只看見了一張劣質的狗熊面具在朝她微笑。
不知道現在是幾點,姜知桐反手被綁着的姿勢維持了數個小時,兩條手臂充血麻木得已經不像自己的肢體了。
手腕上的疼痛因麻木被沖淡了些許,但她一動,痛苦便又加倍返還。
嘴裏塞着的布團實在難聞,但整個口腔都被塞得滿滿當當,舌頭沒有活動空間,根本沒法将東西頂出去。
她只好忍着惡心,貼住牆根,費勁地讓自己先坐起來。
借着身後牆壁木板上的縫隙透進來的幽暗光線,姜知桐發現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像是一個雜物間。
灰塵密布的地板上有剛才那幾個人進出的腳印,斜對着的牆角堆着幾個已經爛掉的木頭箱子。除了門外那幾個人的聲音,姜知桐從醒來之後再沒聽見過其他動靜。
這裏一定很偏僻。
姜知桐原本對大哥姜知年的未雨綢缪感到杞人憂天,但她現在萬分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将昭川支走。
外面的公鴨嗓想打電話給姜家要贖金,但她的手機沒電了,他們打不開手機拿不到號碼。
眼見五千萬就在眼前卻得不到,他氣急敗壞地讓人去外面買個充電器回來。那個人已經去了很久了。
門外的踱步聲越來越急躁,姜知桐的心也越來越沉。
經過了最初的驚恐之後,她已經分不清現在讓她發抖的到底是緊張還是寒冷。 *
她緊緊盯着那扇鐵門,害怕那個公鴨嗓什麽時候沒了等下去的耐心,哐當一聲将門踹開——
“□□媽的!”
公鴨嗓突然暴起一聲,吓了姜知桐一跳,她下意識地緊閉雙眼,拼命将自己縮進角落。
門外。
熊平暴躁地将腳邊的易拉罐踢倒,赤紅着雙眼罵罵咧咧:“瞎子個死比,老子讓他買個充電器買到美國去了?!這麽久還不回來!媽的,老子不等他了!幹脆直接把屋裏那婊*子的手砍下來往姜家一扔,老子看他們給不給錢!”
熊平酒量一般,瞎子走了之後他等得焦急,開了兩罐啤酒定神,哪曉得還沒喝完就有些上頭了。
小侯這時趕快過來勸着他:“大哥消消氣、消消氣,快了快了。這兒離鎮上遠,瞎子也得時間來回不是?”他從桌子上重拿了罐飲料打開來遞給他:“哥,喝口水順順氣。”
熊平接過來一嘗味道竟然不是酒,立刻怒了:“操!你拿飲料糊弄我?”他用力将易拉罐身捏出兩道凹陷,飲料立刻溢出灑了一地,再猛地揚手朝門板上一砸,“給老子把酒拿過來——”
他話音未落,突然有人敲門。
——叩、叩、叩
小侯立刻一喜,笑起來的模樣愈發尖嘴猴腮:“哎呀回了回了!大哥你瞧,瞎子這不就回來了嗎!”
熊平從鼻孔裏哼出一聲:“還他媽知道回來!”
“瞎子你可算是回來了,大哥等你半天了,你怎麽去……”小侯興沖沖過去開門,啰嗦的聲音卻在看見門外那人高大的身影時梗住了,“……你、你是?”
門外的男人一身黑衣,屋內暖黃的燈光在他微斂的眼眸中映成了一片嚴寒,門縫處透出的光線在他鼻梁中線停住。
陰鸷與粗犷兩種極致的感覺自他左側眉尾的那道斷裂開始割裂。
昭川緩緩擡眼,低聲猶如黑夜中的修羅般冰涼。
“我來接小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