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發瘋兔子
白又白沒有修為上的天賦, 獨自一?人根本就做不到無師自通學?會淨塵術,偏生修為高深莫測的人又對他愛答不理,意興闌珊地合上鳳眼入眠。
所以他哭任他哭, 哭完了還得?抱着弄髒的被子?去洗。
來到魔界正式見到千重月之前, 白又白懷揣着一?顆萌動的少男心,總愛幻想?着倆人如膠似漆的畫面。
真正來到她身邊後, 別說?是浪漫的發展了,他甚至很少能夠看見她的身影。
千重月身為魔界至高無上的存在,多?數時間?裏都不在寝宮, 時常一?走便是要數月才?能回來,回來之後也只專注于?其?他事情,基本将活蹦亂跳的白又白視為空氣。
白又白作為一?個明着将喜歡寫在臉上的人,當然不會就這樣坐以待斃。
他老是拽着魔宮裏的人詢問她的喜好?她的習慣,而對方一?般都會看在他是第一?個踏入魔尊寝宮的人的面子?上, 或敷衍或認真地告知他實情。
“尊主喜歡殺人。”
“尊主喜歡折磨人。”
“嗯....尊主喜歡.....泡澡?”
多?數人雖然與千重月朝夕相處, 但與她并不那麽親近, 她孤家寡人獨來獨往數萬年, 要說?有什麽喜歡的,一?時之間?倒還真很難說?出?個一?二來。
說?她愛泡澡,也是因為她曾在寝宮後方叫人造了一?汪溫泉, 至于?泡沒泡過,也沒人敢去求證。
沒有權利踏出?魔宮的白又白惆悵地撓了撓腦袋, 有些無聊地在已經逛爛了的魔宮裏兜起圈圈來。
最近正在調查某些事情的千重月恰巧回來,在一?排排齊刷刷低下?來向他恭敬問好?的腦袋中,一?眼看見了爬上白骨王座東摸摸西瞧瞧的白又白。
這人倒的的确确對她是沒有半分害怕。
有人顫顫巍巍地半擡着腦袋向白又白瘋狂擠眉弄眼, 示意他趕緊從王座上下?來。
在驚天動地的恭迎聲中反應過來的白又白,一?溜煙蹿下?了高臺, 穿着那件破破爛爛的袍子?向千重月奔來。
他沒敢明目張膽地撲進千重月的懷中,只亮着一?雙星星眼甜甜地喊着尊主。
“你回來啦!”
待在魔宮的這段時日,只要每每見她回來,白又白就如同搖着尾巴的小狗,嗷嗷跑上前來歡迎她,半點沒有膽小兔子?的影子?。
千重月初見他的那點子?興味,本就是一?時興起,沒半會兒便散了。
如今他這般有別于?常人的熱情,倒是叫她這雙裝不進一?物的眼中多?出?了一?抹陳舊的白。
“我?近來學?會了用胡蘿蔔雕花,尊主你可要看看?”
“我?炒青菜可是越發爐火純青了,言護法他們都誇好?吃!”
“有人說?你喜歡泡澡,可我?從未見你碰過水,也話也不知是不是說?來都我?玩的....”
他蹦蹦跳跳地圍繞着身旁,顯得?有那麽幾分聒噪,一?張粉嫩色的唇可以不帶停地說?上半個時辰。
千重月喝着從仙界那裏買回來的仙釀,出?神地看着魔界永遠昏暗的天,始終一?言不發。
近來身上的力量越發壓制不住了,自從以殺惡消怨這樣的途徑來增長修為後,有時修為暴漲過度,負荷過重的身體就像是被撐大的胃,起初會難受一?會兒,接下?來需要填充越來越多?的東西,才?能夠勉強止餓。
将魔界清整了一?頓後,身上背負着千萬條人命,周身怨氣可覆蓋方圓十裏光亮的惡鬼,她倒是再也不曾遇見過了,現今身邊這零零散散幾只蝼蟻,她也沒有興趣去碰。
碰不到合乎心意的食物,胃部開始瘋狂叫嚣,沒有辦法掌控這一?切的千重月,很早之前就已經隐隐感覺到自己被反噬了,直到幾百年前,無法逆轉的病症終于?出?現。
她垂眸喝了一?口酒,意識還很清醒,疲乏的身體卻已經做好?陷入沉睡的準備。
可眼睛還尚未閉上,袖子?卻猝不及防被人不輕不重地拽了一?下?。
千重月微微側過頭,看見不知何時止住話頭的白又白呆呆地望着她,臉上是一?片不正常的紅暈。
待視線落在他腳邊傾倒的酒壇上,千重月了然地将他搭上來的手拿開。
“尊主~”
清醒時膽子?便堪比天高的家夥,喝醉後更是無法無天。
白又白傻笑着搶走千重月捏在兩指間?的青釉酒杯,嗷一?口把裏邊剩餘的酒水都倒進嘴裏。
他倒了他也不喝,只是艱難地含在口腔裏後,目光灼灼地望着千重月,一?臉期待。
“尊,尊主,窩,窩介裏有酒,來嚯,來嚯呀~”
他一?邊講話一?邊笑,嘴角還不斷噗噗噗流下?清亮的酒水來。
他這幅滑稽的模樣像極了魔界荒蕪地帶裏被打傻的魔修,要不是白又白生得?清秀漂亮,千重月已經把他從魔宮頂扔下?去了。
更不會挑着眉看他翻身坐上自己的腿,主動将嘴唇送過來。
但是謝邀,她還是不喝了。
面無表情的千重月捏住白又白的下?巴,往上用力一?擡逼着他自己把酒吞下?去。
冷不丁被嗆到的白又白咳紅了眼尾,轉頭氣洶洶地看着千重月,掄起小拳頭對着她晃了晃。
“我?很兇的噢!別看我?是兔子?就好?欺負的噢!”
“魔尊你認識嗎?那可是我?的靠山噢!你欺負我?小心被她揍噢!”
他那小細腰扭來扭去,兩只沒有半點殺傷力的小拳頭胡亂揍着空氣,試圖恐吓波瀾不驚的千重月。
她擡眸看着白又白坐在自己身上作福作威,像南海龍王旁邊跟着的蝦精,每次見到她都會吓回原型,彎彎的小身體拱來拱去。
“她什麽時候變成你的靠山了?”
千重月倒也沒有被冒犯的感覺,對外的形象雖然一?直都很嗜殺暴力,其?實只要不觸犯到她底線,她本性跟普通人也沒差多?少。
小酒鬼聽到這話後有點不開心,揮來揮去的拳頭終于?落到了千重月身上,力度卻如同撓癢癢一?般。
“她就是我?的靠山!”
“我?都睡她床了,她也把我?看光光了,我?已經是她的人了!”
“她不保護我?那保護誰?保護偏殿裏的那群狐貍精嗎!哼!”
想?到這事白又白就來氣,他那天胡亂逛着逛去了偏殿,裏邊住着的全是別人獻給千重月的美人,青澀的成熟的妖媚的可愛的,每個人都各有各的美,看得?白又白眼花缭亂。
一?直對自己很自信的白又白不免有點小小的挫敗,黑紅的眸子?失落地垂下?。
但自暴自棄不是他的性格,很快就又直起腰板來驕傲地看着千重月,逼問她自己好?不好?看。
“沒我?好?看。”
從不記人臉的千重月捏住白又白鼓鼓的臉頰,頭一?回認真端詳了一?個人的臉。
最後得?出?的結論倒也不是她自大,畢竟不認識她的人時常會因為她的臉而看呆,認識她的人會瘋狂攻擊她的為人,卻對她的相貌只字不提。
白又白對這個實誠的回答很是不滿意,他努力睜大眼睛看着千重月,想?試圖找出?點什麽來反駁她。
然而過了良久,反駁的話他是沒醞釀好?一?句,倒是将眼前人給認出?來了。
“啊!原來你是尊主~”
“漂漂亮亮的尊主大人~”
認出?千重月後,白又白沾染着酒氣的唇便無所顧忌地落了下?來,胡亂親吻着她玉白的面容,而後心滿意足地完全俯下?身來,跨坐在她身上緊緊地抱着她。
滾燙的氣息噴灑在千重月的側脖頸上,她躺在貴妃榻上任白又白胡作非為,這樣平和又舒心的氣息果然只有他身上才?有。
沒有恐懼,沒有謊言,沒有悲傷,沒有憤怒。
只有他臉上絲毫不加掩飾的笑。
與人群脫離了太?遠的千重月,感受着不夾雜任何目的的純粹擁抱,忽得?有那麽一?絲迷茫。
她昨天剛剛将一?只妖的四肢砍下?來,把他吊在了血池上面,她挖出?他的妖丹将他變成徹頭徹尾的廢柴,最後控制着能夠注入修為的魔繩,緩緩将其?沉入池內,待他瀕臨死亡之時,又将之拖拽起。
這樣的懲罰将成為他接下?來每時每刻所要經歷的事情,他将不斷地經歷溺死又得?救,得?救又溺死的過程,直至以除自殺之外的任何方式迎來死亡,才?算徹底結束這罪惡的一?生。
血池那裏有太?多?這樣的家夥,沖天的怨恨布滿了每個角落,強烈的負面情緒也不斷地湧向千重月。
她一?只手順着白又白柔軟的後腦勺,最後輕輕滑到了他光滑細膩的脖頸上。
醉醺醺的他沒有半點危機意識,還眯着眼睛主動去蹭千重月的手。
千重月其?實很不喜歡自己的身邊有變數出?現,諸如這無法掌控的身體,諸如與他人格格不入的白又白。
他又聒噪又煩人,總喜歡一?個人自說?自話,也不顧別人願不願意搭理他。
這樣弱小又無用的存在,她究竟為何要一?直忍受他待在身旁。
“唔?”
後脖頸莫名其?妙被掐緊,喝醉的白又白較之清醒時要更遲鈍一?些。
他被掐着生生擡起上半身來,水潤潤的眼睛迷茫地望着薄情冷漠的千重月。
“尊主,我?脖子?疼。”
他委屈巴巴地低喃着,聲音軟軟的,聽起來怪可憐。
沒有絲毫憐惜之情的千重月加重力道,看着他痛苦地皺起雙眉,身體微微顫抖。
“不怕嗎。”
她冷冰冰道。
“怕....怕.....怕什麽啊?”
不知所謂的兔子?身上仍未傳來任何懼意,還蠢兮兮地反問。
“你不怕我??”
她只要再用點力,脖子?可就要被折斷了。
莫名其?妙的白又白拍了拍千重月掐着他的手,痛苦之餘仍舊舍不得?多?用力。
他聽到這問題後想?都沒想?,甚至還非常不屑地笑了下?。
“怕?我?為什麽要怕你,你有什麽好?怕的。”
“我?喜歡你還來不及呢!”
話音剛落,白又白啪嗒一?下?直接砸落在千重月的胸膛前。
被砸醒了一?半的白又白揉了揉發酸的鼻子?,有些生氣地蹬了蹬晃蕩在兩旁的小短腿。
又一?次被表白的千重月逐漸斂去詭異的殺心,難得?發發善心拍一?拍他的腦袋,試圖給予一?丁點微不足道的安慰。
完全沒有被安慰到的白又白嗷一?聲咬了口千重月的脖頸,犬牙磨了又磨。
“你怎麽可以這樣對你的魔後!”
“你這樣是會失去我?的!”
他撒嬌似的磨着牙,口水糊了千重月一?脖子?。
有些好?笑的千重月将頭撇開了些,并未去糾正小酒鬼給自己自封的身份。
“那你要如何?”
她低低問道,順便抓住了白又白兩只往她衣領裏鑽的手。
被抓包也毫不害臊的白又白擡起頭來,看着千重月舔了舔唇。
“我?想?出?宮可以嗎!”
“宮裏太?無聊了,我?想?去逛逛魔界,看看外邊是個什麽樣!”
他這雙濕潤兔眼燦若星辰,直白盯着一?個人的時候,輕易就能軟化對方的心。
本來就沒對他禁足的千重月無所謂地颔首,準許他進出?自由。
得?到首肯的白又白驟然笑開花,三兩下?從千重月身上爬起來,招呼也不打一?聲,踉踉跄跄地朝着外邊跑。
意識混亂的他錯失了坐上魔後之位的好?機會,興奮地越過魔界守衛往外沖。
心情愉悅的千重月将餘下?的仙釀獨自飲完,使了個淨塵術後便站起身來,準備下?地牢一?趟。
不料她還未踏進宮裏頭,風風火火跑走的白又白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跑回來。
他嗚嗚哇哇地沖過來抱住千重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渾像是被狠狠揍了一?頓。
不知道發生何事的千重月任他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抓着她,擡眸看見了一?道匆匆趕來的黑色身影。
黑衣女子?神情慌張地看着千重月,張張嘴想?解釋一?下?,有了靠山的白又白卻并不給她這個機會,三兩步躲到千重月背後,唰一?下?伸出?手來憤怒地指着黑衣女子?。
“尊主,她!就是她!她欺負我?!”
“她說?我?菜!說?我?不配出?宮去!還說?我?會被魔修抓去炖掉嗚嗚嗚嗚嗚嗚——”
“揍她揍她,尊主你快幫我?揍她嗚嗚嗚嗚嗚嗚!!”
喝了酒徹底放飛自我?的白又白像個告家長的熊孩子?,躲在後頭哀怨地哭訴着黑衣女子?的惡行。
有苦說?不出?的黑衣女子?看着這家夥一?邊嚎得?比鬼還大聲,一?邊卻偷偷朝她做起鬼臉,仗着千重月背對着他看不見便如此放肆。
惆悵的黑衣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恢複理智,不要跟酒鬼計較。
她恭敬地朝千重月行了個禮,準備為自己正名,不料方鼓起勇氣看向千重月,卻是忍不住一?愣。
她跟在千重月身側數千年,甚少見她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上出?現別的表情,多?數時間?裏都是令人膽寒的。
如今白又白胡亂鬧了這麽一?出?,千重月非但不覺着被冒犯,清冷的視線反而跟着白又白那根指認罪人的手,微微流露出?幾分清淺笑意。
她勾起唇的剎那像極了在洶湧血河裏開出?無暇白花,強烈的反差令人詫異到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