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可憐的賈敬,他依然在辛苦地凝聚丹液,并且因為處于将丹液壓縮成金丹的重要階段,不只已經一個月無暇入夢抱抱親親寶貝兒,還錯過了近來寶貝小保成越發少見的傲嬌狀态~
可是現在,賈敬別說可惜思念,根本連時間的流逝都沒有感覺了。
無論曾經多麽強大,凝聚金丹到底是個門檻兒,尤其賈敬一時不留心,在成丹前就先化回原身。
賈敬化回原身實力自然大增,可也為成丹增加了好些兒阻力。
法則總是如此公平,越發強悍的存在,修行上越難進境,否則當時混沌之中那許多神魔,也不會最終只剩三兩個,而最強的盤古更是雖存又亡——三清保留了盤古的所有精氣和開天的記憶,卻沒有任何屬于盤古時的感情了。
而賈敬,作為混沌之中,唯一一件足以和鴻蒙青蓮齊名的混沌至寶所化,雖然化出賈敬的只是那件至寶僅存的殘片,但也遠遠不是普通洪荒兇獸可以比拟的。
若非賈敬只得碎片所化,跟腳可比什麽十大靈根高貴多了,就算只得碎片也不甚遜色,倘若不是恰好得了他家師尊的機緣,下場只怕比黃中李、人參果都不如。
故而哪怕歷劫重修,進境也相當不易。
雖只是成丹,也比一般妖獸成仙都難,虧得賈敬原身看着雖然十分兇悍,但基于他家師傅本身不食血食,而後來他能夠自己行動了,又早因為那些兒各種禽獸類草木類非生物類皆有之的師兄師姐師侄侄孫兒們的關系,也練就了一番對于食欲上頭無甚興致的性子,又因為粘師傅粘得緊了些,連封神那樣的大劫都只窩在金鳌島取暖撒嬌,因此幾乎沒怎麽傷過有靈智的生命……
或許正是因此,雖然進境不易,卻不需經受雷劫,所以雖然此時只得自己獨自成丹,遠不如當年第一次成丹時,還可以窩在師傅懷裏吃大師伯制作的糖豆子舒服,也還忍得。
就是花的時間,也比他原先快多了,他上一次,雖有師傅溺愛大師伯寵愛二師伯暗中看護,但第一次凝丹,也足足閉關了七十多年,此次卻不過兩年。
都不夠賈敬原先打個盹兒的時間。
卻足以讓海底的玄色巨獸,在終于成丹之後醒來的第一時間,将一張看着兇悍無比的大臉皺巴成憨态可掬的囧字。
原本還答應了小保成一定不會再錯過他生日,就算真身到不了、至少也可以用靈識在夢裏相見的,卻不想……
一不小心,就是大半年!
保成的九生日早過了,一晃眼,十生日都近了……
也不知道這将近一年的時間,保成連夢裏都沒見着自己,可該如何心焦?
巨獸身上的玄色烈焰越發濃厚,卷得海水一片沸騰,原在深海處還好,雖然不斷有海水被蒸發成水汽,卻又迅速被遠處的海水融合,但随着巨獸的迅速上升,海面也迅速升騰起一片白霧。
虧得此刻恰好是深夜,又是在遠離大陸海島的海中,倒也沒人發現這一大片海在忽然之間變得堪比沸泉。
就是水中魚類,賈敬也早在選定此處作為築基之地時,就施法驅散了,因此玄色巨獸制造的聲勢雖大,卻也不曾影響了什麽。
……也或許,其實影響了什麽,但賈敬此時還不曾發現。
此時,太子于睡夢中也仍皺着眉頭。
或許該說,太子殿下現在也只有睡夢中才能皺着眉頭。
在臣下面前要穩重,在奴才面前也不能太失态,在皇父面前倒是可以肆意些,卻又不舍得讓他擔憂,因此太子雖然在最初沒有了賈敬入夢的第一個月起就開始不安,在生辰前夕連原有的賈敬陪同海底一夜游都沒有之後,這種不安就開始難以忽略地彌漫開來,并随着時間的推移日益加深,卻偏偏不好顯現。
只有睡夢之中,才會忍不住皺皺眉心。
或者偶爾,枕邊被角,也會出現太子殿下再無法用流口水欺騙自己的濕痕。
讓賈敬心痛不已的濕痕。
是的,賈敬借着金丹修為直入皇宮內院時,一掀開那杏黃床幔,看到的就是太子殿下已經不複原先肥嘟嘟的臉頰邊上,那自眼角緩緩劃落的水痕。
賈敬挨得住大師伯的金剛琢、二師伯的玉如意,以及衆多羨慕嫉妒恨他可以肆意忌憚地和師傅撒嬌的師兄師姐們以教導切磋為名的各種揍,卻實在挨不住,小保成眼角的一滴淚。
明明已經鞏固過金丹期的修為,明明是遠超過金丹期的心境,卻在忽然之間,禁不住震動。
連剛剛凝成的金丹都險些兒碎裂的震動。
三千世界之外,何處雲端,有一俊朗鋒銳卻又平淡無波的青年淡淡搖頭:“癡兒癡兒!”
可不正是一對癡兒?
明明一次也不曾雙修過,但就在賈敬金丹一震的瞬間,本來沉溺于夢中的太子也睜開了雙眼。
一睜眼,看到的就是完全不符合常理的玄色巨獸,但太子卻絲毫無懼。
只有喜色。
第一次在非深海背景下看到這只玄色巨獸,太子殿下卻很直接地整個兒撲了過去,中途被被子拌得一踉跄也毫不顧及,只因篤定了只要賈敬在,無論現實還是夢裏都不會讓他受到絲毫傷害。
小保成毫無保留的親昵,迅速治愈了玄色巨獸原本疼痛的心,出現了一絲裂縫的金丹也迅速修複,雲端之上的青年搖搖頭,嘆了口氣,簡直都不願意承認那麽傻樂傻樂的家夥居然和自己有關系了!
賈敬卻不知道自己已經遭了自家師傅嫌棄,兀自傻樂傻樂得忘了化成人身,就那麽張着血盆大口對着小保成一陣舔——
單是舌尖就足夠将太子殿下的整張臉覆蓋住,一舔下去簡直像是要将那顆小腦袋都含到嘴裏似的,口水更是從太子的頭頂蔓延到腳邊。
虧得太子也不是第一次被賈敬這麽舔的,又是久別重逢,雖然各種不肯承認自己的擔憂不安,但看到這頭玄色巨獸的瞬間,太子确實感到難得的安心,于是一貫的小潔癖也沒發作,任由賈敬的口水在自己頭頂身上肆虐。
好在賈敬到底不同普通生物,雖然口水分泌得歡,卻沒什麽難聞味道,反而有種似草木非草木、似龍涎非龍涎的淡淡香味,太子殿下雖不肯承認,心底其實挺眷念這個味道的,因此不只不覺得将自己整個兒腦袋連着小半個脖子都吞進去的血盆大口恐怖,反而調皮地伸出不知何時沒有了肉坑坑的小爪子,往巨獸嘴巴裏探去。
似乎是在玩一個有趣的游戲,摸完巨獸兇狠地呲出下唇老遠的劍齒摸後槽牙,摸完牙齒摸舌頭,然後更加得寸進尺地往舌頭伸出探去,似乎不摸到巨獸喉嚨深處的小舌頭就不罷休了。
喉間是所有生物的脆弱之處,這點同樣适用于異物孕育的洪荒巨獸,不過凡人的力道對于已經金丹期、又還融合了原血的賈敬來說,實在還不如蚍蜉撼大樹,又喜見小保成如此活潑,因此倒樂得越發低下頭、大大張開了嘴,将小保成更含進去一些兒,好讓他順利探索到自己喉間的小舌頭。
不過卻還是故意咕哝出一聲極具威脅性的低吼,換來太子越發得意的一陣笑。
這一場久別重逢,在賈敬,在太子,都是其樂融融。
不過在外人看來,卻遠非如此。
因是帝皇寝宮側殿,倒沒有後妃宮中,那種入夜之後內監不得入內的規矩,因此聽到賈敬那聲恐怖的獸吼,雖然值夜的兩個宮女兩個小太監都吓得戰戰兢兢,只在小間裏歇息的何砌卻很穩得住,一邊命小太監悄悄去傳侍衛,一邊帶着其他三個宮人往內室去了。
何砌的腿其實也抖得很,只是他先是看着皇帝長大,後來又被托付守着太子從一個小肉包子長成湯圓兒再長成現在的小少年,雖然或許不敬,但對于沒有任何家人的何砌來說,對于儲君卻是一半兒忠誠一半兒悄悄以長輩自居的愛。這種愛,足以讓他打破自己根深蒂固的貪生怕死本能。
不過再怎麽努力堅強,深宮內院忽然出現一聲壓迫感十足的獸吼,就足夠震撼何砌的心理防線,在努力鎮定進入內室,卻只看到一頭絕對只存在神話中的巨獸——最重要的是巨獸嘴邊露出的半截兒杏黃時,心理防線也被徹底擊潰了。
其他三個宮人幾乎連一聲呻吟都發不出,直接癱倒在地。
何砌到底不同,雖然瞳孔瞬間放大,卻不知道是什麽,竟支撐着他原本抖得厲害的腿反而穩住了,握着燭臺的手瞬間翻倒,一張平日裏低眉順眼十分和氣恭順的臉瞬間扭曲,被賈代化暗中嘲笑無數次的弱雞身體竟也爆發出驚人的力量,舉着尖銳的燭臺直往巨獸臉上插去。
賈敬先是本能地運起防禦法術,但瞬間又撤掉——
這法術一用,何砌非得變成肉末不可,豈不是白吓着小保成?再說好歹喊過何砌好幾聲兒世叔,這家夥也不像顧文航之類的煩人,又是小保成素日用慣的,賈敬可不想一時失手就殺了他。
——何砌卻不領情,憤恨至極地将燭臺往賈敬左眼插入……
太子殿下聽得聲響,放棄了繼續撫摸巨獸喉嚨深處小舌頭的游戲退了出來時,看到的就是自家小盒子如此驚險的攻擊,當下吓得不行,急急揮開何砌,心疼地撫上賈敬的眼睛,一連聲的“傳太醫”,何砌看着毫發無傷的太子殿下,徹底懵了:我果然是在做夢吧是在做夢吧?
太子卻根本顧不上訓斥仍傻站着的何砌,整個人爬到巨獸肩膀上,确認了那只眼睛依然好好的之後,才松了口氣。
卻在呼出半口氣的時候,就狠狠拍了那只巨獸的大腦門一下,徹底将最後一個哆哆嗦嗦卻仍堅持住沒暈倒的宮人吓暈過去。
賈敬無辜地眨眨眼,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兒——賈敬的防禦力那是他師傅感嘆過堪比自家大哥本命法寶的存在,就算此時才剛成丹,也是一般金仙望塵莫及的,因此雖沒閉眼,也不是一件兒凡鐵所能突破的,是以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将小保成吓壞了。
好在雖然沒反應過來,但賈敬在原身時本來就常常無意識賣萌,又因為剛剛小保成的淚痕正內疚心疼着,因此迅速反應過來,從身後伸出毛絨絨的大尾巴,在惱怒的小保成身上一陣輕拍安撫。
太子“哼”了一聲,拍在玄色巨獸額頭的手半點力道也不留,跳下來的時候還順便狠狠踩了那覆蓋着長長玄色毛發的大爪子一下,巨獸裂開血盆大口露出一個看似猙獰的笑,太子殿下絲毫不怵,潇灑一轉身~
看到室內一個何砌、門口三個宮人,太子殿下眨眨眼睛,是不是哪裏不對?
——當然不對啦,現在不是夢裏頭,是現實了啊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