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避而不見
不只是鐘翎來到将軍府的那天晚上,一連幾天,霍雲起都沒有回将軍府。
府裏的下人都不知道霍雲起去哪裏,也不知道霍雲起什麽時候回來。鐘翎曾經抓住過來将軍府的江平,江平一臉驚慌失措,仗着鐘翎失憶不會武功,他趁鐘翎分心用輕功飛速逃跑了。
就在鐘翎住進将軍府的第五天,管家一如既往端上來早飯,詢問鐘翎想吃什麽:“鐘姑娘,您今天晚上想吃什麽?”
鐘翎看着眼前豐盛的早飯,給自己盛了一碗粥,望着瓷碗上方熱騰騰的熱氣,她搖搖頭:“以前的就可以了……以後也不用問了。”
管家點點頭,默默退了下去,畢竟鐘姑娘不喜歡吃飯時身邊有仆人伺候。
這幾日鐘翎一直過的很舒心,可能是因為将軍府的主人不在,也可能是因為整個将軍府都充斥着輕松的氣息,所以她才能短暫忘記之前經歷的事,安心放松下來。
可是她的內心深處仍然存在隐隐的不安感,這幾天她發現将軍府一直在安置成婚需要的物品。
雖然府裏的下人們都盡力避開她,可是鐘翎又不是瞎子,她早就發現了。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越發覺得惴惴不安。上次逃婚是因為她發現衛霄騙了她,這一次霍雲起同樣騙了她,又不願意見她,她在潛意識裏也不願意面對。
她該怎麽辦?難道要一直等着,等到她和霍雲起大婚,然後帶着一無所知嫁給霍雲起,面對未知和欺騙的未來嗎?
鐘翎把粥放下,起身走出了門。府裏的下人紛紛停下來向她請安,鐘翎從花園外的小路走出去,來到了将軍府的大門。
守衛守在兩邊,面無表情。
鐘翎深吸了一口氣,目視前方走出了将軍府,守衛們一動不動,仿佛他們不是守在将軍府的護衛,而是石頭做的石獅子。
她輕而易舉地邁出了将軍府的大門,站在了府外平坦堅硬的地面上,鐘翎沒想到自己這麽容易就離開了将軍府,她回過頭望着古樸肅穆的将軍府大門,帶着心中的疑惑又走了回去。
守衛們無動于衷,似乎根本沒發現她。
她帶着疑惑朝着守衛眼前晃了晃手,守衛低下頭:“鐘姑娘有吩咐?”
原來他們認識自己,鐘翎指了指大門:“我走出将軍府,你們不管嗎?”
守衛道:“回鐘姑娘,将軍吩咐過,鐘姑娘可随意出入将軍府,守衛們不得阻攔。”
原來是霍雲起的吩咐。
鐘翎心中又疑惑起來,霍雲起親眼看到她意圖逃婚,難道他沒有預料到自己也有可能再次逃婚嗎?還是他只是表面上做做樣子,實際上派人暗中跟蹤自己?
鐘翎的腦海裏閃過一群蒙面人飛檐走壁的場景。她幹脆真的走出了将軍府的大門,走在街上閑逛。
走了半天,她沒發現有人跟蹤自己,又見街上熱熱鬧鬧,她的心逐漸被街上的小玩意兒吸引了。
她對珠釵首飾不感興趣,偏偏喜歡那些鋒利鮮豔的小玩意兒。
于是她在擺滿匕首的攤位前停住了腳步,拿起了擺在她面前的那把鮮紅的匕首。
匕首的形狀與普通匕首無異,只是整個刀刃處滿是鮮紅的顏色,與兩側的銀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像是上一次見血後沒來得及擦拭,幹涸後留在刀刃上一樣。
鐘翎用手摸了摸那處豔紅,只有冰冷,沒有黏膩。
“老板,這把匕首怎麽賣?”
“五兩銀子。”
老板一口價,鐘翎有些嫌貴,可是再一次看這把匕首,她仍是被吸引了,意識到這一點,她覺得這個價格其實并不貴:“好,我買了。”
她伸出手摸向腰間的荷包,卻摸了個空。鐘翎才想起來自己是心血來潮才出門的,她根本就沒有帶荷包。
“抱歉,我忘帶錢了,一會兒我再來買。”
鐘翎把匕首放回原位,身後卻傳來了一陣陰陽怪氣的聲音:“呦,這不是那個能引得三個男人為你神魂颠倒争風吃醋的狐貍精嗎?”
熟悉的聲音令鐘翎回過頭,眼前是她在清遠伯府的便宜妹妹鐘寶珍和真敏郡主。
她們竟然又和好了。
“寶珍,郡主。”鐘翎無意和她們起争執,但是該有的禮節還是還有,不然一定會被她們揪着這一點找茬。
可是真想找茬的人從什麽角度都能挑出毛病,鐘寶珍瞬間變了臉色:“寶珍?少叫的這麽親,我爹已經要把你從族譜裏除名了,從此以後你不再是鐘家的人。”
真敏郡主見她如同見到了仇人,雖然鐘翎認為她和真敏郡主無冤無仇,可是真敏郡主已經單方面把鐘翎當做情敵了。
“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女兒,禍害了未霄哥哥就算了,現在還要嫁給雲起哥哥,怪不得鐘大人要把你逐出鐘家!”
面對真敏郡主的惱羞成怒和鐘寶珍的得意洋洋,鐘翎不以為意,既然她們把這件事拿出來說,她也不介意回敬她們:“哦?我何時被逐出鐘家的,族譜上又什麽時候劃了我的名字?你們有證據嗎?沒有的話請二妹你注意尊卑,稱我一聲長姐。”
“也請郡主嘴巴放幹淨點,否則郡主說過的話我會原原本本轉達給霍将軍。”
“你,你!”
鐘翎撕破了臉皮,露出了自己的獠牙,三兩句話就戳中了她們的痛處,真敏郡主直跳腳,一邊指使鐘寶珍:“你快說話啊!”
鐘寶珍好不容易才和真敏郡主重歸于好,她當然不願意再讓郡主把她抛棄,聽到鐘翎這話,她立刻反駁道:“鐘翎,你別得意的太早,族譜也不是說除名就能除名的,我爹說到做到。”
“說到做到?你不如讓他親自跟我說。”鐘翎搖搖頭:“只怕他根本只是嘴上說說,一個抛棄妻女,任由女兒流落在外十幾年的人能有什麽信譽?”
鐘翎實在忍受太久了,她把這句話說出來,終于把胸口的濁氣吐了出來,她怨鐘穎,她恨鐘穎,她為自己曾經對鐘穎抱有一絲幻想感到可笑。
而現在,她終于讓自己從幻想中掙脫出來,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評價鐘穎的所作所為。
更重要的是,因為她早就看到了在街對面的鐘穎,這話不是說給她們聽的,而是說給他聽的。果不其然,鐘穎聽到這句話,自尊心受挫,終于忍不住現身了。
“鐘翎,你這個不孝女。”鐘穎出現在她們面前,把鐘寶珍和真敏郡主都吓了一跳:“爹?”
“鐘伯爺,你怎麽在這兒?”
鐘穎看着鐘翎,看她幾日不見面色紅潤,過的比從前還要好,他氣不打一處來:“鐘翎,我看你才是有了夫家不要爹,你一個閨閣女子住進男人家裏,混進男人堆裏抛頭露面,你還要臉嗎?這一次我真的不會再縱容你了,我這就回去把你的名字從鐘家族譜裏除名,你再也別進鐘家門。”
鐘穎是真的昏了頭,将平日冷漠的官老爺形象全然抛到腦後,撒潑起來比潑婦還要潑上百倍。
然而他這潑撒的毫無道理,以至于不明所以的路人還以為這位中年男人發了瘋病。既然是病就得治,現在已經有人來治他了。
“既然鐘大人說到做到,本将軍願意把寶馬讓出來請鐘大人立刻回家除名鐘翎。”
這句話伴着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衆人擡頭去看,就見霍雲起騎馬從遠處跑了過來,黑衣黑馬融為一體,讓在場人都察覺到肅殺之氣。
鐘穎見到霍雲起,立刻變了臉色,他差點兒忘了鐘翎嫁的夫君可是霍大将軍,這可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
霍雲起從馬上下來,順手扯了一下衣擺,動作利落冷漠,他走到鐘翎面前,甚至沒有看鐘寶珍和真敏郡主一眼:“鐘伯爺前面的話說錯了,鐘翎與我已經有了婚約,住進将軍府是為了讓她提前适應,至于混進男人堆裏……鐘翎保家衛國,比許多男人更厲害,她在白虎軍中有自己的帳篷,平日指揮打仗也和本将軍形影不離,不知道伯爺說這句話是何居心?”
霍雲起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令鐘翎很驚訝。鐘穎臉色變了又變,突然露出了笑容:“是,将軍說的是,剛才是本官氣糊塗了,不過翎兒還在閨中,不該提前住進夫家,翎兒,跟爹回家吧。”
變臉大師鐘穎露出一副懊惱父親的模樣,更令鐘翎覺得惡心,她躲了一下躲到了霍雲起身後:“我不回去。”
真敏郡主看到這一幕氣的不行:“鐘翎你不要臉,你快放開雲起哥哥!”
“真敏郡主。”霍雲起終于施舍給她一個眼神:“請慎言。”
他不動聲色擋住了鐘翎:“鐘伯爺,鐘翎不想回去,請你自便。”
鐘穎意味深長地看了霍雲起一眼,随後向霍雲起行禮,拂袖而去。真敏郡主還要再說什麽,卻被鐘寶珍拉走了:“郡主,您別沖動。”
真敏郡主最後死死地瞪了鐘翎一眼,不甘不願的跟鐘寶珍走了。
現在只剩下霍雲起和鐘翎,還有霍雲起騎來的黑色駿馬。
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鐘翎心裏五味雜陳,方才霍雲起确實給她解圍了,可這不代表她對他全然感激,沒有芥蒂,如今霍雲起終于露面了,她有一肚子話想說。
鐘翎盯着他:“霍将軍,你——”
“你想騎馬嗎?”
霍雲起突然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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