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綜]敬水流深

第13章 被皇父的皇帝

當然，這些和賈敬關系不大。

賈敬現在關心的，是小太子的靈魂。

他借着談話時氣氛好，摸了一把小太子的腦門兒，才發現，小太子的靈魂，比他原本以為的有趣兒多了。

不是賈敬原先猜測的奪舍，也不是簡單的重生。

小太子體內的，是個異世之魂，但确實又是在元後懷上他的時候就融合了這個身體，然後再重歷一遍靈魂随着肉體被母親孕育的過程。

所以小太子的靈魂才強大得讓賈敬驚訝，完全不似此間凡人，倒幾乎抵得上一個練氣大圓滿時期的修真者了。

所以一開始時，賈敬才會猜測小太子是修真者奪舍，只是小太子的靈魂和肉體又極其和諧，和諧得完全不像是個練氣築基之類的修真者只憑三五年就能融合到的程度。

卻原來不是奪舍，這個身體确實就是小太子的。

只是小太子的靈識會那麽幹淨，卻是因為被賈敬前世一道兒帶着來到此間時，前世的記憶被暫時封印住了。

小太子的萌是真萌，不是故意賣萌。

小太子的傻也是真傻，不是故意裝傻。

賈敬解決了自己的好奇心，卻越發覺得有趣兒。

小太子的前世，居然是個和今世極其相似的身份，一般兒元後嫡子，一般兒母親早亡，一般兒打不記事時就被封為太子，一般兒傻乎乎地将“儲君”和“君”在很多程度上混淆了。

只是卻比小太子更可憐，他的父親比小太子的父親早生下他十幾年，卻沒有一個心血來潮告訴他“儲君非君、天無二日”的賈敬，反而多了十幾個野心勃勃又年歲正好的弟弟，就連和小太子一般都有的庶兄，母族也比小太子現有的那個強多了。

所以下場很可悲，兩廢兩立，幽禁致死，最寵愛的實際上的長子最終也被以謀逆罪處死了。

而他自己，一縷幽魂飄飄蕩蕩數百年，卻不想，居然如此湊巧，撞上賈敬前世渡劫的天雷，一并兒被扔到此處來了。

還成了一個和他處境相似的小太子。

還很湊巧地有了個和前世一般的名字。

偏偏忘卻了前塵，繼續傻乎乎地喊另一個皇帝“阿父”。

明明皇帝自稱是“皇父”的。

這娃兒真心倒黴啊！

賈敬沒覺得有什麽對不起這娃的，畢竟若非湊巧，這娃現在還是一縷飄飄蕩蕩的孤魂呢！

只是賈敬先是被那個到處圓乎乎的小圓團子給小萌了一下，又被小太子明白了欺君之罪要殺頭後就立刻改口說他剛剛什麽都沒聽到的“寬容”小感動了一下，待得看了小太子的記憶，雖然不覺得自己有啥需要愧疚的，對這倒黴孩子卻難免有一兩分不同：到底這個世上，也只得他和他一般兒來自異世了。

這麽點不同，就足夠賈敬決定暫時忽視小太子前世後期，那個自暴自棄得都不值得拉一把的混賬模樣，繼續依照原先的打算，引導引導目前看起來還是聽能引導的小太子，讓他不要成為歷史上又一個被廢的倒黴太子。

反正世上被廢的倒黴太子不少，但媳婦熬成婆的幸運兒也不少。

小太子與他前世倒黴經歷相比，最幸運的一件事是，這個皇帝已經三十七了，小太子尚且未過三生日，待得他差不多長成時，皇帝也該老了；而且依照皇帝三十七歲只得三個兒子的概率看，到時候皇帝的兒子應該也不多，只要小太子自己不犯渾，想來不會倒黴到被廢掉的。

上了年紀的老皇帝，比起一個被當成儲君培養多年的太子，只要太子過得去，總不至于另選一個只當臣子養着的兒子。

賈敬默完一卷道德經，換了一張紙，卻沒畫畫，只是銀鈎鐵畫寫下“天無二日”四個大字，準備送給剛剛收拾出自己書房的小太子。

小太子很領情，他依然不太明白這四個字的意思，卻已經牢牢記住。

小太子很喜歡地将這四個字挂在了書房左側牆上，正對着他的書案，一擡頭就能看到的位置。

因為四個字他都認得也！

因為那是神奇地能夠以冰聚陽還毫不吝啬地把法子也教給他的賈卿親手寫的也！

小太子寫完了“鯉”字二十遍——本來是昨天學會的，但今天交上去的功課，十個“鯉”字裏頭居然就有一個寫錯了，因此加罰的；又另寫了“埋子奉母”十遍，寫完仔仔細細拿着賈敬留給他的字條對照，其中有一個“奉”字寫得不好，又有一個“母”字少了一點，本來“母”字加上一點也就行了，小太子還是端端正正地重新寫了兩張，又仔細對照過，發現都端正無誤後，才滿意地放下筆，卻沒下書案，繼續托着小下巴欣賞對面牆上挂着的那四個字。

皇帝一進門，看到的就是個小圓拳頭托着小圓下巴，小圓眼睛笑得半眯，小圓嘴巴又微微裂開的，萌湯圓兒。

皇帝心裏那個甜得喲，比一口氣連吃了三大碗桂花酒釀圓子都甜美。

尤其是這顆小湯圓兒，一看到皇帝，就立馬眼睛晶亮地從椅子上滾了下來，小圓短腿兒一跪一曲，小圓胳膊一只撐在膝蓋上一只自然垂在身側，小圓腦袋很有架勢地點了點，居然将本朝武官見君王的常禮行得似模似樣，跪下起身的姿态，也比原來嬷嬷們教導的皇子常禮自如多了，竟有幾分從容的味道。

皇帝看得笑眯眯，小湯圓兒自己也笑眯眯地很滿意：行這個禮，至少自己不會一不小心就整個兒滾倒在地上，白被皇父笑了去。

因沒外臣，皇帝也沒守着什麽抱孫不抱子的破規矩，攬着小太子一起坐在南沿炕上，臉在小太子嫩呼呼的胖臉兒上蹭了蹭，忽覺不對：“保成不是一貫喊朕‘阿父’的嗎？怎麽換成皇父了？”

小太子樂呵呵地環抱住龍脖頸，回蹭了蹭龍臉頰——老實說，龍臉頰遠不如小太子自個兒的湯圓臉蛋滑嫩細膩，只是小太子喜歡這樣和阿父的親昵互動，寧願自個兒白嫩嫩胖乎乎的臉頰被蹭得發紅，也總要蹭上那麽一蹭。

蹭完了也沒離開，就着攬住皇帝脖子的姿勢，湊到皇帝耳朵邊兒悄聲說：“保成是故意的。”

皇帝也壓低聲音問：“為什麽？”

保成小太子咯咯笑：“保成嘴裏喊‘皇父’，其實心裏都在悄悄喊‘阿父’——保成知道阿父最疼保成了！可是保成也知道，阿父不是保成一個人的阿父，也還要疼兄長弟弟們的。雖然肯定沒有像疼保成那麽疼，也肯定是疼的——兄長弟弟們都喊阿父‘皇父’呢！阿父疼保成，保成也疼阿父，可不能讓兄長弟弟們覺得阿父偏心保成——雖然阿父确實很偏心，嘻嘻！”

小保成貼着皇帝的脖子，竊笑了好一會，越發壓低聲音：“可是這個秘密阿父和保成知道就好，我們再不告訴別人了！”

皇帝被小保成感動得龍眼都泛紅了。

他自幼生母早逝，皇父另有寵妃愛子，養母雖對他好，卻也不過是因為他是祖母挑選了給無嗣的養母“引子”的養子之故。祖母也算慈愛，但她孫兒不只一個，也更期待身為她侄女兒的養母能生下一個有着她們史氏血統的皇子。若非後來皇父因寵妃愛子接連過世、悲恸之下受不住也去了，沒能讓養母如願生下親子，這個帝位可還真輪不到他坐。

就是當了皇帝，也有好些年，因為好些事和原本身為慈愛的祖母有了些矛盾，好在最開始祖孫有着共同的敵人——膽敢帶刀入宮上殿的攝政大臣關羯——在，祖孫兩個一老一孤相依為命，倒也還算和諧。後來關羯除了，自己羽翼也豐了，祖母人老心不老，卻也看得清時事，雖然管得依然有些多，卻沒再太過伸手，祖孫兩個卻也算得上善始善終。

現在養母也還好……

但皇帝心裏，對于自己親情緣薄，總有幾分遺憾。

現在卻有如此可愛孝順的湯圓兒，就是皇帝少年登基，多年與內外不馴實力對抗，早練得心硬如鐵，此刻也不禁柔軟如水。

一時間，皇帝只覺得平生兩大幸事，除了陰差陽錯得了帝位又有性子雖二卻忠心耿耿的臣子相随、讓他再不需連睡着都不踏實之外，就是有子純孝如保成了。

保成如此可愛，皇帝怎麽舍得讓他換了稱呼？

皇帝抱着小保成晃了晃：“阿父還是喜歡保成喊我阿父呢！”

小保成咯咯笑，阿父沒發現，他是第一次對保成自稱阿父自稱我呢！心裏越發覺得賈敬說的沒錯，果然啊，保成越乖越懂事越自覺，阿父只會越疼保成呢！

是以更加堅決，就算皇帝先退讓一步，只說以後在外人面前就稱皇父、私底下就稱阿父時，依然堅定拒絕了。

“皇父在保成心裏永遠是阿父，可是稱呼換來換去的，一不小心就容易露陷，再說了——兄長弟弟可不能算外人，可是保成改口，為的就是不讓兄長弟弟們暗自埋怨皇父偏心、讓皇父為難的啊！”小保成板着胖臉兒一本正經，萌得不行，說出來的話卻讓皇帝糾結得要命。

皇帝是絕對不能承認，其實剛剛他差點脫口說自家長子三子也是外人的……

那麽，就只能由着小保成将軟糯糯甜滋滋的“阿父”，改成生疏客氣的“皇父”了？

小保成攬住他家皇父的龍脖子，伸過胖臉兒在那龍臉上蹭啊蹭：“皇父聽話，不可任性。”

皇帝：“……”

好吧，皇父就皇父，無論哪個稱呼，由小保成奶聲奶氣地喊出來，都是軟糯甜蜜天下無雙的。

稱呼再疏遠又如何？保成可沒真和自己疏遠了去，反而更親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