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對于尋常人家來說, 有點辦法都不會讓家裏的女眷抛頭露面，這是一件很丢人現眼的事情。就算是窮人家，女眷也多半是操持家務。
這個時代, 适合女性工作的崗位是真的很少, 要麽就是去大戶人家做幫工, 要麽，就是從事一些比較專業的崗位，比如說繡娘, 乳母, 廚娘之類, 但是, 絕大多數這樣的人家，很少會在外面選人, 因為不安全。家生子他們能夠一直控制在自個手裏，但是外面的人就不同了, 萬一買了個人進來, 對方的丈夫兒子是什麽賭徒或者是亡命之徒，那麽就是引狼入室。
何況, 大戶人家買人多半要簽死契, 在官府備案，而簽了死契之後，那就是從良民變成了賤籍，之後就算是死了，主家也就是賠幾兩燒埋銀子而已。所以，等閑情況下，一般女性想要出去做工也不敢直接自賣自身，這都是實在沒有其他辦法才會做出的選擇。
別看紅樓夢裏面, 似乎大觀園裏頭的丫頭都過得不錯，那不過是因為主角是一幫少年男女，他們原本就不會有多硬的心腸。即便如此，金钏兒也跳了井，晴雯也被趕出了大觀園直接病死，至于那些底層的丫鬟婆子，她們的命運又有誰會關心呢？
正常的人家，買了下人可不是為了顯示自己的慈悲的，後世那些血汗工廠怎麽盤剝下面員工的，這些人家盤剝家裏的下人只會更厲害一些。畢竟，他們買人回來又不是為了充排場，而是為了幹活的。花個幾兩銀子買個人回來，如果不十倍百倍地将錢賺回來，那買人回來幹嘛？因此，真正會給下面的下人多少月例的，真要說起來，比例真的不會很高。越是中下層，對于下面的仆婦，越是苛刻。也就是能在裏面混到小管事地位的，日子會好過一些，但是，真要說起來，欺壓下面奴仆最嚴重的，還是他們這個群體，畢竟，對于弱者來說，欺壓更弱者是他們最佳的選擇。
陸惜自個從小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官宦人家大多數時候都要講規矩，尤其在京城這種地方，盯着的人很多，真要是什麽事情做得過分了，回頭就有人要彈劾。
禦史之類的官員會盯着同樣是官員家的情況，卻很少會去管尋常大戶富戶家的情況，像是外城乃至城郊那些大戶富戶，情況便有些不同，只要不鬧出人命來，即便是苛刻一些，其實也不違背律法。像是某村裏一個王大戶，家裏添丁，就從佃戶家裏找了個奶娘。然後，奶娘不過就是讓丈夫帶着自個的親兒子在後門見了一面，就疑心奶娘偷偷給親兒子喂了奶，直接将奶娘打了個皮開肉綻然後趕了出去，這個可憐的婦人回去還得被公婆責難，在絕望之中，直接投河自盡！
而遇上這種事情，王大戶不光不覺得自己有任何過錯，還直接以此事為由，不顧地裏面過一個月就有收成，表示自家的地不租給他們一家，直接将人逼得走投無路，要不是村裏頭有人在城裏做工，給他們謀了個活計，這一家人就真的是要整整齊齊到地底下團聚了。叫人覺得無奈的是，這種事情王大戶頂多也就是在道德上頭有問題，并不能因此問罪。
陸惜了解得越多，就越是喪氣，她原本還想要找一些富戶大戶為那些婦人提供一定的工作崗位，顯然這就是将人送進火坑了。真要是那些大戶能夠得到一批女工，只怕這些女工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公主，若是別人不行，要不，公主自個想辦法給這些人一個生計？”見陸惜為了這事煩惱，陸惜身邊的一個女官就提了個建議。
陸惜有些無奈地說道：“我也想啊，可是，她們能做什麽呢？公主府可不需要多少仆婦！”
“公主何不問問侯爺呢？”陸惜身邊的女官并不叫顧衡為驸馬，而是叫他侯爺，畢竟，驸馬是依附于公主的附屬品，而顧衡顯然不是！
陸惜眼睛一亮，老實說，在顧衡這裏，哪怕她其實年紀稍微大一點，但是她總是覺得自己有些底氣不足，對顧衡，她更多的不是對丈夫的愛意，而是一種對于偶像的敬意。
因此，很多時候，陸惜心裏頭許多想法，還真是不怎麽敢跟顧衡開口。主要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如今有了這麽個由頭，陸惜頓時就下定了決心。
“你想給那些想要掙錢的婦人一條出路？”顧衡聽了，也思索了起來。
像是後世，經常會有一些專門提供給家庭婦女的兼職，嗯，在微商發展起來之前，主要就是各種手工制品。也就是到了互聯網非常發達的時代，這種手工制品制作兼職才算是漸漸少見了，因為作為副業的話，性價比實在是比較低，而且，那個時候，許多手工機器可比人類做得強多了，起碼不會出什麽差錯，次品率也會比較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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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對這個時代來說，情況就有些不同，這其實還是比較有搞頭的。女性在這方面天生有着優勢，心靈手巧，也很細心。像是刺繡之類的技術活，她們一般是做不了的，手太粗，稍微不注意，就要将料子給刮壞了，像是那些頂尖的繡娘，幹活的時候，可是半件首飾都不敢戴，生怕将料子刮出絲來。
而一些要求并不是那麽高的手工就不一樣了，比如說做絹花，為了讓絹花不至于軟塌塌的，本來就是要漿洗一遍的。除了做絹花之外，織毛衣也是一個不錯的行當。尤其，自從毛紡開始盛行以來，織毛衣這個工藝也已經開始流行起來，一般能買得起毛線的人家，或多或少都會那麽一兩手織法。如今，完全可以用毛線制作各種各樣的用品。
再不濟，玻璃作坊可以生産一些玻璃珠子，回頭穿了孔，就可以讓她們串上珠子做出各種造型來。
想着這些，顧衡忽然就想到後世的人工養殖珍珠了，他記得上學的時候，就有同學的家長接過珠串的單子，普通的用的就是各種塑料珠子，而工錢高一些的，就是用的人工養殖的珍珠，當然，品質其實都一般，真要是那等上品的，也輪不到讓尋常小市民來加工。
人工養殖珍珠出現之前，珍珠就算是在各種珠寶之中相對價格便宜一些，也不會便宜到哪裏去。尤其，珍珠與其他寶石不同，其他的寶石并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受到多少影響，而珍珠用得時間長了，就會開始變黃，光澤也會受到影響，這也就是所謂的人老珠黃。因此，珍珠做的首飾，隔上一段時間，就得重換一次，要不然的話，那就真的是寒碜了！
但是等到珍珠可以人工養殖之後，那價格真的是一落千丈，人工養殖的珍珠可以控制形狀大小甚至是顏色，因此，珍珠首飾的價格也變得低廉了起來，雖說不至于是白菜價，但是也差不多了！當然，真要是那種天然的大珍珠，價格還是比較可觀的，畢竟，天然珍珠的産量不高，獲取也相對困難，這自然增加了珍珠的附加價值。不過，在外行眼裏，養殖珍珠跟天然珍珠其實沒什麽區別。
顧衡琢磨着，這事其實挺有搞頭，當下決定回頭就叫人嘗試一把，要是成了，又能收割幾茬韭菜。
陸惜可不知道顧衡一下子想了這麽多，得到了顧衡的建議之後，她就覺得這把穩了。這些絹花之類的東西，看起來不起眼，實際上還是比較有市場。前提是要做得好，另外也是得有足夠的材料。這個問題其實不是很大，像是各種制衣坊，繡坊都會有大量的邊角料，要是不講究的，完全可以将不穿的衣服剪開來制作，至于銷量，也不用擔心，因為這針對的肯定是中下層的市場，難不成你還能指望那些王公貴族會使用這等絹花不成！而使用邊角料和底層的婦人作為勞工，就決定了這些絹花之類的飾品成本不會很高，就算是賣得便宜一些，也還是有利潤的。
顧衡瞧着陸惜興沖沖的模樣，很擔心她又碰了壁，他現在覺得自己就像是後世的富豪爸爸，給自家兒女出了個主意讓兒女去創業，然後等着讓他碰個頭破血流，回頭從中吸取教訓得到成長。
老實說，這種感覺有些新鮮，顧衡幹脆沒有提醒陸惜，瞧着陸惜開始興致勃勃地制定計劃，又找了一些會做各種絹花的丫鬟婆子，準備讓她們教導那些婦人相應的技能，然後就放出了風聲。
最終的結果很尴尬，響應的就是皇莊裏頭的那些婦人，她們算是近水樓臺先得月，最重要的是，因為顧衡的緣故，她們信得過皇莊的主人，并不會生出什麽疑慮。而皇莊之外的人，就算是聽說了消息，但是最終并沒有加入的意思，這不由讓陸惜覺得困惑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