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錢九九騰空而起, 她感到一股巨大的引力，要将他們三個鬼吸出魂獸體外。順着這股力, 她和天魂就能出去了。只是, 她仔細一想, 這魂獸是殺不死的，引力肯定不是惡三和十七所為。
地府令能讓魂獸老實, 那現在, 他們是要被魂獸吐出去？真是想想都覺着惡心……不過好在魂獸沒有五髒廟，并不算髒……
之前在女鬼那吃了虧，受了重創。錢九九快到極限了。引力霸道, 錢九九覺着魂兒都要被撕碎了。她艱難地轉過頭, 天魂的情況也不好，隐隐有快虛化的征兆。
錢九九伸過手, 只能勉強拉住他的衣袖，“撐住，我們就能出去了！”
天魂閉着眼，懸在半空中的身體已經成了拱形，手腳向下垂。他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沒有一絲鬼氣。他聽到錢九九的話，動了動眼皮, 終究是沒有睜開。
那股引力一直将他們向上提，勢必要将二鬼分開似的。錢九九連指甲蓋兒的力氣都用上了，只能眼看着天魂和自己的距離越來越遠……
女鬼的情況稍微比他們好一點。剛才那股引力，竟然将紅傘給拔出去了。紅傘雖然卸了她吸的鬼氣, 可她本身就是鬼，自帶鬼氣，對付他們還是搓搓有餘的。只要鬼氣不再往外洩了，她就有足夠的力量對付他們。真是天要助我。
外面是鬼童子，女鬼一出去，肯定只有一個灰飛煙滅的下場。要死，她也要拉上這對亡命鴛鴦！她瞬間移到天魂身邊，扼住了他的頸子，沖錢九九甜甜一笑，“你說，他會化為煙灰麽？”
這一切太快了，錢九九只是眨了一下眼皮而已，這女鬼居然可以動了，連紅傘也不在她身上了！
“你給老子住手！”老子辛辛苦苦要保護的魂兒，豈是女鬼這個醜婦能動的？眼瞅着天魂比剛才虛化得更加嚴重了，錢九九立馬又說道，“他娘的快放手，你出去鬼童子也不會放過你的！”
“呵呵，我本身就不求他們能放過我！”女鬼生前是為了男人而死，死後對那個男人還有怨氣，她最見不得就是別人相親相愛。更別說這錢九九，鬼話連篇不說，還長着一張好看的臉，就更加堅定了她要滅了他們的決心，
女鬼笑了，醜陋的臉，笑得特別滲人，“我啊，只要你們陪我一起化成灰呢。”
“你他娘的有病吧？”錢九九拼了全力，想要飛到女鬼的方向。奈何阻力太強，她連一步都移不動。
“嘿嘿，可不是呢，我一個太過寂寞，有你們作伴才不會孤單。”
女鬼看着天魂的臉，竟沒有繼續掐他的脖子，而是一只手扶着他的背，另一只手在他的臉上游離，嘴巴裏還念念不斷，“你相公真是俊俏。我看了，都不禁心動了。”
錢九九急了，“拿開你的手！”這癞□□想幹嘛！天鵝肉她能不能吃心裏就沒點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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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喲喲？這就看不下去了？”女鬼繼續說道，“你放心，這個病秧子，我還看不上。”
看不上？看不上就放下你那只肥豬蹄呗！錢九九覺着，這女鬼不光醜，還醜得口是心非。
此時，隐隐有些光亮透下來。就快能出去了！
時間不多了，出去就是一死。女鬼心下一狠，捏住天魂的下巴。只見一絲絲青氣從天魂的頭上釋出，又被女鬼一口吞下。
錢九九看見這一幕，鬼氣上湧。她雙眼瞪圓，握緊雙拳，連太陽穴邊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啊！”她大叫一聲，直直地向女鬼沖去。
女鬼一驚，沒想到錢九九居然能動了，下意識地松了手。天魂立刻被引力帶走了。她還想抓住他，錢九九卻擋住了她。
錢九九的眼睛血紅，直勾勾地盯着女鬼，恨不得将女鬼撕了。
女鬼被她看得心裏發毛，但是随即一想，之前她的鬼氣已經被吸得差不多了，現在又遇上引力，她哪是惡修的對手。怕她作甚！先吸幹她，再去滅了那病秧子！
光亮越來越強，天魂已經在魂獸的嘴巴裏了，眼看就要出去了。只要拖過去，他便能得救了。
女鬼哪能讓他們如意。她一把掐住錢九九的脖子，開始吸她的鬼氣。
這時，錢九九的指甲竟然開始瘋長。一瞬過去，居然比手指還長了。
她朝着女鬼的臉就是一劃，女鬼吃痛，放開了她。
但是惡修怎麽會甘心呢？女鬼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調動了身上所有的鬼氣，向錢九九猛撲過去。
“十七，先救天魂，”惡三的聲音傳進魂獸體內，“怎麽九九還沒出來？”
這女鬼非要她成灰不可，她怕是出不來了吧。
錢九九有些恍惚，她沒想到自己為了那個人，連魂兒都賠進去了。這也沒什麽可抱怨的，将心比心罷了。
現在，只有拼死一搏了……
*****
錢九九醒來過後，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她看一眼周遭的環境，還是徐府。她往旁邊一瞅，那狗殼子正在狗窩裏睡得正香。而床/上，是好久不見的蔚容。小容兒雙頰紅撲撲的，連在睡夢中，都帶着笑意。
這是怎麽回事？她是怎麽回來的？現在是魂體了？天魂怎麽樣了？徐亦安又怎麽樣了？那女鬼怎麽樣了？這些問題在她腦子轉了又轉，還是沒有頭緒。她決定去徐亦安的房裏看看。
剛要開門，便聽得“滋”一聲。符咒？錢九九猛地收回手，下意識地往後退。鬼就要有鬼的自覺，鬼是最怕符咒的，不管是什麽樣的符咒，遇到了都要躲着走。
她這個動靜，倒是把正在房梁上睡覺的惡三吵醒了。鬼童子飛撲下來，兩行清淚，一嘴哈喇子，抱住錢九九就開始說個不停，“嗚嗚，九九，你終于醒了！你都睡了一個月了，擔心死我了！”
錢九九覺得他的擔心一文不值。擔心個屁啊，睡那麽香！不過有些事情還是要問的，“天魂呢？”
“已經回到徐亦安的身體裏了，”惡三又接着說，“哎呀，九九你是不知道的。當時有多危急啊！幸好大人讓惡一從地府拿了續魂結來，要不用不了一盞茶的功夫，天魂就散了……”
錢九九只想罵髒話，當然她也确實這麽做了。她扯着惡三耳朵說道，“你他娘的還好意思說！這他娘的都怪你！”
耳朵被扯，小童子嗷嗷兩聲叫喚，像是讨饒，又有點像小孩撒嬌。
“都是我的錯！害得你和徐亦安差點回不來了，”說完，斂着衣袖擦了擦眼淚。
那小模樣自責得很，還帶着一點委屈巴巴的。人都沒事，錢九九倒也不是真生氣。不過這惡三啊，是真坑啊！
“十七呢？”
“大人說地府有事，就差人叫他回去了，”等等，九九怎麽突然問起十七了？惡三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試探着問道，“怎麽想起他來了？”
錢九九放開惡三，往椅子上一坐。看着他，眼睛充滿了戲谑，“怎麽，我為什麽問他你不知道？你坑了我多少回了，心裏沒杆秤？”
她看着惡三緊皺的眉頭，心情沒來由大好，“當然是因為十七聰明可人，不像某些童子啊，坑貨一個！”
惡三看了她一眼，又快速低下頭，聲音都帶着哭腔，“九九，你嫌棄我！”說完，就飛快地捂臉，好像是哭了。
誰說不是呢！
這小童子哭起來啊，也是磨人。錢九九最煩他那哭哭啼啼的樣子了。但現在再罵的話，會哭得更兇的。她只好問道，“那天我是怎麽出來的？”
這招對于惡三這個話唠來說，還是有效果的。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啞着聲音說，“那天天魂出來後，卻遲遲沒見你出來。我和十七都想去魂獸肚子裏找你了，正當要進去的時候，就看見你一個人出來了。”
“啊？”錢九九不明白，她明明快被女鬼弄成灰了，怎麽就出來了，還是一個人，這事情不對啊，難道女鬼只是她和天魂在魂獸肚子裏面的幻覺？
“不對啊！還有個惡修，沒一起出來？”
惡三眼神有些複雜，這個表情配上一張稚嫩的臉，實在有些可笑。
他将手背在身後，剛準備開口……
錢九九“噗嗤”一聲，沒繃住，笑了出來。
惡三哀怨地看着她。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你繼續。”
“你确實是一個人出來的，”惡三想了想說道，“但出來的，是你，卻又不是你了。”
什麽你啊我的，錢九九覺着惡三不光腦子不夠用，現在連話都說不清了，“我就是我，什麽是我不是我。你放屁能不能一次性放幹淨！”
“你出來時，一身紅衣，那顏色豔得像剛喝了血一樣。”惡三繼續說，“瞳孔還有手指甲，全部都是紅色。”
不對啊，她明明穿的是粉衣。錢九九微微颔首，讓惡三繼續說下去。
“你當時已經淪入惡修了！幸好你體內的鬼氣所剩無幾，吸的鬼氣也不多，大人拼了三天三夜，才讓你恢複過來。”
“你看，那就是大人貼的，能幫你清除體內的邪氣。”他指了指門口的符，“九九啊，你們在到底遇到了什麽？”
錢九九将事情的前因後果跟惡三說了一遍，完了還不忘補刀，“要不是某些不靠譜的童子，老子怎麽會遭遇這樣的事？”
惡三一個勁兒的道歉，錢九九懶得理他。
淪為惡修？還是為了別人淪為惡修，真不像她錢九九會幹的事情。但她就是做了，還徹底将那女鬼的鬼氣吸了個幹淨。不管是人是鬼，原來真的會在一瞬間爆發所有的潛能。這比她活着的時候偷雞刺激多了！
大黑狗，天魂，徐亦安。錢九九的心裏，覺得怪怪的。有一些東西，開始悄悄變了。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借着魂體的便利，穿門而出。再熟練地向右轉，過了幾間房，又從花園飄過，入了一間卧室。錢九九沒有上前去，而是隔着榻足足有十丈遠。榻上睡的，正是徐亦安。
這小屁孩兒，比起上一次相見，氣色倒是好了很多。就是睡覺也忒不老實了吧！手腳都露在外面。此時已值深秋，多少帶着寒意。她擡起右手，食指輕輕一勾，被子便跟着她的手勢動，便給他蓋好了被子。
惡三也跟着進來了，“九九，怎麽過來了？”
“我就是過來看看。”話音剛落，徐亦安一腳又将被子踢開了。
錢九九向前跨了幾步，坐在榻沿上，捏住徐亦安的臉就是一頓猛搓。嘴巴裏還念念有詞，“小矮子真是給臉不要臉，老子親自給你蓋被子還不樂意了。”
她看着徐亦安的臉，雖然不過六歲，但仔細一看，眉眼之間竟然真的有些相似。她又想起那個青年，一個真真切切的傻瓜。可就是這麽個傻瓜，她竟然有一點放不下了。錢九九覺着這個兆頭，不是很好。她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哪裏真正在意過別人呢？
那他呢？事實上錢九九并不擅長思考。她還是想了想。答案是，她是在意的。若是有人如斯，誰又會不在意呢？人與人，不過都是萍水相逢。真心相與者，尚且沒有幾個，更遑論拿命相救的人了。
“三兒，”錢九九說道，“你覺得他如何呢？”
惡三再蠢，也知道她說的是誰。他回答，“真君子，舍已為人，還不求回報的人。”
錢九九低下頭，惡三看不真切她的表情。只聽她道，“如果他是要回報呢？”
“啊？”惡三不太明白，“要什麽回報？”
“談不上什麽回報，”錢九九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說得清楚，“他是有期待的。”
她能感覺都出來，那句“你着粉衣，真的很美”，她是聽見了的。不是聽那女鬼複述的，而且親耳聽天魂說的。可是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要裝作沒聽見呢？當時确實是忙着打鬼，但是不至于裝作沒聽到。
明明是可以問他的，卻被自己以打哈哈的方式帶過去了。錢九九實在是瞧不上這樣的自己。真是有愧于江城小勇士的稱號。唯獨面對他，自己變得不像自己了。
惡三摸了摸腦袋，一拍腦門，“我知道了，九九你是說他故意設局讓你幫他改命格？”
這個解讀讓錢九九猝不及防，她翻了個白眼，只求九重天上的神仙把這個傻子帶走。
“崔钰是不是你爹？”不然這樣的智力怎麽可能當上鬼童子？
“不是啊，地府的人都不能生孩子的。”惡三一本正經地回答。
“他是你幹爹？”
惡三一臉莫名，怎麽又扯到幹爹上了呢？他繼續否定，“不是，地府也不準亂攀親戚。”
“那你是怎麽當上鬼童子的？”
“不知道啊，我打從記事起，就是鬼童子了。”
“噢……”錢九九也是無聊，竟然問他這種問題。蠢，可能真的是會傳染的。
其實她想問的是，另外一個問題。她說道，“天魂歸位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麽？”
惡三歪着腦袋，想了半天，“好像沒有吧？”
錢九九聽到這話，立刻發了飙，這樣的童子，到底要他有何用！她罵道，“我去你娘的，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什麽叫好像沒有！我吧你崔钰個腿兒！”
“都快過去一個月了，我怎麽記得住嘛？”
“你昨天吃的飯你記得住麽？給我滾一邊兒去，”真是不想看見這個蠢貨！
惡三啪叽一聲，抱住錢九九的小腿，“別讓我滾，我一點也不想地府！我好好想還不行麽？”
“對了，”惡三坐在地上，雙手一拍，“他說讓你等着他，終有一天會再相見的。”
錢九九還沒來得及對這句話做出評價，徐亦安雙腳并用，又将被子踢開了。她心裏火大極了，怎麽天魂轉世到了這個熊孩子身上了呢！她心裏有氣，不抒發一下實在痛苦。
她這麽想，也這麽做了。一巴掌就往徐亦安的小臉上招呼，打完人後火速撤離。等她飄遠了，才聽到徐亦安的哭聲和蔚氏哄小孩的聲音。
明明才見到他不久，怎麽等她醒來就又變成了讨人嫌的小屁孩了。這心裏落差太大，錢九九接受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