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交鋒 沒別的,就是玩兒你
在被裴月神摁住的瞬間,故從安腦子裏已經閃過億萬種可以把她生吞活剝的方法。
但沒想到,她又快了一步。
在把他整張臉都摁得麻木之後,裴月神慢條斯理的收手,拿出自己的手機,笑着朝他晃了晃。
她來之前發了條微博:[今天雜貨鋪收到第一條訂單,雇主是故從安先生,好擔心故先生會不滿意呢,但無論如何,我都會盡力做好的,但如果我超過一天沒有發微博,請網友們幫我報警噢,謝謝~]
這溢出屏幕的婊味讓故從安非常不适,并且她還非常貼心的貼上定位,好像怕別人找不到,簡直高調到不行。
所以如果她今天出什麽意外,警察第一個找的就是他故從安,更別說還有這麽多網友在線監督。
故從安怒極反笑,笑比哭還難看。
“你存心的吧!”
裴月神笑眯着眼:“人在江邊走,哪能不提前做好準備呢,我這都是跟你們學的啊。”
故從安被她笑得後背發涼,忽然覺得她有點可怕。
這哪是雜貨鋪老板娘,這他媽就是一朵黑心蓮!
**
裴月神完好無損的從臨風街出來,經過路邊廣場時,一輛車忽然疾馳而過,帶起地上的雪狠狠撲了她一身,讓她本就單薄的衣服很快感覺到濕意。
“哦嚯~”
吹哨和嘲笑的聲音傳來。
那輛車嚣張地在她身邊徘徊環繞,車裏的人将車窗落下,咧着嘴惡劣的朝她笑。
Advertisement
車裏有四人,都是年輕公子哥,開車的人操控着方向盤一次一次的從她面前駛過,每一次快到她面前的時候就故意踩重油門,帶起地上的雪撲在她臉上和頭發上。
副駕駛位那人朝她豎大拇指,然後緩慢的,大拇指慢慢倒轉,指尖朝下。
而後座的倆人,其中一人在嘲笑她,仿佛她是什麽小醜,仿佛她渾身都長滿笑點,他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後仰,笑聲蕩進裴月神的耳朵裏,她眼神越來越陰重沉冷。
至于那個一直沒說話,側臉阖着眼,只露出清隽棱角的男人當然是江顯。
車裏的人都是他所謂的朋友,不過裴月神覺得,他的世界根本沒有朋友兩個字,他從不把除他以外的人當人看。
裴月神漠然掏出包裏的石頭,這是出門之前在家門外長滿雜草堆滿雪的院子裏帶着走的,怕的就是來這地方被欺負,到時候還可以掏出來抵擋一下,畢竟故從安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所以防身的東西不止一把刀。
當車再次駛過來的時候,她猛然将石頭丢出去,它穿過車輪帶起的雪直直破窗而入,裴月神聽到一聲公鴨嗓般的慘叫。
“操!”
車再次駛到裴月神面前時,江顯才睜開眼。
他往窗外看的那一眼與從前漫不經心看裴月神時并無差別,以往他總能得到對方滿懷期待和愛意的目光。
世事無絕對。
江顯現在,此刻,頭一次在裴月神眼裏看見透骨的冷。
車裏的人本想下去教訓她,尤其是剛才被她用石頭砸中的公子哥更想把她暴揍一頓,可時隔一月,再次認真看裴月神時,才忽然發現她的不同。
她不再是從前那個只會笑的溫暖小天使。
有什麽東西在悄然發生着變化。
裴月神靜寂的站在雪裏,衣衫單薄,寒風料嘯刺骨,卷起她黑發乘風翻飛,像一朵冬日峭壁上盛開的梅花,有種淩厲,利刃出鞘時的鋒芒美麗。
盡管她從頭到腳都萦繞着支離的破碎感,卻比任何時候都具有吸引力,仿佛就算她腳底是萬丈深淵,也會有人願意随她搖搖欲墜。
讓江顯意外的是,裴月神那雙從前清澈的眼睛終于被染黑,黑了個徹底,像他照鏡子時看到的自己。
這樣才對,他真是厭極她從前的天真與燦爛。
他就知道,他們是同一種人,就該在黑暗裏生長,蔓延,再腐爛。
真好,真好。
興奮在他心底滋生,江顯蒼白的手撥弄掌心的打火機,機器裏忽然開出徇爛的藍色火焰,這是他慣常的動作。
乏味太久,遇到有趣的東西真是不容易。
無疑,引起他興味的人,是眼前這位,他從前的傀儡。
“開車。”江顯看着裴月神,視線沒挪開過一寸:“從她身上壓過去。”
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冷漠無情。
“啊?”被石頭砸中的公子哥懵了神。
“她會躲。”
這個小哭包,他最了解。
他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已經變了。
車裏的人頓時明白,原來顯哥只是想吓吓她,他們就說嘛,顯哥雖然玩很大,但人命關天的大事,不可能這麽随便。
既然是吓吓她,那還有什麽不能做?
開車的人立即興奮的轉着方向盤,車子再次圍着裴月神繞一圈,然後直直朝着她開過來。
速度快而淩厲。
裴月神靜靜的站在原地,冷漠的看着越來越近的車。
風起了,發絲在她冷靜的雙眼下拂動。
她一動不動。
車裏原本興奮的準備看她笑話,原本等着她哭着逃跑的公子哥們都慌了。
她怎麽不躲啊!
撞上可怎麽辦!?
車後座,江顯卻勾起唇。
指尖都興奮得有些顫抖。
“卧槽快撞上了!這賤人為什麽不躲!?”
“踩剎車啊!快踩啊!”
“你他媽倒是踩剎車啊!”
“給老子閉嘴!在踩了!”
除江顯外,其他三人慌得臉色發白。
車在距離裴月神半米的距離猛然剎住。
車子帶過來的風将裴月神發絲吹得翩飛舞動起來,她目光穿過車窗看向裏面的幾個人。
車裏的公子哥被吓得魂飛天外,此刻心跳非常快,還沒從剛才的驚險中緩過來,驟然迎上裴月神陰森的眼神,吓得都是一愣,心跳險些就停在那一秒了。
江顯略偏頭,平靜的看着裴月神。
他眼神一向都是極靜極淡的,別人從來無法從他眼神中窺探到他到底在想什麽。
但了解他的裴月神卻知道,江顯對她感興趣了,是出于對同類的興趣。
她從前也真是個賤骨頭,非要對他好,把自己全部的溫柔都給他,他有在乎過嗎?
早知道他喜歡跟他一樣玩命的類型,她還不如每天抽他幾鞭子來得痛快。
這樣看來,江顯也是個賤骨頭。
她發覺自己多看他一眼就生理不适,轉開了眼神,往向故從安看熱鬧的方向望去。
被她眼神捕捉到的故從安啧了聲,開着車過來停在旁邊,悠悠的問:“有事?”
剛剛那一刻實在很驚險,他也确實為她捏把汗,并且在那一刻他發現,這位大小姐是真他媽徹底黑化,都開始玩兒命了。
故從安這輩子最信奉的一點就是,小心不要命的瘋子。
前一個是江顯,他成了敵人,這後一個就是裴月神,他突然想,要不要把她拉入自己的陣營?
裴月神走過去拉開故從安的車門,笑盈盈的看着他,輕聲問:“故總,咱們剛才的生意談崩了,想不想再來一單?比如,讓江顯吃癟。”
故從安和江顯是出了名的不對付,多年來,故從安在給江顯找不痛快這方面可是非常努力的。
裴月神的笑容有點不懷好意。
故從安懷疑的考慮着,雖然讓江顯吃癟這種事不太可能,但她這麽确定的态度,故從安還真有點好奇。
“好。”
“事成後要給我一百萬噢。”
“成交,但你如果做不到,要倒貼我兩百萬。”
“不會讓你失望,介意我開車嗎?”
故從安坐到副駕駛,裴月神上車前轉頭對陳央笑眯眯道:“跑快點噢。”
許卓大驚失色:“操,她不是也要撞我們吧!”
所以才讓他們跑快點?
許卓連忙大叫:“快開車啊!她肯定是要撞我們!”
這種瘋子,惹不起只能躲!
陳央因為慌亂,車子剛啓動就撞到牆,惹來車上另外倆人的罵罵咧咧。
裴月神那邊已經在踩油門。
許卓胡亂的拍陳央胳膊:“快快快!她來了!”
“你他媽閉嘴!”陳央被他弄得心煩,也記恨上了裴月神,今天之後,他一定要弄死她!
終于,他的車飛快地開走!
裴月神平穩的開着車追在後面,忽然問:“故總怕死嗎?”
故從安那股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隐約猜到裴月神要做什麽。
“人都怕死。”
故從安的坦誠讓裴月神露出笑容,她轉頭看着他,目光稱得上真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
故從安微怔。
她眼眸很清澈,因為太過清澈所以清楚的映着裏面的野心,冷淡,以及目空無物。
然而現在,她看着他真誠的說,不會讓他死,故從安忽然産生出一種詭異的被個女孩子保護的感覺。
操啊。
裴月神可沒功夫在意他的失神,邊轉着方向盤,邊說:“但是故總,你猜錯了,我沒有要撞車,我可是個好人呢。”
好人?
他是傻逼才會信。
故從安不動聲色的抓緊車扶把:“那你想做什麽?”
裴月神輕笑:“抓穩。”
“要開始了。”
故從安忍不住再次看向身旁的年輕姑娘,看到她臉上張揚輕縱的笑容,忽然毫無道理的心跳加速。
裴月神猛踩油門,車向前沖去,而前面是江顯的車。
速度很快,她仿佛要撕裂風。
故從安雖說平時也瘋,可不是這種玩命的瘋,他用盡全力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叫出來,因為緊張,胃裏已經開始翻江倒海,抓着扶把的手心裏滿是冷汗。
他轉頭看裴月神。
她極度冷靜,冷靜到一種詭異的狀态。
瘋子。
都他媽是瘋子!
陳央看着越來越近的車,驚懼的瞪大眼,幾乎忘記呼吸,她果然要撞過來!
他們玩套路,可裴月神玩的居然是心跳,他們哪裏能反應得過來?
江顯表現得分外冷漠,平靜的看着越來越逼近的車,好像快被撞上的人不是他。
“快開車啊!”許卓大喊。
不知道是不是陳央的錯覺,裴月神的車速好像慢了下來,她似乎是故意給機會讓他逃跑。
陳央來不及多想,趕緊把車開走,等他加快速度,裴月神也笑着踩油門。
兩輛車在空曠的公路疾馳。
陳央幾人被追趕得頭昏腦脹,慌不擇路,不管怎麽甩,裴月神總有本事追上來。
每次在她快要撞上的時候,陳央立即加快速度堪堪躲過,後面的車依舊緊跟不舍,漸漸的,他們感覺出不對勁,裴月神不是撞不上,而是仿佛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撞,她根本就是在玩他們,想欣賞他們膽小如鼠貪生怕死逃跑時的醜樣。
操!
幾人氣得咬牙。
裴月神的确沒打算撞上去,她不是沖動的人。
陳央,許卓再加上車裏的方彭,他們仨都是一群智商不太高,只知道享受的公子哥,之所以能被江顯看上也是因為蠢得讓他用得安心。
陳央他們沒看出她的用意,江顯不會不懂,所以他鎮定自若,冷靜的看她發瘋,可有一點他卻料錯了,她雖然從一開始就打算耍人,但是送他們去警察局喝茶的心,一直都很堅定。
“故總,報警吧。”
“什麽?”故從安愣了愣。
“今天他們差點撞死我,總要給點懲罰吧。”
故從安疑惑的看着她,終究還是打了這個電話。
半小時後,陳央的車被警察攔住。
他們先是一喜,之後就有些慌亂,車裏藏着那玩意兒,可千萬別被發現了!
車停下後,警察很快過來,把陳央等人從車上拉下來立即就開始搜車,果然搜出幾包不幹淨的玩意兒。
陳央和許卓霎時愣住,第一反應是警察怎麽知道他們有這東西,而且還刻意堵上來搜查?
他們對視着,猛地看向裴月神。
她背靠着車,無聲微笑的模樣明豔放肆。
幾人還有什麽不明白?
是裴月神告的密,可是她怎麽知道!?
陳央有些慌,他們吸這玩意兒當然是瞞着人的,就連江顯都不知道,藏在車裏也是因為平時沒人敢動他們的車,哪知道裴月神竟然知道這個秘密。
陳央陰毒地瞪着她。
裴月神冷冷的望回去,把陳央看得心慌氣短,灰溜溜的躲開視線,一旁看熱鬧的故從安挑眉看着她從頭到尾的反應,裴月神可以啊,竟然真讓江顯吃癟了。
為首的警察冷哼:“走吧,警察局請。”
警察押着幾個公子哥上警車,也把裴月神和故從安帶走。
江顯和裴月神坐同一輛車,倆人之間就隔着一個故從安,故從安氣定神閑的輕笑:“江總,做警車的滋味怎麽樣?”
江顯看向故從安,準确來說,他是借着看故從安的視線打量裴月神。
她安靜的盯着窗外,這麽鎮靜的模樣,他以為只有自己才有。
裴月神沒理他,美麗精致的側臉仿佛籠罩着一層淡漠的冷。
江顯蹙眉,有些不悅。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
“托裴小姐的福,還不錯。”正如他長着一張能讓人飛蛾撲火的臉,聲線也是極好聽的,低磁醇醉得迷人,好像藏着抹溫柔,但裴月神很明白,他一點不美好,是流落世間的最無情的惡魔。
裴月神微笑時仍舊不看他,疏懶漫不經心地說:“不用謝。”
故從安心想,他這是謝你的意思嗎?不過能讓江顯不痛快,他就高興,眼中的愉悅幾乎不加掩飾。
江顯的眼神驟然淩厲。
她讓別的男人感到快樂?
**
到警察局,警察一番拷問,很快問清楚前因後果,還調出兩輛車的行車記錄儀,也看到陳央他們欲開車撞人的行為。
幾個公子哥的臉皺成苦瓜,活到現在每天都是順風順水,哪裏進過警察局,光看着幾個警察叔叔正氣凜然的臉就發怵。
雖然這次他們都沒傷到人,但懲罰免不了,不僅如此,他們還藏違禁品,吸食違禁物,數罪并罰,夠他們喝一壺了。
裴月神和故從安主動幫助警方抓獲違禁犯,獲得表揚,但追車的行為到底不對,警察在誇獎的同時也給予嚴肅批評教育,裴月神乖巧保證不會再犯,和故從安順利的離開警察局。
江顯雖然沒吸那東西,但同在一輛車上,要擺脫嫌疑還得驗驗體內有沒有成份。
裴月神離開時,他鬼使神差的看向她。
那姑娘站在夜色裏對他微笑,漫倦迷人,像朵危險的食人花。
然後,慢悠悠地朝他豎起了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