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淩長安
江平聽到皇上大半夜召霍雲起入宮,本來醉着的他頓時酒醒了一大半,他拉着換上了常服的霍雲起,神神秘秘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将軍,莫非有其他人也觊觎阿翎,跑到皇上面前要破壞你們倆的婚事?”
“……”霍雲起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滿是這孩子沒救了:“喝酒吧。”
江平看着自家将軍離開,撓了撓頭,身為霍雲起和鐘翎身邊最親近的人,他當然知道他們兩個是假成親,不過有一個成語叫做日久生情,說不定下了戰場回來京城,再加上鐘翎好巧不巧地失憶了,他們兩人真的能互相看對眼呢。
不過皇上在洞房花燭夜叫霍雲起進宮,一定是極為重要的事,莫非是西夏又要鬧起來了?
霍雲起也有同樣的疑惑,畢竟除了戰事,不會再有其他事值得皇上這麽着急找到他。
霍雲起在李公公的指引下進入金銮殿,殿上燈火通明,照耀着大殿各處金碧輝煌。
他踏入大殿,第一眼見到的不是皇上,因為他的注意力全被垂手站在殿內的青年人吸引了。青年人一身書生大半,穿着青色的布衣,眼神陰郁,表情沉默,由于和金銮殿格格不入,反倒顯得最為突出。
霍雲起确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他,卻在他的臉上看到一種莫名其妙熟悉的感覺。
直到李公公開口拉回了他的注意力:“陛下,霍将軍到了。”
霍雲起跪下叩拜:“臣霍雲起拜見陛下,陛下萬歲。”
皇上的聲音一如既往:“霍愛卿平身吧。”
“謝陛下。”霍雲起起身,眼中看到了皇上身後的屏風,屏風被燭火照應,露出了隐約的人影。霍雲起收回視線,心中的不安感再次上升。
“霍愛卿,你可認識淩長安。”皇上指了指青年人。
霍雲起看向青年人,青年人也擡頭看他,兩人的視線相對,霍雲起很容易從青年人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片死寂與不耐煩,像是戰場上看慣了生離死別的老兵,不過戰場上的離別是被迫的,而眼前這個青年人,到底是什麽讓他擁有這種眼神?
“臣沒見過淩公子。”
聽到霍雲起的話,皇上點點頭,又問了霍雲起兩個問題:“好,那霍愛卿,你的左臂上可有一個月牙型的紅色胎記?你又是否還記得霍老将軍身邊有一個名叫淩岳的舊部?”
青年人,也就是淩長安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左臂。
霍雲起想了想,搖了搖頭:“臣的左臂沒有胎記,至于淩叔叔,臣記得臣六歲時他來看過臣,之後便再無音訊了。”
皇上閉上了眼睛,一張臉在燈火的照耀下表情晦暗不明。然而殿上的其他人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李公公更是看着皇上和霍雲起兩頭觀察,霍将軍除了娶妻這事和皇上鬧的有些不愉快,可是男人娶妻只是小事一樁,皇上怎麽可能一直計較這些呢?
霍雲起看向了淩長安:“淩公子和淩叔叔莫非有關系?”
畢竟他注意到當自己回答淩岳的問題時,淩長安的表情很急迫,再加上他也姓淩,很難不讓人懷疑他們之間有親戚關系。
淩長安剛要開口,皇上已經打斷了他,神色複雜道:“霍愛卿,你确定你的手臂上沒有胎記嗎?”
霍雲起還要再回答,屏風後面的人影已經動了:“陛下,霍将軍親口承認他身上沒有胎記,再讓他多說幾遍也不會有的。”
熟悉的聲音想起,霍雲起看向了屏風,就見衛霄從屏風後面走出來,一臉微笑地看着霍雲起:“霍将軍是不是很好奇發生了什麽?我好奇的是,明明當年接生婆和霍老将軍都親眼瞧見了霍将軍身上的胎記,為什麽霍将軍非說自己身上沒有,到底是霍将軍找到了去除胎記的靈藥,還是……或許接生婆接生的那個男孩不是霍将軍呢?”
一句問句,一聲驚雷。
衛霄的話讓霍雲起一震。
皇上道:“未霄,讓接生婆出來吧。”
“是。”
衛霄一聲令下,有人帶着一個老婆子從外面走進來,她就是當年給霍老将軍的兒子接生的産婆。皇上問她:“你就是接生婆?朕問你,當年你給霍将軍接生時,他的身上有何特征?”
“陛下,民婦記得霍家公子左臂處有一道月牙形狀的紅色胎記,當時民婦還覺得奇怪,霍老将軍自己臨摹出來,還寫了字。”
她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張黃紙,黃紙看起來十分陳舊,保管的也并不好。衛霄道:“且慢,劉婆,如果你現在再看到那處胎記,還能認得出來嗎?”
劉婆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衛霄道:“好極了,淩公子,請你掀開左臂讓劉婆确認一下。”
淩長安看了衛霄一眼,并沒有動:“憑什麽?”
他已經察覺到了不妙。衛霄的眼神沉了沉,早在他接淩長安入京時已經發現對方并不像表面那樣好拿捏,可是不要緊,站在皇上面前,沒有人可以拒絕。
皇上道:“李公公,掀開他的袖子。”
“是。”
皇上沒什麽耐心,李公公自然要完全遵從皇上的指令,一把撸起了淩長安的袖子,一個紅色胎記映入眼簾。劉婆大叫道:“就是這個!”
霍雲起站在一旁,突然的變故讓他難以置信,甚至放棄了思考。良久,聲音仍是模糊的,一個胎記意味着什麽,意味着霍雲起自己不是霍家的血脈,可是怎麽可能?
“不可能。”他喃喃道,腦海中閃過無數父子相處時的場景,他想起爹對他雖然嚴厲又溫柔,渴望他成為率領白虎軍保家衛國的新将領,周圍人對他的愛與期盼,都是他成長過程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現在卻告訴他一切都是假的。
雲起,身為霍家人,這是你的命。
雲起,保護好齊國的子民。
雲起,你是爹的驕傲。
雲起……
他爹跟他說了無數次霍家人,可是誰才是真正的霍家人?
皇上看向霍雲起,慶幸自己沒有把皇後叫過來,不然眼睜睜看着自己的侄子并不是親侄子,她的心該有多痛苦:“霍愛卿,淩長安是霍老将軍的兒子,那你,是誰?”
這也是霍雲起想問的問題。
淩長安掙脫了李公公的束縛,怒目而視看向衛霄:“衛公子,你不是說能帶我找到我爹嗎?你現在在幹什麽?”
衛霄道:“淩公子想找爹?別擔心,馬上就能瞧見了。”
淩長安瞳孔一縮,陰郁的眼神中露出一絲恍然,他冷聲拒絕道:“不,我不找了,我要走。”
他想要退卻,卻被李公公攔住:“淩公子,皇上還沒叫您下去呢。”
阿硯不知何時走到了衛霄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衛霄向皇上道:“回皇上,單憑一個胎記并不能斷定淩公子的身份,臣找到了另外兩位證人,請皇上允諾他們上殿。”
皇上點點頭:“宣。”
不一會兒兩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看面相就知道他們身手不凡。兩人進殿跪在地上:“草民淩岳,草民穆武,叩見皇上。”
“衛霄,他們是?”
“回陛下,這兩位都是霍老将軍從前的舊部。淩岳就是淩公子的爹。而且霍将軍出生的時候,他們都抱過霍将軍呢。”
淩岳虎軀一震,淩長安突然像瘋了一樣朝淩岳喊道:“爹,你快走,我不找你了,你快走!”
淩長安家住在江西,經營着一家茶館,可是在他十四歲那一天,他爹淩岳離家出走不知所蹤,淩長安便開始瘋狂地四處打聽淩岳的下落,整整找了十年,一無所獲。
直到他遇到了衛霄,對方說能幫他找到他爹,條件是他必須來到京城,聽他的話做一件事。
淩長安在那時已經對衛霄産生了戒心,畢竟他自己十年空手而歸,衛霄卻能對他打包票,只有兩種可能,要麽衛霄為了某種目的騙他,要麽他真有這種本事。
他從小心思深沉,不喜與人交際,卻在這件事上邁出了那一步,可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進入金銮殿,變成了所謂的霍老将軍的兒子。
時隔十年再度見到淩岳,他沒有失而複得的喜悅,反而惶恐起來,他總覺得自己掉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陷阱,并且還要往下墜落。
皇上皺了皺眉,可是鑒于淩長安的身份和現在的情況,他只得點了點對方:“肅靜。”
皇上的話令淩長安安靜了一些,他閉上了嘴,憤恨地盯着衛霄,衛霄用扇子遮住了眼,嘴角卻是笑着的。
皇上無視他們,看向淩岳和穆武:“世子說你們兩個都抱過霍将軍,當時他的胳膊上有沒有什麽印記?”
接生婆已經被帶下去,穆武不明所以,在皇上面前自然有問必答,他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回陛下,草民沒見過小将軍胳膊上有什麽胎記。”
皇上追問:“你是在霍将軍出生多久見過他的?”
穆武道:“小将軍出生第三天草民就見過了,陛下,這有什麽不對嗎?”
他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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