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晉江文學城首發 可以讓你走(一更)……
徐謹兮入夜之後這才清醒過來, 醒過來後,他便坐在床頭坐着,垂着濃密如小刷子一般的長睫, 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素色的帳子映着他蒼白羸弱的面頰, 更襯得他面容淡無血色。一绺發絲落在他的面頰上,給他增添了幾分魅惑感。
洛遲端藥進來時, 便見到自家世子在獨自發呆。
他把黑乎乎且帶着濃重苦味的藥端過去, 喊了一句:“世子, 喝藥了。”
徐謹兮擡起頭來,漆黑的眼瞳裏沒有情緒。
“嗯。”
洛遲又聽到他問:“她呢?”
想起今日跟沈姑娘的對話,洛遲心裏仍帶着幾分古怪的情緒。
“沈姑娘在房中。”
徐謹兮聽到他改口, 聞言眼一眯:“你也覺得他不是寧初莞。”
洛遲對上他犀利的目光,手抖了一抖, 低着輕聲道:“無論是與不是, 沈姑娘心中都沒有世子, 世子又何必。”
人家還巴不得你死呢。
徐謹兮沒繼續跟他糾結這個,而是問道:“她今日都在做什麽?”
洛遲把寧初莞今天做的事情告訴他:“在院子裏逗貓,下午的時候, 村長夫人做飯時她去幫忙添柴。”
“她很喜歡動物?”徐謹兮打斷他的話。
洛遲不太确定地道:“應該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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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着手裏的藥碗提醒道:“世子,您的藥。”
徐謹兮接過藥碗,心不在焉地喝了起來, 仿佛對于苦味有些渾然不覺。
洛遲滿眼擔憂。
世子這味覺, 仍舊是一點兒都沒有好轉。
喝完藥,徐謹兮把藥碗遞給洛遲之後, 便躺下了。把碗往外拿時,洛遲看到世子眼眸阖着,神情安靜的模樣, 心底多了幾分欣慰。
雖然在病着,但世子的睡眠,還是好了一些。
結果,剛到子時,徐謹兮又睜開了眼睛,一點兒困意都沒有。
他躺在火鍋床上,望着沒有任何花紋的素帳頂,片刻之後,緩慢掀被下床,往外而去。
洛遲在門外睡得香甜。
徐謹兮推開門,走了出去,望了蹲在門邊,打着鼾的洛遲,擡步又往寧初莞的房間去。
片刻後,打開了門走進去。
裏頭,寧初莞正睡着。
房裏點着一盞小燈,照的她雪白的面頰暈黃。
徐謹兮走進去,方才走了兩步,裏頭睡着的人突然驚醒。
接着突然坐起來,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眸,嬌嫩的面頰帶着煩躁:“你怎麽又來?”
寧初莞剛要睡着,就被門口細微的響動吵醒了。清醒後發現又是他,她整個人都是煩躁的。
陰魂不散。
這會兒他神色蒼白,長發披散着,披着一件袍子,緩慢走進來的模樣。簡直跟鬼魂有得一拼。
被抓了個正着,徐謹兮把袖子裏方才開門的匕首往裏藏了藏,剛要說話,就聽到寧初莞問。
“你是不是有夢游症?”
徐謹兮:“……沒有。”
他望着她,輕聲解釋:“就是睡不着,過來看看你。”
也不局促了,走過去,坐在床邊,臉貼了過去,就碰了一下她的臉頰。
寧初莞立馬躲開,冷冷看着他,揚起白皙漂亮的手掌,就道:“徐謹兮,你別逼我打人!”
徐謹兮眸色微黯,不喜歡她這麽激烈的情緒。卻還是軟着聲音解釋:“我只是過來看看你,什麽都不做。”
寧初莞卻還是不樂意,擡着白皙小巧下巴,厭煩地道:“可我不喜歡你過來。你過來我老是做噩夢,會睡不好。”
蒼白的指尖動了動,徐謹兮身子也微微一頓:“會睡不好嗎?”
聲音有些低。
“你說呢!你天天晚上跑來我房間,像鬼一樣,正常人都會睡不好!”寧初莞說到後面,神色都有些激動。
徐謹兮望着她激動的模樣,想要伸手把她落在面頰上碎發拂去的手垂落身側。心底有些壓抑,沉默片刻後,他妥協道:“好,日後夜裏我再也不随便進你房間了。”
本來還打算接着往下罵他的寧初莞聲音頓住,狐疑地看了一眼他,似乎是不相信。
徐謹兮凄然一笑,從床邊起來,拖曳着松垮的鴉青色長袍,轉頭出了門。
而後,從外邊把門給合上。
外邊,夜有點涼。
已經入秋了,加上這兩日不時下午,夜晚更加清冷。卻很适合睡覺。
徐謹兮走後,寧初毫無心裏壓力,倒頭就睡,沒心沒肺到極點。
而徐謹兮,立在外頭,涼風垂着他的外袍,吹的簌簌作響。他望着黑漆漆的門口,再也不敢進去,只能透過窗,借着淺淡的月光,望着裏邊睡着的人。
他這次知道,
原來自己進去會影響她。
他很少能夠睡得好,知道每日噩夢,到底有多難受,他不希望她跟自己一樣。
接下來兩日,徐謹兮夜裏果然沒來過,寧初莞也再也沒有做過噩夢,不過她也沒能離開這裏,就有些躁郁。
午後日頭正暖,寧初莞在院子裏喂貓時,因為想事情想出神了,就忘了把手裏的魚幹丢給貓咪。
黃色的小貓見她遲遲不松手,不樂意了,爪子一揮,就抓到了寧初莞的手,幾道長長血痕,就出現在她白皙漂亮的手背上。
手上的痛楚讓寧初莞回神。
她錯愕地看着上邊冒着血珠子的傷痕,又看了看低頭吃着小魚幹,擡頭時,一臉委屈,而後叼着小魚幹爬上了屋頂的貓。
率先發現寧初莞手上有傷的時候李江氏,正從屋裏把豆子拿出來曬,見到寧初莞對着手上的幾道血痕發呆,立馬驚詫問道:“這是怎麽了?怎麽弄得這幾道口子?”
一擡頭,就見到屋頂上,黃色的貓咪正在上邊喵喵叫。
李江氏放下手裏的豆子,低罵道:“這壞東西,竟然敢抓姑娘,等會民婦就教訓她!”
說着心疼地拉過寧初莞的手,蹙眉:“這得找村裏的大夫過來。”
寧初莞笑着搖頭:“大娘,沒事,是我不小心,它想吃魚我沒給它,它着急了。”
李江氏眼底帶上兩分斥責:“姑娘啊,這貓啊沒大沒小的,你也別跟它胡鬧,傷着了還是您痛。”
說着把她往門口拉:“罷了,還是我們一道去找村的大夫吧。”
徐謹兮身子今日已經大好,剛好從門外進來,聽到聲音,便快步走進來,把寧初莞的手從李江氏手中拽出來,就低眸看向寧初莞,擡眸看着她時眼眸晦暗:“怎麽弄得?”
李江氏不好意思地解釋道:“貓抓的。”
徐謹兮擡頭看了一眼屋頂上的貓,那貓被他的眼神吓到,連忙飛蹿到屋子後邊的樟樹上。
徐謹兮拉着寧初莞的手往房裏走,見到雙魚之後,道:“你進來。”
雙魚不明情況,卻還是跟他進去了。
把寧初莞拉到房裏桌旁,把她摁在長凳上,徐謹兮擡眸看了一眼雙魚:“給她看看。”
雙魚看到寧初莞上邊的傷痕,詫異道:“被貓抓了?”
接着低頭握着她的手,給她看上邊的傷勢。看了一會兒傷口後,雙魚看向徐謹兮:“将軍,去山上尋點草藥回來,給姑娘把傷口敷一敷,再煲一些藥喝兩日就好了。”
徐謹兮催促:“還不快去。”
雙魚連忙去寫藥方。
寧初莞沒想到雙魚竟然還會治傷,驚愕地問徐謹兮:“她會治傷。”
徐謹兮拿了一塊幹淨的白綢過來,低頭坐在她旁邊細心給她擦手上的血珠,垂眸淡聲道:“她家中三代都是行醫。”
手背上的血很快就被擦幹了,本來白的跟棉花一般的白綢,紅色不規則地暈開。寧初莞看了一眼徐謹兮專注的側臉,而後把手收了回來,客氣地道:“多謝公子。”
看到她故意把手收回去的東西,徐謹兮眼皮一跳,指尖觸碰着那白布上沾着嫣紅的血的一角,他起身,轉頭往門口走:“那貓,日後你別玩了。”
身後寧初莞問道:“我們什麽時候走?”
這村莊之中,雖然景色秀麗,但沈如意她們并不知道她在這裏。倘若徐謹兮要長時間把她困在這裏,她怎麽離開。
徐謹兮背對着她,腳步停頓了一聲,道:“這村莊之中有些蹊跷,待查明這裏發生了什麽之後,我們再走。”
蹊跷?
寧初莞下意識的,就想起那在山中的官兵。莫不是,與那有關?
她再擡頭時,徐謹兮已經出去了。
雙魚把藥方交給外邊的士兵之後,他們按着雙魚的指示,上山去尋草藥。
祁山上樹木蔥郁,雜草叢生,怪石散亂。兩名士兵在山上尋草藥之時,隐隐約約地聽到了不遠處有說話之聲。
一名高個耳尖,手裏拿着拔的草藥,拿着小鐵鍬的手,戳了戳旁邊兄弟的手,問道:“有沒有聽到,有人的說話聲?”
那人仔細聆聽,果然聽到不遠處,除了這林中鳥兒的啼鳴聲,還有抱怨的說話聲。
“這刺史大人死了,那我們這山中的鐵礦該怎麽辦?”
“你不知道嗎?這些鐵礦都是送給銳王的,銳王恐怕早就已經接到消息了,很快銳王就會派人來了。”
兄弟兩一個叫冉望,一個叫冉聞,武功皆是不錯,二人聞言,連忙上了樹藏起來。
高處望得遠,便見到不遠處,兩名官兵正在樹後解手。處理好生理問題後,而後撿起放在草地上的水囊,便往東北方向而去,兄弟兩悄悄地跟了上去。
二人回去時,不僅把雙魚要的草藥準确地帶回去了,同時還帶回了一個十分重大的消息。
“将軍,祁山深處,藏有鐵礦。劉赫的人,如今正在開采,只是劉赫死了,他們群龍無首,如今正等着銳王的人來。”
“鐵礦?”
房外周圍此刻無人,徐謹兮手指輕叩桌面,濃黑眉頭輕蹙:“這祁山之中,怎麽會藏着鐵礦?”
冉望以為徐謹兮不信他,連忙道:“我兄弟二人跟着一路進了深山裏頭,裏頭的确有個山洞,似乎還有不少官兵,因裏頭人多,我二人這才不敢靠近。”
徐謹兮并未質疑他們二人,道:“我們這次過來,附近村莊男丁少了上百人,恐怕都是進了山中,你們兄弟二人再去查探,莫要打草驚蛇。我立馬就給太子去信。”
“是!”二人很快抱拳離開。
而徐謹兮,回到案桌後,便提筆給太子寫信。
這兩年,他與太子聯系甚少,但此事事關重大,銳王那邊恐怕已經收到消息了,他若私自瞞下,反而對他不利,倒不如告知太子。至于淩州,到時再由太子的人接手。
信寫好之後,他交給洛遲,就讓人往京中而去。
雙魚拿到藥之後,就拿到村醫那裏,拿藥缽搗碎,而後拿回來,放在寧初莞手上敷。又去給寧初莞剪藥,把藥端到寧初莞面前,便仔細囑咐她:“姑娘,這藥有些苦,但您必須喝下去,若不然,沾染了瘋病可不好了。”
寧初莞知道她說的是狂犬病。
恰好見到徐謹兮進來,寧初莞捧過藥碗,就佯裝不懂問道:“這瘋狗病,會不會如你們将軍一般?”
雙魚:“……”
僵着脖子回頭瑟縮地看了徐謹兮一眼,見他沒生氣的跡象,連忙跟寧初莞解釋:“這被貓咬的瘋狗病,無藥可治。”
寧初莞:“我看你們将軍的瘋病也無藥可醫,可是被貓狗咬過了?不然為什麽還不放我走?”
徐謹兮在這裏,雙魚可不敢說話。
跟徐謹兮行了一禮後,趕緊溜出去了。
他過來,看了一眼她手裏捧着的陶碗,見她一動不動,提醒道:“趕緊把藥喝了。”
寧初莞沒給他好眼神,卻還是乖乖喝了。
喝完之後,嘴邊還有殘漬,徐謹兮拿了一塊帕子出來給她擦。寧初莞卻偏開頭。
徐謹兮手落在空中,眼眸沉了沉。
而後,她聽到他說:“你這兩日好好把藥喝了,我就帶你回去。”
寧初莞心裏高興,面上卻不顯,“哦”了一聲,又問:“你什麽時候放我們走?”
徐謹兮問她:“就那麽想走?”
寧初莞的語氣充滿陌生感:“……我又不認識你,為什麽我要留在這裏?”
徐謹兮很好說話:“好,等回到淩州城,我就放你走。”
他答應得如此輕易,如今輪到寧初莞狐疑了:“你為什麽答應放我們走?”
徐謹兮笑吟吟問道:“你不相信。”
寧初莞翻了個白眼:“罷了,就信你一次。”
他能夠想通,這是最好的。
寧初莞卻不知道,從她房裏離開後,徐謹兮面色陰沉下來,跟洛遲道:“你去查查,他們來時送的那個孩子叫什麽。”
洛遲沒想到自家世子竟然打起孩子的主意,錯愕不已:“世子……你這……”
徐謹兮回頭,陰鸷的眸子往他身上一掃。洛遲立馬噤聲,忙不疊地,就讓人去查。
而徐謹兮走出了院子,一路往田間走去。已經是傍晚,鄉下田間,老人帶着婦人以及孩子正在田間收割莊稼,而村裏的男丁,寥寥無幾。
身後有他的人跟着,徐謹兮想了一下,對身後的人道:“你去尋溺,讓他盡快帶人過來。”
那人連忙騎馬離開,不過一會兒,便消失在遠處。
深夜
寧初莞睡到半夜的時候被外邊的吵鬧聲驚醒。
迷迷糊糊醒來,她喚來雙魚,便問道:“外邊發生了什麽事情?”
“好像是世子,把村民喊出去了,在審問什麽。”
寧初莞想了想,穿好衣衫,披了件衣服,也出去看看情況。
出了外邊,這才發現,這村莊周圍,已經圍了不少的士兵。黑衣黑盔甲,滿臉肅然,井然有序。
這壓根不像是劉赫能夠訓練出來的人,反而像是徐謹兮的人?
寧初莞回頭問雙魚:“發生了什麽?”
雙魚也搖頭表示不知。
就在這時候,村口又來了一隊人,跟徐謹兮的人是完全不同顏色的服飾,為首男人一身深藍色長袍,五官棱角分明,帶着些許淩厲冷硬的感覺,腰配玉帶,一雙桃花眼流光璀璨。
他只望了門口寧初莞一眼,就駕着馬,往前面的祠堂而去。
而徐謹兮,就在裏邊。
雙魚道:“那是隔壁鎮守闵州的平西大将軍狄楚越。”
說完,微微蹙着眉。
狄家屬于銳王一派。
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