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換家
衛霄和鐘穎走在前頭,鐘翎和芸娘跟在他們身後,最後面的反倒是當家主母劉夫人。
眼看離翠園越來越近,她擰着帕子心裏煩躁不安,萍兒在她身後道:“夫人,您也別擔心了……”
“我能不擔心嗎?”劉夫人喊了一嗓子,怕前面人聽見又趕緊放緩了聲音,她咬牙切齒,恨不得把萍兒這張嘴剁碎了:“要是讓世子和老爺看見了我給鐘翎準備的房間,我該怎麽辦?”
“夫人,奴婢覺得世子是來找東西的,又不是來關心大小姐住的怎麽樣,至于老爺,只要夫人您跟老爺撒撒嬌,認認錯,一定沒問題的。”
萍兒這話讓劉夫人放心不少:“你說的也有道理,我是當家主母,就算有錯,頂多也是我安排不周,責任怪不到我頭上。”
“世子,翠園到了。”
伴随着鐘穎的介紹,衛霄踏入了翠園內,只見翠園裏園如其名,确實處處翠綠,只不過這份翠綠生長的過于野蠻,院內的草地樹木完全沒有經過打理,至于花,除了草叢中偶爾出現的黃色小花一枝獨秀,完全看不到其他種類的花的蹤跡。
鐘穎看到翠園景色,大感意外。
衛霄點點頭:“一片翠綠,果真不愧是翠園。”
這回鐘穎的臉也變綠了。
衛霄仿佛沒有看到鐘穎的不自在,指着他們正面對的屋子轉頭問鐘翎:“鐘姑娘,是這間嗎?”
鐘翎點點頭:“是。”
衛霄道:“鐘大人,咱們進去吧。”
他推開了房門,一股陳舊的灰塵氣味立刻撲面而來,衛霄瞥了一眼鐘穎,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鐘穎用袖子掩鼻皺了皺眉頭,踏入房中定睛一看,只見房裏除了四面牆,就剩下一張床,本來并不大的房間看起來竟然十分空曠。
鐘穎的眉頭皺的更緊了,衛霄道:“唔,這裏就是鐘姑娘住的地方嗎?”
這話提醒了鐘穎,他立刻叫劉夫人進來,語氣中壓抑着隐隐的怒氣:“夫人,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是怎麽給翎兒安排住處的?”
劉夫人面色一變,趕緊越過鐘翎走了進去,她向屋裏瞥了一眼,嘴上已經開始認錯了:“這,老爺,我也不知道怎麽會變成這樣,是我沒管好下人。”
下人沒處理好事情,和她這個當家主母可沒有半點關系。
衛霄适時插話道:“鐘大人不是說鐘姑娘只是暫住嗎?既然此地已經不适合直接住下去了,正好大人可以再給鐘姑娘安排房間。”
“世子說的是。夫人,把寶珍的房間收拾出來讓靈兒住。”
劉夫人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老爺,怎麽能把寶珍的房間讓出來?”
鐘穎的語氣生硬了許多:“為什麽不能?翎兒是府裏的大小姐,嫡長女,就該住長女的房間。”
“那寶珍住哪兒?”
“你再給她找間新的不就行了。”鐘穎急于跳過這個話題,不顧劉夫人的不高興,轉頭和衛霄搭話變得緩和:“讓世子見笑了,世子要找什麽東西?”
衛霄靜靜地看着鐘穎夫婦差一點吵起來,聽到鐘穎的話,他才從旁觀者的角色中抽離出來:“一柄扇子,勞煩芸娘看看包裹裏有沒有。”
芸娘诶了一聲,走到床邊解開包袱系扣,衛霄的扇子就擺在疊好的衣服上,無需翻開第二個包袱,也不需往下翻找,它就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讓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芸娘拿起扇子雙手奉送到衛霄面前:“世子,您丢的扇子是不是這一把?”
衛霄接過扇子,單手展開,仔細看了看扇面,确認道:“是了,這就是我丢的那把扇子,果然在鐘姑娘這裏。”
他找到了扇子,目的達成,跟鐘穎道別:“既然扇子已經找到了,我也該離開了。”
“世子留下喝杯茶吧。”
“不了,父王等着我回王府呢,以後有機會我再來伯爺府上作客。”
衛霄果斷拒絕留下,鐘穎不好再挽留。臨出門時,衛霄停下腳步回頭看鐘翎:“鐘姑娘,有緣再會。”
沒等鐘翎有所表示,他已經向她點了一下頭,随後搖着扇子離開了。
鐘穎望着衛霄離去的背影,一面吩咐陳德送世子出門,一面看向鐘翎,若有所思。
“夫人,把寶珍的房間立刻收拾出來。”
“老爺,您還真打算……”
“別讓我說第二遍。”
鐘穎瞪了劉夫人一眼,劉夫人雙眼通紅卻只能噤聲,她不甘心,瞪了鐘翎一眼,嘴上答應,可是她的表情已經出賣了她。
“是。”
“憑什麽要我搬出去?”鐘寶珍一嗓子響徹房間,連屋外的麻雀都能聽得到。陳德心裏暗暗叫苦,要不是老爺非要他親自監督下人們動手,他也不至于親自面對脾氣暴躁的寶珍小姐。
“二小姐……”
鐘寶珍不幹了:“你叫誰二小姐呢?”
陳德冷汗直冒:“小姐,您聽我解釋,大小姐回來,您可不就是二小姐了嘛。”
陳德一聲二小姐,鐘寶珍後知後覺終于有了危機感,不僅是家中的排序變成了老二,就連自己住了十幾年的房間也要讓給鐘翎。
她更生氣了:“她鐘翎占了大小姐的名號就算了,現在還要搶我的屋子,我要是不反抗,将來可就什麽都不剩了!”
陳德努力地插上話,終于把後半句說出來了:“二小姐,這是老爺的意思,您要不去找老爺問一問?”
“對,我爹,我這就去找我爹讨個說法。”鐘寶珍如夢初醒,提着裙子匆匆忙忙地走了。
陳德用袖子抹了抹臉,終于把小祖宗支走了,身後的下人小聲問他:“陳管家,咱們還繼續嗎?”
“當然繼續。”陳德蹭了蹭下巴上隐約的胡茬:“不過動作可以慢一點。”
畢竟誰也不知道二小姐這一去又會發生什麽,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也只能照主子的命令行事。
鐘寶珍得知鐘穎在書房,二話不說立刻跑了進去,彼時鐘穎正在房中處理公文,聽到有人進門他頭也沒擡:“出去。”
“爹,是我!”鐘寶珍在路上時還怒氣沖沖,一到鐘穎面前就變了臉,成了乖巧懂事的女兒家。
“寶珍,你怎麽來了?”
鐘寶珍走到他身邊,一邊晃着他的胳膊一邊撒嬌:“爹,你怎麽把我的房間給姐姐了,姐姐有地方住,可我呢,我住哪兒啊?”
她一邊說一邊委屈地哼哼唧唧,整個人泫然欲泣,鐘穎見女兒抹淚,心下頓時軟了三分,先前在世子面前的話已經有了想收回的念頭,可是話已出口,他現在反悔又怕失了面子。
想到這裏,他只能拍了拍鐘寶珍的頭:“寶珍,先讓你娘在別的地方幫你安排個住處,府裏這麽大,你想住哪兒随便,先讓你姐姐住一段日子,等過段時間再說。”
“爹!”
“聽話,爹還要辦公務,你先回去吧。”
鐘穎要趕鐘寶珍走,鐘寶珍心不甘情不願,可是她又沒有別的辦法,只好跺着腳跑了。
“該死,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鐘寶珍揪着花壇裏盛開的風雨蘭,粉白色的花瓣掉了一地,她卻不覺得解氣。
在鐘翎那裏碰了釘子以後,鐘寶珍不死心,又去找劉夫人,結果她娘也只是勸她先不要着急,等以後會有辦法的。
可是她根本忍不到以後,她現在就要把自己的房間奪回來。
花園裏僅存的風雨蘭都被她薅禿了,正當她又要把魔爪伸向紫薇花時,石板路上走過來一個仆人,手裏拿着一個鐵籠子。
鐘寶珍叫住他:“站住,你手裏拿着什麽東西,我怎麽沒見過?”
仆人發現鐘寶珍,趕緊低頭:“小姐好,這是捕鼠的籠子,小的也是第一回 看見。”
“捕鼠?府裏有老鼠?”鐘寶珍瞪大了眼睛,她後退幾步四下張望,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樣。
“回小姐話,是後廚裏有老鼠,後廚牆上被老鼠打了一個洞,晚上有老鼠來偷東西,廚娘們都被吓到了,連郝大廚這幾天都不敢在廚房裏多待。”
郝大廚身材肥胖,一臉橫肉,連他都怕老鼠,可想而知老鼠的威力。鐘寶珍盯着捕鼠籠随口問道:“你确定用它能抓到老鼠?”
“小的确定,以前小的家裏鬧老鼠,這個玩意兒能抓十幾只呢。”
“那你現在能弄來十幾只老鼠嗎?”
“啊?”
鐘寶珍不耐煩道:“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要是能,我給你十兩銀子,你抓來十只老鼠聽我指揮,不許多問。”
仆人一聽,連連點頭,十只老鼠一文不值,但是他能因此得到十兩銀子,那可真是賺大發了:“能能能,小的拿上就去抓老鼠。”
鐘寶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陳德沒有受到新的指示,只好按照鐘穎原來的吩咐,到了晚上就把鐘寶珍的房間收拾出來了。
當然也确實沒什麽好收拾的,只要鐘寶珍把自己的衣服首飾,還有被褥收拾走,鐘翎就能住進來了。
包袱被丫鬟們送進外間,鐘翎坐在鐘寶珍的床上 看不出高興與否,因為她一直在想衛霄。
她記得她和衛霄分坐兩輛馬車,她們的包袱一直放在馬車裏,衛霄根本沒有機會接觸,而他的扇子基本沒離過手,又怎麽會掉進她的包袱裏。
而衛霄卻好像篤定扇子就在她的包袱裏一樣,甚至還要親自來找,他的行為實在反常,反常到讓她摸不清他的意圖。
芸娘端着一盤糕點走了進來,輕輕放在桌面上:“小姐,來吃些點心吧。”
鐘翎道:“好。”
她放棄思索這些,走過去吃點心,她撚起一塊放進嘴裏,一股桂花香氣充盈在她的舌尖,鐘翎眼前一亮:“這個點心好好吃啊。”
芸娘瞧她喜歡,心裏也跟着歡喜:“小姐覺得好吃就好。”
她怕鐘翎渴,又給她倒茶放在手邊,鐘翎叫住她:“娘,您別忙了,坐下吧。”
“欸。”芸娘捏了捏袖子,有些拘謹地坐了下來。
鐘翎咽下最後一口糕點,看到芸娘的雙眼向下瞟,似有心事,她問道:“娘,你怎麽了?在想什麽?”
“我……”芸娘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小姐,其實我們也不一定要住進二小姐的房間,都是一家人,這樣做不太好,要不您和老爺說一聲,我們不住翠園,換個好一點的房間怎麽樣?”
鐘翎覺得自己被噎了一下,她把一杯茶水喝完,無奈道:“娘,這件事從頭到尾就不是我們能做主的,把我們安排進翠園是劉夫人的主意,現在我爹又讓我們住到這裏,都是一家人,可是沒人問過我的意見。”
芸娘頓時啞口無言:“其實老爺也是為了您好。”
“是啊,所以我聽爹的話住進來了。”
鐘翎一句話堵住了芸娘的嘴,芸娘這回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鐘翎握住芸娘的手:“娘,反正住在這裏比翠園好多了,不是嗎?”
“是。”芸娘不得不承認她的話有道理,可是她總覺得不安。
芸娘輕咳一聲:“小姐,晚宴馬上就要到了,我幫您梳妝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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