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拜堂之日
“什麽都比你好。”
帶有怒火的聲音傳進來,林寒和楚修遠相視一眼,林寒回過身,楚沐正大步往這邊來。
“小侯爺說什麽?我沒聽清,再說一遍讓我聽聽。”林寒笑眯眯說道。
小侯爺不由地停下,見他叔父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瞬間知道該怎麽回,“叔父有三個孩子都能找到嬸嬸這樣的,我才十八就已封侯拜将,定能找個比嬸嬸好的。”不待林寒開口,“還是嬸嬸覺得我不如叔父?”
“你是不如你叔父。”林寒脫口而出。
小侯爺呼吸驟停。
楚修遠頓時忍俊不禁,“意不意外?”
“我——”小侯爺咬牙切齒,“意外!忘了你們是夫妻,你們才是一家人。我就是個外人。”
林寒也樂了,“這樣說我也不會把話收回去。”
“說出去的話是潑出去的水,您想收也收不回去。”楚沐說完還滿不高興的哼一聲。
林寒失笑。
楚修遠見他別過臉,懶得搭理他們的模樣,又想收拾他,“請柬送到了?”
聽到正事,小侯爺收起滿身怒氣,“送到了。嬸嬸,您那個丞相父親忒會做戲了。見到我一口一個小侯爺,還一個勁讓我去屋裏吃茶,搞得我像他家親戚一樣。幸虧我早已看穿他的真面目,沒上當受騙。”
林寒:“他一無是處,陛下也不會任他為丞相。”
“那是因為丞相是個吃力不讨好的活兒,沒人幹才輪到他。”楚沐脫口道。
林寒疑惑不解,轉向楚修遠,什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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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春節韓王都會從他封地回來,陛下不耐應付他,多是命丞相接待。”楚修遠道。
林寒依然不明白,“供着他不就行了?”
楚修遠:“韓王封地雖小,但有塊鹽田,十分富裕,每年回京都會拉來許多金銀玉器,逢人便送,其中給接待他的官吏尤其多。
“你爹爹雖說某些方面一言難盡,但對陛下忠心耿耿,收他再多禮都不會倒向他。所以這幾年都由令尊接待韓王。”
楚沐點頭,“叔父說得對。”往四周瞅一眼,見紅菱、紅藕俱在,就命她們把禮物送去寝室。然而,直到她們快進去了,楚沐才說,“吳太尉就是這麽
被他籠絡去的。”
吳太尉不就是吳承業,太後吳氏的親弟弟,皇帝商曜的親舅舅嗎。
林寒:“他都是太尉了,還想怎樣?”
楚修遠小聲說,“陛下乾綱獨斷,他是太尉也沒多少實權。”
林寒明白,“韓王好拿捏,想做攝政王啊。”
“夫人聰慧。”楚修遠不吝誇贊。
楚沐不禁嗤一聲,“我算是知道嬸嬸為何總向着你。”不等楚修遠反擊,就跑去廂房找弟弟玩兒。
楚修遠見他走着路一蹦三跳的,忍不住皺眉,“就他這樣,還能娶個什麽樣的。”
“你別總打擊他。”林寒笑道。
楚修遠:“我數落他,他還不知天高地厚,我要是誇他,他能上天。”
林寒聞言就知道暫時勸不住,“那些東西全是賞我的?”往寝室那邊看一眼。
楚修遠沒問宮裏來的人,但他總覺得都是賞林寒的,“我什麽都不缺,那些盒子也不像是盛衣裳、寶劍之類的,多半全是首飾。”
“那我去看看。”林寒說着就往寝室去。
楚修遠猶豫片刻,往西邊廂房看一眼,幾個孩子在跟楚沐玩,短時間之內不會出來鬧林寒,便跟上去。
到屋裏便幫林寒把盒子全打開。
果然不出大将軍所料,玉簪銀釵金步搖,做工精美,上面還嵌有寶石。楚修遠見林寒看直了眼,倍感好笑,“這些應當是宮裏的匠人做的。”
“那上面怎麽沒有禦制字樣?”林寒看了又看,也沒發現印章之類的東西。
楚修遠拿出一玉簪,翻到被面,指着上面細小的花紋,“這是制作者的名字。”
“不是花紋?”林寒低頭看了看,還真不是,是用隸書撰寫的字,為了美觀還把字拉長了,乍一看和花紋一般無二,“這是用針一點點雕上去的?”
“不清楚。”楚修遠對女人家用的東西不感興趣,從未了解過,“先收起來?”
林寒還沒看夠,但一想這些東西不會跑,府裏的奴仆也不敢偷她的,屋裏又悶熱,便聽楚修遠的,東西放下,起身出去。
因楚修遠沒個長輩,一切事務得林寒操持,翌日上午,林寒就把懂得較多的奴仆叫到主院,詢問他們拜堂流程以及十八日那天所要準備的東西。
一切
事物安排好,也到了六月十七日。
賬房先生何安的娘鄒氏提醒林寒,夫妻拜堂前一天盡量別再見面,十七日上午,林寒就把楚修遠趕去前面,還命仆人把通往前院的門關上。
晌午,林寒和三個孩子在內院用完,楚修遠和楚沐叔侄在前面用飯。
大抵習慣了一家人吃飯時熱熱鬧鬧的氛圍,突然靜下來,楚修遠和楚沐很不習慣。
小侯爺吃着往日愛吃的焖面,眉頭微蹙,“拜堂前不能見面誰定下的規矩啊。”
“老祖宗傳下來的。”楚修遠見他吃個飯挑挑揀揀,“好好吃,一條魚都被你挑散架了。”
小侯爺想說哪有,一看魚尾魚頭緊相連,“今兒的魚燒的不好。”
候在一旁的黃芪忙問,“哪裏不好?小侯爺。”
“都不好。”楚沐不假思索道。
黃芪面露擔憂,“我再讓廚子做幾個菜?”
楚修遠:“別理他,吃飽了。”
黃芪下意識看楚沐。
小侯爺瞪他叔一眼,“以後我成親才不要守那些陳規陋習。”
楚修遠心說,守不守可不是你說了算,得聽你岳家的。然而,一想他早上還跟大寶寶搶煎蛋,楚修遠頓時沒了說出口的欲望——按他的要求給他娶個妻子回來,他也能把人給氣跑。
後面的氛圍則截然相反,只因有大寶寶,看到他大兄吃魚肉嚷嚷着是他的,看到他二哥吃雞蛋羹,也叫着是他的。
可惜楚揚和楚玉習慣了,瞥他一眼就不再理他。
小孩兒轉向林寒,讓他娘親管管兩個不聽他話的哥哥。
“你還沒吃飽?”林寒問。
小孩兒使勁搖一下頭,沒有。
“那娘給你。”林寒說着把粥推過去。
小孩兒攥住湯匙舀一點,啥味沒有就要吐。
“不許吐。”林寒開口道,“是你自個要喝的,你吐娘就不疼你了。”
小孩兒苦着臉,扁着嘴看着林寒,娘親你不疼我了嗎。
“鹹豆漿喝不喝?”林寒把他推到一旁的豆漿端過來,“這個喝掉娘就不逼你。”
楚玉不禁說,“娘,他吃半碗雞蛋羹和一塊魚肉該飽了。”
“他今兒沒吃餅和粥,還能再吃點。不然方才也不會沖你們嚷嚷着不準吃。”林寒說着轉向小孩。
小孩兒
在惹娘親生氣和好好吃飯之間果斷選前者,把嘴裏的粥咽下去,就去他大兄楚揚碗裏挖雞蛋羹。
楚揚朝他手背上一巴掌。
小孩兒癟嘴就哭,林寒把盛雞蛋羹的盆移到他面前,“這裏有。”
“他就喜歡搶別人的。”楚揚瞪着小孩說道。
林寒舀半勺放大寶寶碗裏,“比你哥的還多,不哭了啊。”
小孩兒把湯匙一扔,撐着長幾站起來。林寒就想問他幹什麽去,小孩兒直直地向她撲來。
林寒下意識伸手,把小孩抱到懷裏忍不住懷疑他故意的,可見他睫毛上還挂着淚水,又不忍叱責他。可也越發犯難。
明兒一早她就要上妝,妝後不能再出去,小孩這麽黏她,明知她在屋裏卻不讓他見,他能把房子給哭塌了。
林寒思前想後,翌日上午命紅菱去找楚沐,把太子接過來。
太子喜歡招惹大寶寶,有他在大寶寶就顧不上她了。
事實果真如此。
小太子甫一進門就喊,“楚白白,我來啦。”
正要去寝室找娘的大寶寶果斷抛下他娘親,去糾正小太子——他不叫楚白白,他是大寶寶。
楚修遠也擔心幾個孩子鬧騰,見他們家最鬧騰的小孩被太子引出來,就讓楚沐帶幾個孩子去摘無花果。
林寒提醒過楚沐,得給帝後留點,而無花果還沒到盛果期,楚沐不敢摘太多,一個弟弟給一個,就領他們去議事廳前面的葡萄樹下吃無花果。
無花果吃完,小侯爺就摘一盤葡萄,也不多,一人分六七個。
幾個小孩慢慢吃完,楚沐看了看天,還未到巳時,給幾個小孩挂上驅蚊蟲的香包,就把他們帶去摘金鈴子。
一人拿着抱着一個金鈴子又随楚沐去後面找草莓,待草莓吃下肚,金鈴子被他們扔來滾去玩壞了,就連楚揚和楚玉也有點困了。
小侯爺一見幾個孩子打哈欠,就催他們去睡覺。
一覺醒來用過午膳,也到申時,帝後二人到了。
皇後下車看到一堵牆,下意識後退。
皇帝商曜疑惑,“皇後?”
“這裏是修遠家?”皇後看一眼近在遲尺的牆壁,“怎麽,怎麽在路中間壘堵牆?”
商曜:“過往行人喜歡往他院裏瞅,楚夫人不想讓人瞧見,就命人
加了一堵牆。”往旁邊努一下嘴,“從那邊繞過去。”
皇後聽商曜的話繞過影壁,再次停下,院中也變了樣。她上次過來院中種滿花花草草,如今只有稀稀落落幾棵樹,好像還全是果樹。
“這些也是林家那姑娘種的?”皇後追上皇帝便問。
商曜颔首,“聽修遠說她除了愛錢就這點喜好。”
“黃白之物?”皇後不禁轉向商曜,“她不是林丞相的女兒?”
商曜猜到皇後會這麽問,“她這點最像林長君,皇後不知罷了。”
皇後是不了解,因太後的關系,皇帝商曜很讨厭後宮女人插手前朝之事。皇後偶爾知道點什麽也裝不知道。
“幸好這裏沒有。”皇後跨進前院,見花花草草都還在,松了一口氣。
商曜擡手指向西北,“那是什麽?”
“綠藤棚。”皇後想也沒想就說。
商曜笑笑示意她過去看看。
皇後有個不好的預感,走到跟前,棚上挂滿圓圓的果子,“也是果樹?”難以置信地問。
商曜沒有回答,“再看看。”推開最中間那道門,跨進內院,皇後看到石榴和柿子,頓時覺得眼前發黑,“修遠,修遠有俸祿有食邑,想吃什麽買不到,何須如此。”
“姑母,您吃的水蜜桃就是我嬸嬸種的。”大寶寶一見院裏院外全是身着甲胄的陌生人,就拽着楚沐不放。小侯爺只能擔當他小弟的“坐騎”,扛着他從東到西,從南到北。
皇後被他噎了一下,可她向來疼愛楚沐,被堵得說不出話也不舍得怪他,“這未免太多了。我聽繹兒說後面還有。以後你叔父在府上宴客,豈不連個喝茶看花的地兒都沒了。”
楚沐想想,“是沒了。要不您跟嬸嬸說說,把後面改成花園。”
皇後下意識看皇帝,想聽聽他的意見。
“後面種的是高産作物。”商曜悠悠道。
皇後滿腔不滿瞬間咽了回去,“這是寶寶嗎?姑母抱抱。”沖大寶寶伸出手。
小孩兒扭身抱住他堂兄的脖子。
楚沐吓一跳,反應過來就想調侃動不動就朝他臉上招呼的小崽子,一看帝後二人還在院中站着,忙喊他叔父出來接駕。
楚修遠從書房出來把帝後二人迎到中堂,楚沐就把四個孩
子送到西廂房,命丫鬟小厮盯着,他去外面接客。
因這次只是拜堂,客也沒幾人,還都是楚修遠的同僚,比如主持儀式的太常,宮中禁衛首領郎中令,還有林寒的爹林丞相。
楚沐把太常送到中堂皇帝商曜身側,就去迎丞相。
然而,看清來人,楚沐掉頭就往裏走。
坐在主位的皇帝商曜正跟皇後講方幾上的水果,一看到楚沐又沒個穩重勁兒,夫妻二人同時皺眉。
身着喜袍的楚修遠率先開口,“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太常就想勸說一二。
楚沐搶先道,“不怪我,是林丞相把他那兩個雲英未嫁的女兒帶來了。我不躲着點,才是不成體統。”
“她們怎麽來了?”皇帝商曜疑惑。
楚家姐弟和太常以及立在一旁的郎中令不約而同地轉向商曜。
商曜疑惑不解,“看我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