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 晉江文學城首發(修) 雖然洛遲心……
雖然洛遲心軟了那麽一瞬, 但他也知道其中厲害,方才要出去讓人處理,立馬就有探子來報。
“将軍, 不好了!鞑靼人又來了。”
方才還一臉頹然的徐謹兮立馬打起了精神。手指仍在發抖, 身體裏氣息紊亂。但他已經顧不得太多,将那藥瓶裏剩下的最後兩粒藥服下, 便提着劍, 往門口而去。
出了營帳, 他又是北境十萬大軍所向披靡的統帥了。
“什麽?我不是父王的女兒?”聽到玉汋的話,寧初雪不可置信。
易王這幾日都把她囚禁在府中,好不容易趁他不在逃了出來, 就聽到這樣的消息。
寧初雪滿眼諷刺:“怎麽可能?”
玉汋也不敢相信,但她方才在外邊, 千真萬切地聽到有人在讨論。
“外邊人都在讨論……您不像王爺, 也不像王妃。”
“不過是瞎說罷了, 肯定是有人趁此混淆耳目。對,一定是……趙西柔。一定是她!她還活着!一定是她!”寧初雪激動地道。
但這種事情,必然不可能空穴來風。
幸好, 母親在世時候身旁的嬷嬷仍然活着,寧初雪出了茶樓的雅間,便直奔那嬷嬷家中。
那嬷嬷如今已經五十多, 雙目失明, 住在城南。兒子健壯,媳婦能幹, 加上回來時,手上銀錢大筆,日子過得倒是不錯。
聽到寧初雪的問話, 她空洞的雙眼環顧四周,手中拐杖敲擊地面片刻之後,這才沉沉地道:“這事說來話長。”
“您的确不是王妃的女兒。”
“那我是誰的女兒?”寧初雪沒想到,自己叫了那麽多年的親生母親,竟然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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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搖頭:“這個老奴自然是不知。當時王妃的女兒,不過出生幾日便斷了氣,王妃當初嫁給王爺,便是以有了她的子嗣為名頭,所以為了不讓當初不喜她的王爺與她和離,她便讓人找了一個女嬰。”
聽到寧初雪吸鼻子的聲音,嬷嬷又道:“郡主也不必怪王妃。當初老奴讓人找孩子時,那個送孩子的人說,郡主的親生母親已經死了,您是她放在別人家裏的。若不是當時王妃抱走了您,此刻,您已經被她丢掉了。”
她咳嗽了一下,繼續往下說:“你母親身子不好,死前把您交給那人,那人收了您母親的錢財,并不打算養你,而是打算把你丢到路旁凍死。”
“為什麽會這樣?”寧初雪沒想到,重來一世,她竟然會面臨這樣的局面。
離開巷子的時候,她眼睛都是紅的。天上這時候下起了雨,秋末的雨,寒冷砭骨,寧初雪卻渾然無覺。
手臂濕透,身上雪白的衣裙也濕透,衣裙貼在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玉汋也淋在雨中,這雨水冷的她瑟瑟發抖,玉汋看着無知無覺的寧初雪,勸道:“郡主,我們回去吧。”
“回哪裏?”淚水從眼眶中流下來,寧初雪哭得歇斯底裏:“我能回哪裏?”
上輩子她雖然經歷不少坎坷,可實際上,卻是很順的,可這輩子,她覺得自己重生,知道的夠多,因此一開始對付起趙西柔她們才那麽肆無忌憚,卻沒想到,一切跟前世都不一樣。
她生生把一切都玩沒了。
天上小雨淅淅瀝瀝時,一柄傘這時候撐到了寧初雪頭上,身上被冷麻了的寧初雪發現頭上似乎遮了東西,連忙擡頭去望,就見身着玄色長袍的銳王,鳳眼中帶着笑。
察覺自己的狼狽,她連忙抹了淚,冰冷道:“銳王怎麽在這裏。”
銳王道:“路過見到郡主在淋雨,故而過來關心一翻。”
寧初雪呵呵冷笑:“王爺當初也是這麽關心寧初莞的。”
“看來郡主知道不少。”銳王的聲音似有所指。
寧初雪連個眼神都不給他。
銳王卻俯視她的頭頂,自顧自地說:“不過,寧初莞不如郡主。”
寧初雪這才擡眸看他。
“郡主當初能夠把趙西柔扳倒,可見膽識不一般。如今易王偏愛寵妾,知道郡主非綏王女,接下來郡主恐怕連後位都不得,不如我們合作……”
寧初雪冷冷地瞧了一眼,而後離去。
銳王的話,卻宛如預言一般,很快兌現。易王登基,而寧初雪,只封了個才人。
反而是那個玉寧,封了淑妃,在她之上。
接到聖旨之後,公公一走,寧初雪把手中的聖旨直接丢掉,便猙獰着嬌容道:“洛風延他竟然如此待我!”
去找新帝時,他正與那女子,在禦花園嬉鬧。
寧初雪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面。
旋即轉頭折返,吩咐玉汋:“你安排一下,我們出宮。”
寧初雪去了京中的靜雲庵,要剃發為尼。
跟着寧初莞的宮女回報。
新帝聞言,冷笑一聲:“她要剃發,她便去。”
寧初雪也便直接落發為尼,身披道袍。
是夜,銳王聞此,靜雲庵,見到一身僧袍的寧初雪,含笑問道:“郡主不會是,當真就這麽,妥協了吧?”
禪房之中,不過二人,寧初雪懶得跟他賣關子,直接冷言道。
“自然不,只不過不在宮中,方便我做許多事情?”
銳王往前一步,輕挑起她下巴,鳳眼邪肆:“這許多事,包不包括本王?”
“什麽意思?”
銳王在寧初雪耳旁呵氣:“六弟如此對不起你,你就不想報複?”
寧初雪略微垂眸,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寬袖底下玉指輕動,她踮起腳尖,輕碰上銳王的唇。
僧袍落了一地,待銳王從地上起來時。看着寧初雪,一臉不可置信:“六弟竟然不曾碰你?”
一陣雲雨,又是佛門聖地,又不是那人。寧初雪只覺新奇,餍足而笑,道:“他如今喜歡的,只有那妖精。”
她早就已經讓他失望。
銳王摟過她,在她耳邊窮盡甜言蜜語:“那你便跟了本王吧,本王會待你好。”
寧初雪唇角帶上一抹嘲諷的笑。
銳王很快離開,因為二人見面不方便,他也鮮少過來。隔壁道館裏的小道童模樣清秀,尼姑庵中清寂,寧初雪開了葷卻無人解決,便時常到後山晃悠,沒多久,就把那小道童騙得破了俗。
***
而在北境
徐謹兮殺紅了眼。
鞑靼大規模來襲,他在山谷之中,與他們激戰多夜,受傷的手臂已經再也拿不動劍,他只能帶着人奔逃。但對方似乎早就已經知道他們該怎麽走了,在前邊設下埋伏,而徐謹兮,中了埋伏。
四處是火光,兩旁巨石轟隆隆而下,周圍的将士,一個接着一個倒下。
洛遲跟在徐謹兮周圍,帶着一千名大将,試圖沖出去。
而他們根本沖不出巨石的包圍。身後的人,越來越少。
徐謹兮只能讓人下馬,從兩邊山壁緩慢往前挪。
但敵人早有對策,把樹木砍伐而下,澆上火油,便丢了下來,整個山谷,便如火龍亂竄一般,四處火光。
徐謹兮被包圍在其間。
這并不是最為糟糕的。
本來已經摁壓下去的毒性,這時候突然發作。
腳步驟然停下,徐謹兮彎下身,曲着身體,後背貼在山壁旁,大口大口喘氣,本來不好的面色,此刻越來越難看。
後邊看到徐謹兮額頭冒汗,面上一片痛苦之狀的徐謹兮,慌忙問道:“世子,你怎麽了?”
“毒發了。”
“我恐怕,出不去了。”徐謹兮到。身上本來還能忍受地疼痛,開始如脫缰的野馬一般,在他身上四處亂竄。甚至,比之前還要猛烈。
眼前漸漸眩暈,實在忍受不住,徐兮的手指只能往身後的山壁上摳。
試圖緩解身上不斷往五髒六腑沖擊的疼痛。
但無用。
越演越烈。
身上的痛,如同驚濤駭浪一般襲來。他撐了那麽久的身體,此刻已經到了極點。
疼痛難受,一口黑血,這時候從口中吐了出來,。
跟着他一路沖出重圍的将士見狀,紛紛看過來。
“世子!”
徐謹兮身形漸漸不穩,
洛遲連忙伸手扶住他,而後,想要把他背到背上。
可外邊火太大了,他根本沒辦法繞到世子前面去,一往前,火就撲了過來。一顆巨石,這時候滾過來,恰恰好壓在了徐謹兮的腿上。
巨石無法推開,這下子,他是徹底走不了了。
“你帶人從後方走。別管我了!”
劇毒蔓延,徐謹兮嘴唇發紫,身子痛的蜷縮,他弓着身體,劇烈地喘着氣,苦笑跟洛遲道:“我沒辦法,帶你們走出去了。”
洛遲卻不肯:“要走一起走!”
徐謹兮推開他,聲音越來越虛弱:
“洛遲,自從你六歲來到鎮國公府,你我便親如兄弟,這幾年,我待你不好,你別怪我。”
洛遲看着四周,在想辦法。聞言搖頭:“世子,我怎麽可能怪你,我幼年喪失雙親,沒有世子,怎麽可能有我。”
“好。”徐謹兮緩緩吐出一口氣,又道:
“你帶着人離開這裏,不要管我。我父親母親就我一個孩子,日後我不在你,你替我照顧雙親,可好。”
“不好,世子要跟洛遲一起出去。洛遲到世子身旁時,便已經發過誓,往後一生,都以世子為先。”洛遲堅定道。
可旁邊的徐謹兮,卻不再接他的話。
洛遲看過去,徐謹兮已經疼暈了過去了。
他蜷縮着仿佛要撕裂開身體,再也無法出聲。
他陷入夢境之中。
他夢見,無數的箭,無數的雨,無數的海,無數的火。
一遍遍在腦中翻滾。
壓的他喘不過來,冷,熱,疼。
沖擊着他的靈魂。
鋪天蓋地。
讓他沒辦法再接洛遲的話,讓他沒辦法,再帶着衆人一起沖出這裏,沒辦法,再守護舅舅守護的地方。
他看見,寧初莞笑吟吟地拿着藥,他吃下,神色冰冷地道:“我想要你死。”
而後,她如冷漠的神一般,望着他痛不欲生。
他掙紮,想要逃離,可是也沒辦法掙脫這四處包圍着他的牢籠。他仿佛在烈火裏焚燒,仿佛在冰窟裏冰凍,無數螞蟻撕咬他的身體,他的血流光,他的血肉,漸漸被吞噬。
而後,看見了父親。
他父親摸着他的頭,輕嘆了一聲:“輕雲啊。”
他不知道父親在嘆息什麽,但他知道,自己滿身罪孽。
而現在,他可以盡數,還回去了。
山谷裏,火焰越來越大,周圍轟隆隆生震天撼地。
徐謹兮的指甲,摳着身後山壁。十指上,已經全是血紅。
嫣紅的血順着指甲留下,疼痛散去時,他的手,也漸漸垂落。袖落,一個木雕的人偶,從徐謹兮袖中落下,落入了火中,依稀可以看出,是女子的模樣。
烈火吞噬衣袖,漸漸往上爬,洛遲看着閉着眼眸,神情痛苦的世子,抱住他失了呼吸的身體,而後像個孩子痛哭出聲。
“世子!”
後頭的将領,眼看着火焰越來越高,連忙從後邊扯住他,催促道:“洛大人!走吧!将軍他……”
“走吧!”
洛遲卻不動,推搡着他的肩膀,眼淚落了下來,哭得撕心裂肺,不願意離開:“世子你醒醒,我帶你走!”
伸手想要推開那巨石,可是巨石巍然不動。他想要使內力,可這幾日,已經筋疲力竭。
他無法帶走他!
沒辦法,後邊的人,只能把他擊暈,拖着他離開。
而後邊似乎已經失去呼吸的徐謹兮,火焰已經沒到了他的身上。
周圍滾燙一片,他又緩緩醒了過來。
洛遲他們已經全部離開。
頭上,是鞑靼人勝利的呼喊聲。
“燒死他們!”
“燒死他們!”
身上的痛,已經讓他麻木。他木然地,望着火焰,往他身上吞噬,卻無法離開。
而山谷之間,仍舊不斷有巨石滾落,不斷有火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