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陳吟
“那個,我覺得你變了。”
曹一童是低着頭把這句話說出來的,他怕小筆蓋生氣。
小筆蓋震驚:“我變啥了?”
“我覺得你最好的朋友不是我了。”
“誰說的。”
“我覺得咱倆不是同桌以後,你跟窦佳成玩得比我好,而且你姐姐跟他舅舅還特別好,你去過他家,你都沒去過我家,我也沒去過你家。”
小筆蓋一掌拍在曹一童腦袋上,把他的黑框圓眼鏡打歪了。
打人者還掐着腰,義正嚴辭地說:“曹一童你說啥呢,你說啥呢!我跟誰最好你不看不出來麽!他們大人的事跟我們有啥關系,我喜歡的人是你,一年級二年級三年級四年級五年級都喜歡你,我天天冒生命危險給你傳紙條是為了啥呀,你再這樣說我我生氣了!”
說完,小筆蓋抱着肩膀轉到了另一邊。
曹一童慌了,站到小筆蓋面前,小筆蓋閃到另一邊,他又追過去。
他拽着她的袖子央求:“我錯了小筆蓋,你別生氣,我不那麽說你了,咱們和好吧。”
小筆蓋斜眼瞪他說:“等我一下。”
說完,她火速跑回教室,一分鐘後她飛奔到曹一童面前說:“今天我去你家寫作業行不行?”
曹一童扶着眼鏡看她,心想她的牙龈笑真好看。
“好,我正好還有個事跟你說。”
兩個小孩手拉着手高高興興地走出校門,一眼便看到了陳吟和曾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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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筆蓋無數次見過他倆站在一起接她放學,但這次她隐約感覺就是有點不一樣了。
果然,陳吟拉住了窦佳成,說今晚請他和曾輝在家裏吃飯。
小筆蓋見曹一童有點不高興了,抗議說今晚要跟曹一童去買書,然後一起寫作業。陳吟說:“不行,今天不行。”
“不!”
小筆蓋緊緊抓着曹一童的手不放松。
陳吟知道跟這倔妮子說不通,索性改變了策略對象,直接跟曹一童請假:“小筆蓋改天再去你家寫作業好不好,今天姐姐有重要的事需要她。”
軟柿子曹一童當然只能說好,于是,他站在校門口眼巴巴地看着那幸福的“一家四口”結伴回家了。
小筆蓋看見窦佳成就來氣,這一路跟他各種不對付。一到家,窦佳成說她家小,她說窦佳成醜。在吵架的空隙時間裏,小筆蓋時不時往廚房瞄。
陳吟跟曾輝在做飯,基本上是陳吟做,曾輝打下手,後來發現他打下手也是添亂,陳吟便不讓他做了,那曾輝也不走,就站在旁邊看着。二人聊陳吟的自創菜式,聊曾輝去過哪些地方、吃過哪些陳吟聽都沒聽過的美食,有說有笑的。
開飯的時候,小筆蓋一上桌發現,陳吟幾乎把這些年的壓箱底的拿手菜都做出來了。
窦佳成被其中一道奇葩料理戳中笑點:“哈哈哈哈哈這是什麽鬼東西呀,這兩個東西能炒一起嘛?”
曾輝眼神一橫:“禮貌!”
小筆蓋指着那道菜驕傲地說:“你懂啥,這是我姐自創的辣椒炒雞蛋,全天下最超級無敵宇宙好吃的炒雞蛋,別的地方都吃不着,不服你嘗。”
窦佳成撇着嘴夾了一小塊放嘴裏,細細品味……他忽然伸舌頭使勁哈氣,眼淚瞬間飙出來了:“辣辣辣!”
三人哈哈大笑。
曾輝也嘗了一塊,放在嘴裏的一瞬,他的雙眼便放出了光芒。
陳吟問他:“好吃麽?”
他豎起了大拇指。
陳吟很受用,笑說:“這道菜有名字,小筆蓋起的。”
小筆蓋說:“叫蛋蛋火辣辣!”
兩位男士的臉瞬間僵了。
笑也笑夠了,吃也吃好了,差不多該說正事了。
陳吟放下碗筷,說:“有一件事要跟你們宣布。”
小筆蓋和窦佳成嘴裏的東西都還沒嚼完,便一齊擡頭看他們。
陳吟和曾輝站起來,手拉着手,說:“我們在一起了。”
兩小孩張着嘴看他們,反應了好幾秒。
窦佳成突然雀躍起來:“矮油矮油那我是不是要改口叫小舅媽咯~”
小筆蓋使勁用白眼翻他。
窦佳成:“你瞪我幹嘛?”
小筆蓋:“就算你的奸計得逞,你舅舅跟我姐姐在一起,那我跟你也不會在一起!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愛的人是曹一童!”
“啧,你咋那麽自戀呢,你是不是覺得誰都喜歡你啊,五年級了還豁牙子,也就曹一童那個傻子喜歡,說你笑好看,我可沒看出哪兒好看!”
曾輝:“窦佳成!”
陳吟:“小筆蓋你冷靜一點,誰要你們倆在一起了?再說了好好學習不許早戀!跟誰都不行。”
吵吵鬧鬧吃完飯,四個人一起去書店買古詩詞批注鑒賞。
兩個小孩去小學教材區找書,兩個大人就在別的區閑逛。
不知不覺兩人逛到了旅游地理區,陳吟翻開了一本成都的旅游手冊,本只打算随便掃幾眼,卻一下子陷了進去,看的心馳神往。
曾輝:“成都很好玩。”
陳吟問他:“你去過?”
“嗯,出差去過一次。”
“你去過的地方真不少。”
“你呢?”
“我沒走出過這個城市。”
手冊上有幾張大熊貓寶寶的照片,陳吟喜歡極了:“熊貓太可愛了吧,像漏了餡的芝麻湯圓。”女漢子的心也都被萌化了。
曾輝頭回聽有人這麽形容熊貓,不禁笑了。
他說:“那明天我們去看熊貓吧。”
陳吟猛地擡頭看他,不像開玩笑。
“明天?去成都?”
“對,算第一次約會。”
陳吟第一反應竟然是……一天可回不來,豈不是要住一起。
她想了一下:“不行,孩子們怎麽辦?”
“幾天而已沒事的,他們長大了能照顧自己。”
曾輝看陳吟好像不太認同這個答案,補充說:“我可以讓朋友幫忙接他們放學。”
陳吟猶豫地搖搖頭:“不行,小筆蓋畢竟是女孩,我還是不放心。”
“那就周末去。”
“周末更不行,得給她做飯。”
“……”
陳吟:“抱歉啊,我不是不想跟你去旅游……”
“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出去放松一下,你活得太緊繃了。”
陳吟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忽然擡頭說了個地名:“潭柘寺。”
“啊?”
陳吟興奮地說:“聽說潭柘寺祈福很靈,風景也美,我早就想去了。而且不是那麽遠,當天去當天能回,我們明天一起去怎麽樣?”
曾輝愣住了。
陳吟問:“怎麽了,你去過了?”
“沒去過,”曾輝微笑說,“就去潭柘寺。”
陳吟開心極了:“好,我晚上做攻略。”
第二天,整理好行裝的陳吟在校門口對小筆蓋千叮咛萬囑咐,說晚上一定趕回來接她放學。小筆蓋一個勁兒地把她往曾輝懷裏推說:“你不接我都行,我自己能回去,好好玩!”轉身就跑進校園,淹沒在同樣校服的小孩堆裏,瞬間沒了蹤影。
曾輝對陳吟說:“咱們也出發吧。”
“完蛋。”陳吟一拍頭。
“怎麽了。”
“不好意思,昨晚我翻譯太晚睡着了,沒來得及做攻略。”
“我已經做完了,你跟着我走。”
陳吟呆呆地看着他。
“還忘了什麽事麽?”
陳吟無神地回答:“沒有。”
曾輝牽住她的手,輕輕一扯,咔嚓一聲,陳吟的雙肩背包帶斷了。
二人:“……”
曾輝說我看見你家裏不是有個挺好的單肩包,你怎麽不背那個?陳吟說嫌出門背單肩太不方便了就把這個舊包翻出來了。
“又不需要你背,”說着,曾輝把她的書包裏的東西全塞進了自己的大背包裏,然後把壞書包扔掉,“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現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陳吟抽出一個黑色塑料袋,用力一抖,袋子漲開了,她說:“男朋友又不是傭人。”
說着,她從他書包裏拿回了幾樣東西往塑料袋裏裝,死活搶着要分擔一點重量。
曾輝拗不過她,只好放手任由她一件一件地裝,他看着她嚴肅認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來:“你也太可愛了。”
陳吟裝完了不說話,拎着袋子埋頭往前走。
地鐵轉小巴車,輾轉兩個小時之後,他們終于到了地處山區的潭柘寺。進寺之前,他們先在農家院吃了頓鐵鍋炖魚,吃飽喝足後才正式進到寺內。
潭柘寺有一千七百多年的歷史,寺院坐北朝南,背倚寶珠峰,初春時節,漫山海棠。氣勢恢宏的廟宇在千百棵古杏娑羅的隐蔽下,安然地孕育着禪慧。如此莊嚴肅穆之地,讓人自然生畏,踏進去便不敢喧嘩造次。
曾輝一路跟在陳吟身後,看她拎着個垃圾袋虔誠地在寺院裏到處拜,這樣子實在可愛。
終于來到了陳吟心心念念的三聖殿,三聖殿前有一棵近千年的銀杏樹,傳為遼代遺物,被稱為帝王樹。樹下有一祈福架,滿滿登登地挂着帶紅穗兒的木牌,每塊牌子載着某一個人為另一個人的祈福,山風習習,掀起了木質的浪,叮叮當當地,好不清脆悅耳。
據說在這裏祈福很靈,陳吟為小筆蓋和曾輝各求了一個,寫好了之後過來問曾輝要不要也求一個。
曾輝不怎麽信這個,在他看來這二十塊錢一個的小木頭只是個沒有實質回報的商品罷了。但他不想煞了陳吟的好心情,說:“我在心裏求一下就好。”
“那我去挂上。”
陳吟寶貝地舉着兩塊福跑去架子前,找個了比較高的位子挂了上去,雙手合十閉目祈禱。
一陣風拂過,吹動了兩塊新牌,佛派風帶走了陳吟的祈願,待到他的手上時好悄悄兌現。
“怎麽不給自己求一個?”曾輝不知何時早就站在了她邊上。
陳吟睜開眼說:“你們好我就好了。”
曾輝剛有點小感動,她又小聲補充一句:“二十一個太貴了。”
曾輝輕笑,心想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哎?”
陳吟的目光忽然鎖定在了祈福架最頂上的一塊木牌上,那牌子顏色很暗,看起來有些舊,應該在這有段日子了。
陳吟指着那牌子說:“有你的名字!”
曾輝懵:“?”
這個角度看,有點逆光,陳吟眯着眼辨認牌上的字:“林小寧祝曾輝一夜暴富。真是你哎,還有人這麽求的太逗了吧,林小寧是誰啊?”
曾輝在記憶裏搜索了一下後說:“不認識,是重名吧。”
陳吟嘟囔:“天,在這遇到重名還真巧。”
別的游客要來挂福,曾輝和陳吟閃到了一邊。
陳吟說:“這樣也挺好,萬一菩薩分不清誰是誰,說不定你能被雙重保佑。”
“我要那麽多保佑幹什麽,你怎麽這麽逗。”
“保佑多了還不好?我巴不得。”
“我剛才跟佛說好了,放心吧。”
“說好什麽了?”
“讓他保佑你。”
“怎麽說好的?”
“他說行。”
“扯淡。”
“真的,你別不信,他真說了,我聽見了。”
“那佛祖說話聲好聽麽?”
“一般吧,跟我比差點。”
“自戀。”
“我聲音不好聽?陳吟你回答我,你過來,陳吟。”
“小點聲。”
他們邊聊邊去往下一個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