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貓追老鼠
陸淼在醫院的十五天風平浪靜，她身體恢複的速度讓醫生有些吃驚。陸淼也只能歸結于自己年輕且身體素質較好的緣故。
出院以後，陸淼暫時搬到陸晨以前的房子裏，這裏位于淮揚的城市邊緣，地處偏僻，有利于陸淼進行非常規性的實驗，比如□□的爆破和化學反應測試。陸淼的物理和化學一向學得很出色，為此拿了不少比賽獎項和獎學金。有了馬佳杭提供的原料，只要根據基本的原理，就可以制作小規模的殺傷性武器。巨蟒未曾想小女子還有這等能耐，眼見她脫了馬佳杭的保護，只派三五人赤手空拳去試探，自然無功而返，還有人被炸傷了手腳。
“這娘們兒還會做炸彈。”金雀一個暴怒，用拳頭将辦公桌砸了個洞出來。
“挺有意思的。”坐在金雀對面的青狐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捏着茶蓋兒，“你們就先和她玩玩，別給玩死了。看看她還有什麽招兒。”
“是。”回來彙報的五名男子取了紗布條走了。
“要說直接我出手，一槍完事。”金雀摸了摸脖子上已經結痂脫落的那條白痕。他是巨蟒第六小分隊數一數二的狙擊手。
“不至于逞一時之強。上面說了，陸淼要留着等小六爺回來處置。”青狐慢條斯理地低頭喝了一口茶。
＊
巨蟒作為亞洲民間最大的跨國軍火走私組織，一共有六位核心成員，他們每一個人下面都有一支主力小分隊，小分隊以下再劃分小組（如劃做61小組，611小組等），隊伍之龐大，超出想象。六人都手握民間走私的重要路線，相互制衡，相互合作。
這六位核心成員會随着時間的推移進行更疊，但他們的代號保持不變。因此這些人的國籍、姓名、年齡等信息都無從考究。巨蟒組織框架言明，卧底的滲入難度極大。真正能夠進入巨蟒核心的成員，全部都在仙羅國雇傭兵基地出生、長大，和接受訓練。軍方的卧底人員只處于巨蟒組織的邊緣地帶，無法掌握高度的機密信息。
長久以來，鏟除巨蟒都是一個嚴峻的任務。目前他們的實力急劇膨脹，已經有與軍方抗衡的趨勢，軍方必須在他們發展壯大之前，将其遏制。
這一次馬佳杭接到消息，六位核心成員中兩位會在半個月內依次到達淮揚。這是軍方摸清巨蟒布局于淮揚勢力的好機會。不過在這之前，馬佳杭決定先教會陸淼用槍，他打了個電話約陸淼到郊區的射擊訓練場。
陸淼現在一直都用的是太空卡，每個卡只用36個小時，她記住了馬佳杭的電話號碼，每次換號碼以後她會發短信給馬佳杭。
“最近還行嗎。”馬佳杭問戴黑色口罩和無框眼鏡，從遠處走來的陸淼，
“他們好像在和我玩貓捉老鼠，不像想要殺我的樣子。”藍色鏡片下，陸淼的眼底閃過一絲陰沉。陸淼的頭發有點長了，她用一頂鴨舌帽全部蓋住。
“在等人。”馬佳杭低聲說，陸淼猜了個大概，涉及軍方情報，她并未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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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教你射擊，告訴你怎麽利用遮擋物進行閃避。巨蟒的人做軍火走私，多擅長遠距離射擊和近身格鬥，你一定要小心。陸淼，保護好自己。”馬佳杭握着陸淼的肩膀說。
“不管發生什麽，不用自責，你已經做了你所有該做的事情。”陸淼摘下口罩，汗水從她的額角流下來，直到她的下颌。
那一刻，馬佳杭心動了。陸淼身上擁有最天然的力量和美感，就像生長在沙漠裏的仙人掌。
訓練場使用的槍支不是真槍，和馬佳杭的配槍有很大的差別，這是陸淼拿到槍時最直接的感觸。她和馬佳杭想象的一樣，對所有的運動癡迷，包括射擊。陸淼除了眼睛有散光之外，其他方面的條件都高于初級射手的平均水平。
馬佳杭站在陸淼的身後細心地指導動作，二人的手臂重疊在一起。陸淼神情嚴肅而認真，但馬佳杭卻有些心猿意馬了。他感受着來自陸淼身體的體溫，和帶刺紮手的寸頭，把自己的身體又往陸淼的身上貼了一分。
“教練，你占我便宜。”馬佳杭細微的動作完全逃不過陸淼。
“好了，你去模拟訓練場跑一圈吧。”馬佳杭起身，摸了摸鼻子說。
馬佳杭看到陸淼的身影消失在訓練場的入口，嘴角帶起一個溫柔的笑容。對，他是喜歡陸淼，很喜歡。特別是，他喜歡陸淼意氣風發的樣子，比如此時在訓練場上奔跑、閃躲、舉槍、射擊的她。
馬佳杭比陸淼大八歲，在認識陸淼以前，他見過各種各樣的女性，城府極深的、長相妖豔的、溫柔體貼的、膽大心細的，責任感強的。陸淼好像和她們都不大一樣。天生有着保護他人的本領和欲望，對一切的知識充滿熱情，聰明但不張揚，理智和冷靜，像一個戰士。
馬佳杭想到了他的戰友，一起并肩作戰的，從前黯然死去的，那些鮮活的，随時可能停止的生命。到今日，因為巨蟒而死的人太多了，他必須為這場殺戮的停止做出全部的努力。
“在想什麽。”陸淼擦了擦汗，從馬佳杭對面走過來，她的模拟訓練得分是八十三分。這對一個初學者來說，實在是個不錯的分數。
“我們回去吧。”馬佳杭把陸淼的外套遞給她。
“看來，會有重要的人出現。希望我們好運。”陸淼穿上外套，戴上帽子，“馬佳杭，晚上有空的話，來我家吃飯嗎。”
馬佳杭絕不會拒絕陸淼的邀請。
“你在門口等一下。”進屋門之前，陸淼對跟在自己身後的馬佳杭說。馬佳杭微微皺眉，原來裏面暗藏機關，別有洞天。
巨蟒的人時常光顧陸淼的家，所以陸淼早前把一些家具賣掉，容易當成利器的用具也一齊丢掉了，現在的客廳中央就像一個幹淨的拳擊場。陸淼側身進了門以後，先沿着牆門走到大廳的牆角，關上了紅外線報警器。接着把地面瓷磚上的米粒和鹽粒掃到牆邊緣，又把床邊的幾瓶試劑收到一處。
“先這樣吧，你在沙發上坐一會，我進去洗個澡。”陸淼請馬佳杭進門。馬佳杭看了一會家裏出現的東西，還是笑了。
“你不用□□了。”
“這是我住的地方。”陸淼把外套脫在衣架上，“有這些試劑，也可以引起小型的爆炸。他們既然不傷我性命，我也不會害他們的。這些小把戲，頂多讓他們摔個鼻青臉腫，弄個擦傷之類的。”
“還真是貓捉老鼠。”馬佳杭陷入了沉默。巨蟒的人着實奇怪。初時，為了殺陸淼派上了小組甚至是支隊的力量；現在，陸淼沒有了軍方的保護，巨蟒的人反而倒不想殺她了。
“或許，他們發現了我其他的價值。”陸淼鑽進衛生間，沖着客廳說，“冰箱裏有冰的蘇打水，渴了随便喝。”
馬佳杭打開陸淼的冰箱，拿了兩瓶蘇打水。陸淼穿背心和短款運動褲，從馬佳杭背後伸出手臂，拿了一瓶蘇打水。
“你想吃什麽。”陸淼問。
“炒米飯好了，我看你有剩米飯，又有胡蘿蔔和黃瓜。”馬佳杭轉過身，看着陸淼。陸淼漂亮的手臂肌肉線條就擺在他的眼前，馬佳杭低下頭。
“那好吧，我做飯還是比你好吃一點的。”陸淼放下蘇打水，從冰箱裏拿了米飯到廚房去了。
“我可以随便看看嗎。”馬佳杭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
“随便。別随便碰到那些試劑，有的有腐蝕性。”陸淼正在打手裏的雞蛋。
這裏是兩居室，陸淼住一間屋，另一間屋裏現在擺滿了實驗用品，一張整潔的操作臺，上面擺了一些化學試劑管，和三摞圖書，看上去得有十二、三本。操作臺的後面有五箱物理和化學産品，基本都是危險品，也是馬佳杭派人送過來的。屋子的角落裏擺了一個保險櫃，馬佳杭猜自己的槍可能放在裏面。
“過來吃東西。”陸淼拍了一下馬佳杭的肩膀。馬佳杭一米八二，看上去和陸淼差不多高。
“你生活習慣很好。”馬佳杭和陸淼一起坐在沙發上，端起飯碗說。
“師父教的。”陸淼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态下提到這個人。
“師父？”馬佳杭對這個人很有興趣。
“我不知道他叫什麽，也不知道他從哪裏來。總之他每五年都會來看我，雖然每次停留的時間不長，但他會教我很多東西。除了奶奶，他是對我最好的人。”陸淼說話的時候，眼裏閃着亮晶晶的光芒。
“每五年？明年？”馬佳杭鎖住眉頭。
“他每次來看我的時候，想來還蠻規律的。栀子花一開，他很快就來了。不過，明年，我還有沒有命見到他，也不好說了。”陸淼的唇被馬佳杭的手指輕輕點住。
“別說這些。”馬佳杭清俊的眉打了結，“你的傷都好了嗎。”
“好了。”陸淼的嘴唇蹭着馬佳杭的手指說，馬佳杭像觸電一樣把手指拿開，低着頭扒了兩口飯。馬佳杭吃飯很快，不一會兒就見了底。
“吃飽了嗎。”陸淼到冰箱裏摸了兩個鴨蛋給馬佳杭，腰間的傷随着身體的拉伸隐隐露出些痕跡，馬佳杭的手掌在陸淼轉身之前撫了上去。
“那天很疼吧，槍傷原本就疼，又沒有麻藥，子彈都碎在裏面。”馬佳杭一手貼在傷痕的地方，一手把陸淼淺淺地圈在懷裏。
“疼是疼的，不過也沒有什麽。”陸淼的眼睛在馬佳杭的注視下，快速地眨了兩下。而後馬佳杭冰涼的唇，像薄荷糖一樣的嘴唇覆在陸淼的嘴唇上，柔軟的舌尖卷進了陸淼的口腔裏。陸淼跟着馬佳杭的節奏，輕柔地吻着他，和平日裏的強勢和霸道完全不同。
馬佳杭沉醉了。他看着陸淼的眼睛，用嘴唇輕輕沾了一下她的睫毛。
“陸淼，我走了。只有打敗巨蟒，才能保護你。”
陸淼沒有握住馬佳杭的手腕，她舔了舔嘴唇，好像還有薄荷冰涼的味道。
四十分鐘後，馬佳杭到達軍方指揮部，根據線報，巨蟒的破舟已經抵達淮揚。
“關于這個人，我們掌握的信息不多，只知道他是目前巨蟒六大核心人物中年齡最小的一個，不超過三十歲。聽他的下屬說，他平時喜歡玩飛镖，射擊的水平應該不低。”目前彙報的人是白葉，除了馬佳杭的小組外，今夜一起開會的另外三個小組的全體成員。他們是軍方特殊部門布置在淮揚的主要力量。
“聽說破舟有一個特殊的習慣，他會養野獸，不過這些野獸一般都死的很慘。有人懷疑，他會和野獸厮殺。”一個小組的組員補充說。
“這個破舟似乎接替上一任的時間并不久，大概四、五年的樣子，但據傳在巨蟒裏的聲望不小。應該不是個簡單的角色。”楓林摸着下巴說。
“我們安插進去的人，沒有一個能确定見到他們的廬山真面目。因為巨蟒的人非常多，加上這六個人神出鬼沒，有的人甚至還有替身。我們之前不是沒抓到過相關的人，結果每次都以失敗告終。”另一小組的組長握緊了拳頭。
“我們要想辦法找到他們在淮揚的基地，能拔掉一顆毒牙，就拔掉一顆。”馬佳杭沉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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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雀，把陸淼帶回來。可以傷，但不可以殘。”一個優雅的聲音從暗夜裏傳出來。高大的身影映在落地窗前。
“是，小六爺。”金雀摸了摸自己脖子上已經快消失的白痕，揚起了自己的嘴角。
陸淼正在家裏剃頭發，并非她十分喜愛板寸，只是這發型留習慣了，很難再留長。窗邊的風鈴聲夾帶着風聲湧進房間裏，陸淼背上的汗毛立了起來。
是殺氣。
在金雀的匕首劃向陸淼的脖頸之前，陸淼矮下身子躲開了，與此同時，陸淼手裏的剃刀朝對方飛了過去。
“媽的。”金雀低聲咒罵，剃刀擦着他的左耳劃了出去。他原本是想給陸淼在脖子上開一個同樣的傷口。金雀把匕首暫且塞回腰間的皮套內。
陸淼看到了來人暗金色的瞳孔，金雀有外族血統。陸淼知道，這人絕不是來逗自己玩的。她迅速關上了室內的燈。金雀握住陸淼的手，想将她反手按在地上。未料陸淼用腿隔開，又朝他扔了一瓶未開封的蘇打水。
陸淼鑽回卧室，她摸到了馬佳杭的槍，她并未把槍所在保險櫃裏。事實上，這是陸淼第一次開真槍。帶着火星的子彈朝金雀飛去，這絕對是始料未及的事情。陸淼因為槍的後坐力，後退了幾步，貼在靠窗的牆壁上。
金雀躲閃得很快，但子彈依舊是劃破了他的肩膀。“媽的。”
金雀打開燈的瞬間，陸淼又開了一槍，打在金雀身前的牆上。金雀飛身踹在陸淼的胸前，一把将槍拿了過來，“朝老子開槍，不想活了。”
金雀這一腳可不輕，陸淼接連吐出兩口血來，她倒在牆邊，卻笑出了聲音，“你是不是那天被我傷了的狙擊手。”
金雀一巴掌打在陸淼的臉上，“臭娘們兒，我差點忘了，給你添一道一樣的。”
金雀從腰間掏出匕首，陸淼握住他的手腕試做抵抗，但力不濟金雀，小刀割在脖頸上，劃出長長的一條傷口，血從傷口裏冒出來。陸淼攥緊了眼前的手腕，指甲把手腕掐出五個血痕。
“勁兒還挺大。”金雀一拳打在陸淼的太陽穴上。
被金雀扛在肩上，尚有神志之時，陸淼做了兩件事，把床邊的濃度酒精試劑砸向燈管，狠狠地咬了金雀的肩膀一口。
金雀看了一眼已成火海的房間，倒吸了一口涼氣，還好跑得快，這女人往屋裏堆了多少的可燃物品，真是存了玉石俱焚的念頭。還有這肩膀，可真是痛，先被槍傷，又被咬傷。
“金雀，你可是又挂了彩。看來這女人十足的克你。”青狐微笑着看向金雀，又看了看昏迷不行的陸淼，“小六爺要見她，把她放到地下室。”
金雀把馬佳杭的槍放在桌上，“應該是那個特警的槍，媽的，你看我肩膀。”
青狐還未及笑，一陣暢快的笑聲從門外傳來。接着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走進了屋內，他一頭齊肩的黑色卷發，墨色的劍眉入鬓，深棕色的大眼睛，挺拔的鼻梁，厚嘴唇，方下巴。
“金雀，你這是被咬了嗎。”
“小六爺。”金雀和青狐一起低頭行禮。
“陸淼是吧，給我吧。”破舟一把将陸淼抱在了懷裏，多看了一眼她頸上的傷口，“青狐，拿傷藥和紗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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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淼的家發生了爆炸，現場沒有找到屍體，她應該被巨蟒的人帶走了。”馬佳杭剛剛結束小組會議，便有警員向他做緊急彙報。馬佳杭小組的三人立即上了電梯，向現場出發。
“火勢已經有效控制，沒有出現人員傷亡。根據初步勘測，陸淼家裏有危險的物理和化學用品，另外，我們在現場發現了子彈，彈道測試顯示是警官您的配槍。我想，這兩件事，可能需要您向上級解釋一下。”彙報者是警方的人，他們從根本上來講，和馬佳杭等人不屬于同一個管理體系，日常行動沒有交集，只有遇到重大事項，才會進行合作。
“特殊部隊的事情，輪不到你們說話。”馬佳杭還未開口，跟在他身邊的楓林厲聲說。
“既然有子彈，或許會有血液和DNA。”白葉彎了一下嘴角。
“正在進行采集和初步化驗。”警方的人愣了一下說。馬佳杭的心微微收緊，既然巨蟒的人只是擒住陸淼，那麽至少說明陸淼在短時間內是安全的。而馬佳杭絕對相信，那一槍是陸淼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