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的命令
腰好疼，腿也好疼，好像全身被打了一樣。
這是鐘翎的第一反應，她哼哼唧唧地睜開眼睛，入眼的是一片白茫茫的亮光。
雨停了？鐘翎這才想起來，自己為了救芸娘掉進了山下，雖然聽起來比較倒黴，不過只要芸娘安全，她就放心了。鐘翎想到這裏，安心了許多，她不顧自己身上的疼痛強行坐了起來，一扭頭她卻吓了一跳。
霍雲起坐在不遠處，黑色的鬥篷穿在他身上，伴随着他發白的臉色，看起來像是來自閻王殿的幽靈。
“吓死我了，霍将軍，你怎麽也不出個聲！”
霍雲起慢慢睜開眼睛看着她，嘴唇有些發白。鐘翎這才發現他有些不對勁：“霍将軍，您沒事吧？”
霍雲起搖搖頭：“既然醒了，就出去找點水來。”
一開口就是命令的語氣，令鐘翎感覺很不舒服，不過她确實覺得口渴，想起這人是為了救自己才掉下去的，她瞬間沒了脾氣，看自己身上沒受傷，鐘翎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轉頭問霍雲起：“霍将軍，要是沒有水，野果子怎麽樣？”
“可以。”
鐘翎不想再跟他說話，轉身從樹後走了出去，雨後的空氣很是清新，鐘翎忍不住多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望着白茫茫的天已經不遠處的高山，她有些頭疼，不知道娘和世子能不能找到他們。
不過現在想這些沒有用，當務之急是要找點水喝。
鐘翎沿着樹林外的草地上一步一步往外走，不知走了多久，還真叫她發現了一條小溪。這片樹林應該從來沒有人來過，所以一切都是最原始的模樣，溪中的水清澈見底，鐘翎忍不住俯身用手捧起水喝了幾口，這水竟然還帶着幾分甘甜。
解決了口渴的問題，鐘翎坐在地上才發現另一個難題，她該怎麽把水帶回去呢？她和霍雲起身上都沒有能裝水的工具，這附近肯定也不會有水桶之類的東西。
鐘翎坐了一會兒，最終做了一個決定，她打算找些野果子帶回去，然後沿途做些記號，要是這些不能解決霍雲起的口渴問題，她就讓霍雲起自己找水喝好了。
想到這裏，鐘翎說幹就幹，她又在森林裏轉了一圈，還真叫她找到了幾個野果子，她把果子包在衣襟裏，然後用石頭沿途做了标記，這才重新回到了霍雲起身邊。
“霍将軍，水我找到了，可是沒有工具裝水，所以我只好給你找了幾個果子。”鐘翎把果子遞給霍雲起，接着道：“不過我給去小溪的路做了标記，你要是想喝水，沿着石塊走就行。”
“嗯。”霍雲起接過了果子，卻沒有吃，他接着指揮鐘翎：“再找些柴火來吧，天很快就要黑了，估計世子和你府裏的下人一時半會找不到你我。”
“哦。”鐘翎轉身又要離開，走到一半又折返回來，霍雲起看她回來，問道：“怎麽了？”
“找柴火我沒有意見。”鐘翎站在不遠處，糾結了半天，還是表達了自己的不滿：“你為什麽不一起找？兩個人找不是更方便迅速？”
霍雲起把野果子放下，淡淡道：“你不是想做鐘将軍嗎？聽我指揮，也算是嘗試一下。”
“……”
鐘翎瞪大了眼睛看向霍雲起，她是沒想到霍雲起這麽不要臉，支使自己還能起個美名其曰的借口：“誰說我要當鐘将軍了？我崇拜鐘将軍是因為她做自己，不是因為她是霍将軍您的手下。”
她現在甚至覺得鐘将軍在霍雲起手下過的一定很不好。
“這樣啊。”霍雲起看了她一眼，随後慢慢揭開鬥篷，露出了自己的小腿。鐘翎注視着他的動作，随即看到了他小腿上滲出的鮮血，他的腿上赫然紮進了一根拇指粗的木棍。
鐘翎說不出話來了。
霍雲起道：“我的腿受了傷，沒法走動，所以勞煩鐘姑娘幫忙找些木柴來生火，要不然今夜不好過了。”
就算受了傷，他的聲音依舊是冷冷淡淡的，甚至不揭開鬥篷，鐘翎都不知道他受傷了。她心裏滋生出幾分愧疚：“我這就去找木柴。”
“霍将軍。”
“嗯？”
“對不起。”
鐘翎吞吞吐吐了半天，終于還是把這句話說出口，随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霍雲起一個人靜靜地靠在樹後，拿起了果子，仔細擦幹淨，随後咬了一口，不算甜，但是好歹能吃。
鐘翎懷揣着難以言喻的愧疚感，十分認真地在雨後的樹林中尋找着幹燥的木柴，她以為自己身上沒有傷，就篤定霍雲起也沒受傷。想起霍雲起腿上猙獰的傷口，鐘翎難受的不得了，她只能多找些木頭彌補自己的過錯。
半個時辰後，她拖着幹燥的木頭回到了霍雲起面前，果子被他吃了大半，還剩下幾個。見鐘翎回來，他問：“燧石？”
“什麽燧石？”
霍雲起指了指她帶回來的這些木頭：“木頭不能自燃，沒有打火石怎麽生火？”
鐘翎道：“不是還有火折子嗎？”
霍雲起把火折子舉起來給她看，那只火折子已經完全被雨水浸泡，想讓它打火比點石成金還要困難。
鐘翎啞口無言，她看了看天，此刻太陽已經下山，沒過多久天就要完全黑了：“你怎麽不早說？”
霍雲起道：“我認為不需要說你也該知道的。”
出力不讨好的感覺讓鐘翎受夠了，她對霍雲起的态度很是惱火，她幹脆直接坐下，甚至沒有再起來的打算。
“火很重要。”霍雲起如是說，然而他只出嘴不出力：“烽火狼煙，如果有煙的話，他們找過來會更容易。”
鐘翎咬了咬牙，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她什麽也沒說，又往外走了。
霍雲起一動不動，在無人看見的地方，他的臉色愈發蒼白。
鐘翎把擋路的石塊踢到一邊，心情氣悶。現在霍雲起受傷和霍雲起讓人想揍他一頓已經成了兩碼事。
她現在不僅不想找什麽燧石，甚至還想直接扔下霍雲起自己離開，等她找到了娘和陳德，再叫人回來救他出來好了。
鐘翎一邊想着一邊往外走，直到她走出了這片樹林，然後她看到了兩道光。
準确地說，是兩個發光的點。
那兩個點看到她，動了幾下。伴随着隐約的光亮，鐘翎看清了眼前的東西……那是一只大老虎，雙眼炯炯有神，牙齒又長又鋒利，仿佛一張嘴就能把她的頭咬掉。
鐘翎下意識後退了幾步，她的腿已經開始抖起來了，她手無寸鐵，要是老虎餓了，她肯定會成為它嘴裏的口糧。
現在該怎麽辦？
“你別過來啊，你過來的話我就打死你！”鐘翎的聲音都在顫抖，她想起了說書人說的鐘将軍的事跡。
或許她也可以和鐘将軍一樣？
鐘翎想着，撿起了地上的一根木棍，做出了搏鬥的動作。她剛擺好姿勢，老虎突然沖上前把鐘翎撲倒，鐘翎摔倒在地上，幸虧她的身後沒有石頭，否則她的腦袋又要保不住了。
不過此刻鐘翎已經不記得自己的頭了，因為更大的危機已經出現在眼前。老虎強大的力量令鐘翎認識到自己的渺小，她舉着木棍想要抵擋，卻被老虎的爪子一掌拍成了兩節。
完了。
鐘翎閉上眼睛，心下一沉，她能感受到老虎張開了血盆大口，然後——
然後它突然舔了一下自己？
嗯？鐘翎有些茫然地睜開了眼睛，就見老虎在自己身上嗅來嗅去，喉嚨裏還發出了嗚嗚的聲音，它退後兩步，扯住了鐘翎的衣襟，似乎想要示意她跟自己走。
鐘翎摸不着頭腦，見老虎沒有惡意，她只好起身跟着它往前走，她也想知道老虎究竟想要她做什麽。
鐘翎跟着老虎走上了一個山坡，在那裏她看到了另一只死老虎的身體，而它的身下有一只小老虎被壓着，動彈不得。
“你是想讓我把它救它嗎？”
老虎嗚嗚兩聲，似乎在回應鐘翎的話。鐘翎明白了老虎的意思，可是壓在小老虎身上的死老虎太沉了，她就算是天生神力也搬不動啊。
老虎似乎能感知到鐘翎的為難，它轉過頭不知道從哪裏叼來了一把斧頭給鐘翎。鐘翎撿起斧頭，明白了老虎的意思，它是想讓自己把死老虎砍半，然後再救小老虎。
鐘翎握着冰冷的斧頭，深吸了一口氣，随後揚起斧頭砸向死老虎，她以為自己需要砍好久才能做到，沒想到只舉了兩下，她竟然已經砍斷了死老虎的身軀。
小老虎嗷嗚一聲從死老虎身下跑了出來，和老虎相互舔舐着，随後一大一小兩只老虎一起看向了鐘翎，兩只幽幽的綠眼睛變成了四只，鐘翎咽了口口水，手裏的斧子握的緊了些。
現在該怎麽辦？要是她現在跑了會不會被偷襲？
就在鐘翎胡思亂想的時候，老虎扭頭又從不遠處拖了什麽東西過來，鐘翎見它沒有惡意，用腳踢了踢老虎送來的袋子，袋子口沒系緊，裏面的東西随着鐘翎的動作露了出來，在月光下反射出亮閃閃的光芒，鐘翎這才發現，袋子裏面有很多銀子。
原來這是個荷包，鐘翎的心放松了一些，随後另一個奇怪的東西從荷包裏掉了出來，鐘翎本以為那是根木頭，她蹲下去摸到了才發現那竟然是個火折子。
她趕緊吹了一下，火折子立刻發出了火光，照應出鐘翎欣喜的面龐。
有了火折子她就不需要找硝石了。鐘翎欣喜若狂，她把火折子拿在手裏，一手拎着斧子，再擡起頭時，兩只老虎已經離開了。
鐘翎用火折子點燃了一根木頭，她舉着火把，借着月光找到了回去的路。
“霍将軍，你看我找到什麽了？”鐘翎走到樹後喊了一聲，霍雲起沒有回應，鐘翎趕緊過去，卻發現霍雲起倚在樹後雙眼緊閉，似乎睡着了。
“霍将軍？霍将軍？”
鐘翎搖了搖霍雲起的身體，她的手觸碰到霍雲起的肩膀，卻有一種濕漉漉的手感，她把手舉到火把面前，才發現她的手上竟然沾滿了鮮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