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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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都要愛[娛樂圈]》作者:關雪燕
文案:
文案:
蘇棋十八歲時“英雄救美”救下一個小迷弟。
小迷弟自此賴上了他,晨昏定省,各種打滾賣萌求包養。
成功上位後,小迷弟露出了他大尾巴狼的本性。
蘇棋怕了,逃了,一逃十年。
十年後,成為優秀經紀人的蘇棋接手了一個小有名氣的小鮮肉,可怕的是,小鮮肉有一張和十年前小迷弟一模一樣的臉。
蘇棋的惡夢生活由此開始。
新文求收。
娛樂圈背景,重生爽文。
掃雷:
1.攻受相差十歲,年下。
2.主角金手指大開,小廢柴養成影帝的狗血文。
3.有渣有賤,固定CP,萬年不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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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作者娛樂小白,有關娛樂圈的背景和設定純屬鬼扯,請勿深扒。
內容标簽: 年下 娛樂圈 重生 勵志人生
搜索關鍵字:主角:蘇棋 ┃ 配角:安駿,金世宇,方天奇,奇陌,童展宣 ┃ 其它:祈東,秦素蓉,魯剛,秦老,孟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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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
“蘇哥,走了。”
蘇棋低頭看了看毫無動靜的手機,朝大周擺擺手。
西泠是他們下了班常去的一家酒吧,環境不錯,消費不高,最主要店老板祈東他們都認識,偶爾也會過來聊上兩句。
蘇棋是天星娛樂的老牌經紀人,從翟世偉離開老東家豪派出來單幹時,蘇棋就跟着他了。
那時候大學剛剛畢業,公司簽約的藝人多是些十八線的小明星以及一些剛出道的小鮮肉,沒門路沒資源。蘇棋跟着老朱跑了三個月就被迫出師了,又當保姆又跑外勤,助理、經紀兩手抓,忙得腳不沾地,一度連跳海的心都有了。
累到打點滴還在跑劇組,裝可憐博同情倒也拿到過一兩個小角色。
翟世偉來醫院看過他,握着他的手深情款款、聲情并茂、聲淚俱下,“老弟啊,天星有今天,一半是你的功勞,哥哥不會忘了你的。要不,你委身一下,哥哥給你個小老板娘的名份,你看可好。”
蘇棋被他惡心得差點連打進去的藥水都吐出來,幸而都挺過來了,八年抗戰結束,公司茁壯成長,他也從一個娛樂小白變身老謀深算、左右逢源、鬼話人話兩手抓的老牌經紀人。
蘇棋手下帶過不少藝人,如今火得一塌糊塗的鄭娜他帶了三年,操碎了不少老媽子心。
有時候也教教新人,公司培訓什麽的他也參加,人人稱他一聲蘇哥。他的脾氣出了名的好,除了翟世偉那貧嘴,他跟誰都能聊上兩句。
老朱提起了鄭娜的合約,“快到期了,有什麽打算?”
蘇棋和公司裏的老朱、大周、剛子并稱“四大金剛”都是最早跟着翟世偉的幾人,交情鐵得很。
外人眼裏,鄭娜是他“看着長大”的,兩人處得也算不錯,續簽應該不是問題。
何況天星對她還是很不錯的,鄭娜也一直沒有透露過有改簽的意向。
可人心是世上最難揣摩的,真要走了,蘇棋有什麽打算?
祈東走進酒吧,老朱對着他揚揚手,祈東向幾個熟識的人打過招呼,便朝他們走來。
祈東和蘇棋是大學同學,也當過一段時間藝人,剛紅沒多久就退了,說是看不慣圈子裏烏七八糟的現象,幹脆退了開了家酒吧,找個愛人,生活得有滋有味。
四金剛他都熟識,偶爾聚在一起打個麻将過年互發個紅包,剛子老弟的求婚派對也在他這辦的,開的熟人價,以祈東的話說,開心就好。
從酒吧出來,蘇棋打了車回家。
奮鬥了八年,他總算在S市給自己安了個家。
地段不錯的小區,八十多平方的公寓,現在就差個女主人了。
蘇棋倒也不急,男人嘛,三十多歲結婚的大有人在,更何況他的工作可不是朝九晚五,忙起來全國各地地跑,個把月不沾家也是常有的事。
洗了澡,倒不急着睡,他給鄭娜打了個電話,對方沒接。
他和鄭娜的關系,除了如今算圈外人的祈東沒人知道。鄭娜比他小四歲,北電一畢業就跟着她了,那時候他手裏的藝人不少,并不怎麽看重這些新人。鄭娜這小妮子精明、眼活、嘴甜,每天想盡法子在他面前轉悠,蘇老師蘇老師地叫着,久而久之,引起了他的注意,機會自然就多了。
真正處關系,也就這兩年的事,鄭娜憑着一部《家喻戶曉》一炮而紅,廣告、代言多到應接不暇。在一次頒獎晚會結束,離場的時候,下起了雪。鋪天蓋地的,亟欲沖破黑夜的束縛,降臨在這個紛擾的世界。鄭娜一身珠光寶氣,擡頭仰望天空,突然對他表白。
蘇棋一愣,鄭娜拉住他的手,目光專注地望着他。
鄭娜的手很冰,穿着單薄,這會兒凍得不輕。蘇棋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擁着她一塊上了車。
兩年來,他們聚少離多,為了拍戲,在外地待上幾個月也是常有的事。蘇棋的工作又忙,不能常去看她。好容易回來了,又忙着各種通告。藝人是不能停的,尤其是當紅藝人,想法子增加曝光率,否則過氣是分分鐘的事。
外表堅強的鄭娜也有小鳥依人的時候,偎在她懷裏吃着不加沙拉醬的蔬菜沙拉,大聲宣言再過五年就退出圈子,安心在家做個蘇太太。
蘇棋淡笑不語,寵溺地撫摸她美麗的臉龐。
淩晨一點,蘇棋被手機鈴聲吵醒,是鄭娜打來的。
“阿棋……阿棋……”
鄭娜的聲音明顯不對,蘇棋一個激靈困意全醒了,坐起身追問她在哪,出了什麽事。
鄭娜給了一個地址,他下了樓才想起車還在公司,懊惱地邊打出租邊給助理小陳打去電話。
小陳被罵了一通也很委屈,啓耀公司的活動一結束,鄭娜說要回家休息,讓梓琳送她,便打發他走了。
蘇棋到地方時小陳守在外面,見了他一臉委屈,邊走邊急着解釋今天的情況,剛才光挨罵了,一句也沒說,蘇棋那邊就挂了電話。
蘇棋擺擺手說知道了,要他在外面機靈點,鄭娜一出來,就趕緊把人接走,誰說什麽都別理。
小陳忙點頭,蘇棋深呼吸一次,敲了敲包廂門。
門開了,裏面橫坐在沙發上一臉嚣張的是啓耀的二公子孔偉。
孔偉四十多歲,整天吃喝嫖賭、不務正業,得虧有個能掙錢的爹,享了半輩子福。他這會兒臉色不太好看,手裏端着一杯酒,擡眼看了看他,“哪來的狗,滾出去!”
坐在孔偉旁邊的鄭娜擡起頭,眼睛已經紅了,怯怯地看着他,好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對上他的目光後又忙着躲開。
蘇棋扯出笑臉,上前一步,“孔二爺,您不認得我了,我是蘇棋啊!去年景輝的選秀活動上,咱們還見過。您是貴人多忘事,自然不會記得我這種小角色。噢,鄭娜是我帶着的,這丫頭不省心,有什麽惹您不高興的,我給您賠不是。鄭娜,這是你的酒吧!”他指了指鄭娜面前的一杯酒,端起來,“我替她幹了這杯。”
孔偉笑了,瞟了眼縮在一角當小媳婦的鄭娜,再擡眼看蘇棋,“你這當經紀人的嘴皮子夠溜啊,酒你替她喝了,怎麽着,覺你也替她睡了?”
孔偉仗着家大業大,說話毫不顧忌,在場的狐朋狗友發出嘲弄的笑,盯着蘇棋看好戲。
蘇棋幹了酒,抹抹嘴,笑得比誰都誇張,“哈哈……您可真幽默,我倒想替她呢,您看,是您要我啊,還是您的朋友?哪個都是有頭有臉的,誰能看上我這老男人啊!您說是不?”
按說蘇棋做到這份上,基本不用幹打臉賠笑的事了,圈子裏認識他的人不少,一般的制片人、導演都給他點面子。
怕就怕那些不要面子的,偏又得罪不起。蘇棋對這類人一向避而遠之,今兒鄭娜不知怎麽回事就上了這人的套。
蘇棋的狗腿态度讓孔偉很滿意,要他坐下喝兩杯,談話間不知誰提起了景輝的方天奇,蘇棋陪着罵了好一會。
孔偉和方天奇不對付不是一天兩天的了,精通各路消息的蘇棋明裏暗裏七拐八拐把話題帶到方天奇身上,讓他暫且忘了鄭娜這號人。
等想起來時,鄭娜已經借口上洗手間溜遠了。
孔偉想了兩天的天鵝肉沒吃到嘴,一臉不快,拿蘇棋撒氣。
在這行浸淫多年,蘇棋早練出刀槍不入的本事,罵狠了他就扇自己兩嘴巴,孔偉也倒不是非人不可,罵兩句笑兩場,這事就算過了。
蘇棋在洗手間裏給小孫打電話,那邊已經把人安全送到家。他放下心來,正想給鄭娜打去電話時,外面響起了對話聲。
是孔偉包廂裏的兩個家夥,嘴裏說着下流的話,把鄭娜從頭到腳诋毀了一番。
蘇棋忍着火在洗手間裏一動不動,這些年肮髒的事見得太多,他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果不是鄭娜----
“哎,我剛錄相了,你要不要看看。”
蘇棋心裏一咯噔,趴在門上仔細聽外面的動靜。
手機音量開得很大,不合時宜的聲音傳來,讓蘇棋渾身的刺都豎了起來。
洗手間的門猛地打開,他面無表情地走出去,那兩人見到他後愣了一下,便不緊不慢地收起了手機。
他伸出手,“拿來。”
那人也是個小開,家裏還算不錯,哪由得一個經紀人對他呼來喝去,剛想開罵,蘇棋一把搶過了他的手機。
“你他媽----”
手機猛地摔在地上,他擡腳用勁跺了幾下。
那人被他惹惱了,抓了他領子就要揮拳頭,蘇棋抓着他的手一個反擒把人撂倒。旁邊那人叫罵着沖了過來,蘇棋擡起一腳踹到他臉上,沒收住勁,踹松了一顆牙。
蘇棋沖動了。
沖動的結果,愈演愈烈。
第二天,網頁論壇報紙上都爆出了他酒後打人的事,頂着“鄭娜經紀人”的标題來博人眼球。
翟世偉把報紙摔到他臉上,颠着手指罵了他一上午。
你說你,在公司也算個“老人”了,該做不該做的還要我教你?!你以為你還十八,喝個酒打個架沒事!你現在頭上挂着誰的名,景輝豪派那邊恨不得找八百個槍手往死裏黑,蘇棋啊蘇棋,你腦子被驢踢壞了!到底還想不想幹了!
蘇棋從辦公室出來時,三金剛圍了上來,老翟脾氣急性子爆,話說得狠點卻不會把他們這些老一輩的怎麽樣,是吧?是吧?
蘇棋笑笑,愁眉苦臉地回了辦公室。
老翟給他放了個假,這事由公司解決,要他能躲哪犄角旮旯就躲哪去!
他給鄭娜打了好幾個電話,一直沒人接,心下不安。
讓他沒想到的是,沒過兩天,一個簡簡單單的打架事件竟牽出方方面面,朝着奇怪的方向發展。
網曝他蘇棋盤剝鄭娜多年,從出道至今,鄭娜掙的錢都以投資為由進了他的口袋,為求可信,東拼西湊出兩張疑似收入分成的表,真真假假,博得看客歡心。
不光掏錢,他還多次毆打鄭娜,欺□□罵是家常便飯,更提出與XX官員□□易的要求被拒後大發雷霆,放幾張模糊不清的照片,掐頭去尾的,世人以為真,紛紛跳出來指責、抗議、人肉,更有甚者查到他家住址潑尿扔糞,以大快人心。
短短幾天,鄭娜從一個人人喊打的霸道女星搖身一變成為飽受欺淩的弱女子。
家是住不下去了,他逃到祈東這兒躲避是非。
這事不會是翟世偉做的,再想洗白鄭娜他也不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景輝?豪派?這樣做的目的是----
幾天後,蘇棋就明白了其中緣由。
鄭娜召開記者會,臉色蒼白憔悴,楚楚可憐,道盡了三年演藝生涯的辛酸苦辣,網上對蘇棋的诋毀她不承認也不否認,只說合約期滿将離開天星,轉投景輝旗下,希望能開啓新的人生,希望世人能諒解她的決定。
眼淚是她最好的武器,她已經使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她的形象再上一層樓,被壓榨多年卻仍保護舊東家的行為人人稱頌。
三金剛憤憤不平地來到酒吧,說到激動處一個個撸起袖子做勢要為他打抱不平。
剛子說鄭娜這麽多年演技不是白練的,全用在他身上了。
老朱說她打了一手好牌,洗白了自己,還為改簽找了個漂亮的理由。
大周說蘇棋你這麽多年怎麽對她的,如今忍得下這口氣?
蘇棋這回是真笑不出來了。
送走三金剛,他站在祈東家陽臺抽了半宿的煙。
祈東扔一罐啤酒過去,趴在陽臺幫他分析分析這越來越清晰的局面。
棋子,你被她涮了。
從哪部分開始下的套?又或者,從頭到尾全是假的?
他被曝出打人事件是一個契機?或者說,孔偉也不過是一顆被平白利用了的棋子?
牽着線讓整個事件朝他預想方向發展的人,究竟是誰?
鄭娜是什麽時候和景輝接觸的?他完全被蒙在鼓裏。相比之下天星的危機公關太失敗了,讓事情演變到無法挽回的局面。
蘇棋在娛樂圈闖蕩了八年,見過不少龌龊糟心的事,也算百毒不侵了。可這回,他實實在在被鄭娜惡心了一把。
蘇棋被翟世偉放了大假,幹脆背上行囊來一趟說走就走的旅行。
三個月後,瞬息萬變的娛樂圈早已忘了蘇棋是誰。
鄭娜離開天星,焦頭爛額的翟世偉又簽了一批藝人,他被急召回國。
三金剛如往常一樣和他打着招呼,喲,老蘇啊,你這白白淨淨地出去,回來咋變成包公了。這臉上什麽,鍋灰嗎?我擦擦。
蘇棋笑罵着躲開老朱的襲擊,閃身進了翟世偉辦公室。
翟世偉一見他就想罵,你小子這就自暴自棄了,雖沒走偶像路線,但也是靠臉混出名堂的,你這黑成難民的德行,是不想吃這口飯了!
蘇棋哭笑不得,他不就出去一趟曬黑了些,這些人有必要可着勁損他嗎?!
一句靠臉混出名堂,抹殺他八年的辛勞。
翟世偉喚了幾個新人進來,別人那兒實在塞不下了,你也沒得挑沒得揀,再說了,你有資格挑嗎?給我好好帶着!
新人進來,在見到蘇棋那副鬼樣子時咂了咂舌,沒聽說公司還有非洲外援哪!
七八個小鮮肉小蘿莉站在一塊,水嫩嫩的,朝氣蓬勃,看着就喜人。
其中還有一個三人組合,據說在網上還挺火,開過校園演唱會,擁有無數迷妹子。
這樣叫塞不出去的?他瞟了眼翟世偉,三金剛說他嘴硬心軟一點不假,看着他落魄,心疼了不是。
跟着小年輕們一塊進來的Joe簡單介紹了下雙方,蘇棋正挨個打量時,三人組合中的一人跳出來大喊了一聲。
“蘇棋?!就是那個剝削藝人,欺淩毆打又賣肉的蘇棋!不行,請你給我們換個人,不要他來帶我們!”
喊話的小年輕17歲,還處在中二的尾巴尖上,血氣方剛天地不怕的,再加上有點名氣,便生了傲氣。
翟世偉氣得臉都青了,Joe對着人狠訓了一通,蘇棋摸摸下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沒事,Joe,我在這一行也算出名了,想來大家都認識我。我蘇棋也不幹那熱臉貼冷屁股的事。他今兒嚎這一嗓子,保不準明兒我一沖動就把人報複了。也別硬塞給我了,看誰那兒有空擠擠吧!不光他,你們幾個都想清楚了,想走的我都不攔着,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翟世偉又被自負的他氣了一回,老血差點沒吐出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也不想搞這老臣子難看,硬是忍了下去。
小鮮肉小蘿莉們用眼神在空中開了個小會,最後達成統一,低着頭,魚貫走出辦公室。
說沒感覺是假的,蘇棋抱着膀子硬撐,想着待會被翟世偉罵到狗血淋頭的場面。
感情他是真要退出這行了……
“你呢?想好了?”
蘇棋聞聲擡頭,翟世偉叉腰瞪着唯一留下的一個小鮮肉。
喲!還真有剩下的,出乎蘇棋意料。
小鮮肉手背在後面,低垂着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随便。”
“行,想好了你就跟着他走吧,姓蘇的,你給我好好帶着,帶不出個天王巨星,就給我回家吃草去吧!”翟世偉咬牙切齒的聲音響在氣派的屋內。
少年轉過身,瞧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走過去。
彼時,S市九月的陽光肆意打在他身上,包裹着那高大、修長的身形,柔軟的短發被染成耀眼的金色,少年神情慵懶,一雙黑曜石的雙眸像浸在了清泉裏,莫名染上哀傷,凝望着他。
蘇棋耳邊突然響起了那首久久回響在他腦海裏的馬格涅的《沉思》
輕幽舒緩的樂曲,敲開寧靜優雅的時光,婉轉悠揚的旋律中青澀萌動的初吻;驀地,瘋狂的、魔障的、撕碎一切的強烈情感沖破胸膛,摧毀原有的幻象,以鮮血給這段感情畫上休止符。最後,又歸于平靜,在溫暖和夢境中長眠。
少年來到了他面前,細看仍凝脂無暇一般的肌膚,沒有一絲褶皺細紋,淡粉的薄唇勾人遐思,一開一合,發出像從遙遠記憶那頭飄過來的少年人特有的聲音。
“你好。”
你好,在陽光耀眼的九月,青春躁動的年代,不理會周圍或哀嚎或議論的雜音,身着白色校服的十七歲男孩笑着對他說。
那是蘇棋一生想忘也忘不了的惡夢。
☆、回歸
少年來到了他面前,細看仍凝脂無暇一般的肌膚,沒有一絲褶皺細紋,青春賦予的魅力讓蘇棋發自肺腑地感嘆,這小孩,生得可真好看。
只是,可惜了。
翟世偉懶得再聽他廢話,打發了二人出去。
蘇棋看了他一眼,轉過身,淡淡道,“走吧!”
辦公室的門打開,秘書Ann忙回到自己位子,臉上現出一絲尴尬,笑着和他打招呼。
蘇棋只當沒看見,點點頭,便領着少年去了他的辦公室。
脫下外套,他坐在桌前,捏了捏眉心,尋思今兒這事,今兒這人。
資料上顯示少年名叫安駿,十九歲,XX大學二年級,父母一欄很個性地寫了個無。幾個月前CF電視臺的選秀活動拿了個第四,含金量真不小。
很多時候所謂的選秀活動不過是各家安插的小鮮肉混個眼熟,第一第二或前三都是內定了的,能拿個第四成績着實不錯。
安駿開了微博,蘇棋随手翻了一下,喲,粉絲還不少,突破五位數了。
一般像這種小角色翟世偉是不放在眼裏的,長得好看又怎麽樣,長得好看的一抓一大把,紅不紅各看天命。
蘇棋一般帶這種新人也不會太上心,至少要到那三人組合的水準才有點看頭,可如今----他還真沒得挑。
他再睜開眼時,安駿已經站在他面前了,看着他的眼神總讓他有些毛骨悚然。
他問了一些公事化的問題,都是招新時負責人問過的,少年的回答也是極其公事化的。
蘇棋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安駿低垂着眉眼,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就這個态度,進什麽娛樂圈,回家專心打游戲不好嗎?!
蘇棋憋了一肚子火,這火焰在身體裏跑了一圈,漸漸被他壓熄了。他手上可就這一個渣渣了,再罵跑,他真要喝西北風了。
他擺擺手讓安駿出去了,眼尾餘光瞧見少年在轉身時露出了松一口氣的表情。
他又想開國罵了!
晚上四金剛又聚到了西泠,大周來得晚些,最近他手下的陌青主演的一部片子引起了不小的反響,大周趁熱打鐵接洽了不少活動。
蘇棋成了最無所事事的人。
祈東的愛人下了班回來也過來陪他們喝上一杯。
在衆人看來,憑蘇棋的實力要東山再起也不是什麽難事,挺過前幾個月的難關,後面自然就順了。
難就難在這心理障礙上。
這個圈子說大不大,來來回回就這麽些人,有不介意的自然就有落井下石的,蘇棋只要挺得住,就沒什麽問題。
喝酒時,剛子嘴漏,提了句鄭娜。
老朱一巴掌扇到他腦門上,後者忙閉了嘴。
散場時,祈東特意在傷口上灑兩把鹽,問他對鄭娜還有留戀嗎?
蘇棋真想裝個失意的男人,也好免了酒水錢,可惜沒成功,挑了挑眉說:“今兒我見到我初戀了。”
祈東的眉頭挑得比他還高,“你丫還有初戀呢?我大學跟你睡了四年,我怎麽不知道。你不會高中----還是初中?MD,禽獸。”
多美好的初戀啊,在他這怎麽就禽獸了。你祈東初戀花開得晚,一開就驚豔,就不許別人早早露點小花骨朵,非往那邪惡了去想,真真禽獸!
蘇棋回了家,開了音樂,喝着美酒泡個澡,過過神仙生活。
整整三個月,跑了十幾個地方,身體累成狗,心卻閑成豬。
他有時候真想罵自己一句,賤!忙活了八年,連一天假都沒休過還把他折騰的身敗名裂的破工作到底有什麽好留戀的。
留戀……留戀的是八年的時光。
正如祈東問他對鄭娜還有沒有留戀,他留戀的是兩年溫馨恬淡對未來充滿期待的時光。
在出國旅行前一夜,他冒險去找過鄭娜。
躲過狗仔,他溜進了鄭娜的公寓。鄭娜也并不如想像中絕情,給他開了門,他們心平氣和地聊了一會,心平氣和地分手。
他沒有提這一連串的事件或者說陰謀,事已至此,他改不了輿論的走向,也不可能從一心抹黑他的鄭娜嘴裏套出什麽可以當作把柄的真相。
他只問她,這兩年,也都是假的嗎?
鄭娜住在公寓的十七層,大片落地玻璃窗将繁華都市絢彩斑駁的夜景盡收眼底。
她也想過安定下來,做一個普通的妻子、母親,好好生活。她以為她可以做到。
但是,她高估了自己。
她習慣了衆星捧月,享受被鎂光燈追逐的感覺,不想從天梯上走下來,不想有朝一日能看到的只有眼前一星半點。不想,重回平凡。
蘇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把鄭娜那句“蘇棋,問問你自己,有愛過嗎?”抛在腦後。
兩年,得萬千寵愛的鄭娜卻從沒自那雙總含着溫柔笑意的眼睛裏感受過一次,哪怕一次,真心的愛。
蘇棋以為他是愛着鄭娜的,至少她和別人不一樣,至少他真的想過和她結婚,平淡的走完一生。
只可惜----
他擦幹身子,躺在床上,抒情悠揚的音樂還在屋子裏響着,他閉起眼,少年的模樣冷不丁出現在頭腦中。
多年輕的男孩,多好的時光,可惜了那張和當年一模一樣的臉。
是一模一樣吧,十年過去了,他不太敢相信有時候會欺騙人的記憶。十年沒見,他真能記得分毫不差?或許,真的就只是個長相十分相似的人。以前的明星臉節目,不也有很多這樣的人……
他有太多想不通的事,想不通便不再去想,他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安睡,明兒他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重拾他的工作,重新面對那個謎一樣的少年。
是你嗎,金世宇?
蘇棋做了個夢。
很久沒夢到過的,這一晚通通再現了。
他也有單純美好的年代,十八九歲,除了學習沒什麽煩惱,交了一堆朋友,上課睡懶覺翹課打游戲的事他也幹過。
只不過,後來這美好被一個闖入他生活的男孩打破了。
再後來,那糟心的一出出一幕幕讓他翻騰得太厲害,便醒了。
醒了才發現,現實,更加的糟心。
來到公司他找到Joe,問了問安駿的情況。
公司已經給他們安排了培訓計劃,安駿的表現還挺不錯,老師嘴裏誇得最多的也是他,雖不是科班,但在表演上可圈可點。好好包裝一下,走個偶像路線,或許能成。
唱歌也不錯,但也只是不錯,沒什麽驚豔的地方。
蘇棋心裏大致有了底,便去翟世偉那兒領命挨訓。
翟世偉那一套老生常談蘇棋都快能背下來了,蘇棋不急不慌,凡事都有個過渡期,等過了這陣他該幹嘛幹嘛!
幾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還敢小瞧他,蘇棋陰暗地想着,要不等哪天有空的時候捏死他們算了。
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手裏還有不少資源,但哪些派得上用場,還真不好說。
從公司出來,他聯系了還算有幾分交情的老鐵。
老鐵姓鐵,演員出身,混到四十出頭也沒個名震江湖的作品。有一天突然想通了,掏出全部身家,自導了一部小成本的電影,還真紅了。
從那,老鐵就開始了他的導演生涯,這幾年,沒什麽大作品,卻也沒虧本,就這麽挂着導演的名混日子。
蘇棋聯系他的時候,他還在片場,直接把人約在了那兒。
今時不同往日,坐在辦公室裏吹個空調喝杯茶就拿下幾個試鏡幾個代言的蘇棋已經死在了沙灘上。
老鐵的新戲講述民國時期的故事,抗戰加愛情,男女主角又都是熟臉,保個穩妥沒問題。
蘇棋進了片場,就見老鐵對着演員大聲呼喝,“不會演就給我滾回學校去,我這沒空帶新人,這誰找的,換人!”
老鐵這兩年脾氣見漲,名氣不響譜擺得倒不小。
臺上的女演員估計是剛畢業的,年紀輕扛罵能力低,低着頭直掉眼淚。
導演助理上臺善後,老鐵端着水杯看監視器時,蘇棋走了過去。
“鐵導。”蘇棋彎着腰弓着背,一臉讨好的笑。
“喲,蘇棋啊!”老鐵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來了,坐吧!”
導演旁邊就一個位置,被男一坐了,瞟了他一眼,繼續看監視回放,半點沒有要讓位的意思。
蘇棋繼續弓着腰,臉上的笑沒有一絲打折,“沒事,我最近胖了,站着減肥。”
又寒喧了幾句,蘇棋把話題往正事上導。
這個安駿蘇棋是真沒看上,也沒一心想把他扶正道。好歹名下挂個藝人出門辦事也方便些,最近他是需要多多走動走動,将來看個順眼的才好有門路推銷。
老鐵明白他的意思,瞧了眼劇本,随意說:“要角色?行啊,明兒的戲缺個撿垃圾的,好演,是個男的就行,把你人帶來我看看吧!”
他這一說蘇棋倒有些懞了,老鐵何時這麽痛快過,以前安個新人不是買一贈一就是請客吃飯順帶摸個小手什麽的,這會----
蘇棋腦袋裏的問號還沒打完,老鐵又接着說了,“半分鐘的戲,沒臺詞,不露臉,十塊錢夠意思了吧!”
坐在旁邊的男一“卟哧”笑出聲,蘇棋的笑卻僵在了嘴角。
這個圈子牆倒衆人推,樹倒猢狲散的例子不在少數,他只是太過高估了自己。
腰弓得累了,他把姿态放到最低,幹脆蹲在了老鐵身邊,盡量笑得自然些,“鐵導,您真會開玩笑,那不是群演嗎?這片場門口還不是一抓一把。老弟最近是有些麻煩,等過了這陣得請你鐵哥好好搓一頓,怎麽說也照顧了我這麽多年----”
老鐵眉頭一皺大手一擺,“行行行,你別給我來這套,愛演演,不演拉倒,我這忙着呢!都幹嘛呢,磨什麽洋工,小陳,叫各部門準備。”
整個片場又忙活起來,蘇棋退了兩步,雙手垂在身側緊緊攥着,化妝師英如給演員補好妝後繞到他身邊,對他微微一笑。
英如和他相識多年,說不上多好,偶爾在片場見了面也就是點點頭。
這個時候,反而就是這點頭微笑的交情給了他擡頭走出片場的力量。
他該想到的,今日的蘇棋就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巴結讨好的醜态成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不免苦笑,半年前的他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也有今天。
從片場出來,蘇棋遇見了一個人。
景輝的老總方天奇是個頗有些來頭的角色,方家家大業大不在乎給喝過洋墨水的海歸小兒子弄間公司玩玩,誰知他這一弄還弄出了不小的名堂。
在業界稱王稱霸了幾十年的豪派這兩年勢力銳減,景輝功勞不小。
蘇棋陪混出名堂的藝人出席慈善晚會時見過方天奇幾次,印象中他是氣派儒雅之人,走路都是自帶總裁風,談吐優雅,是不少名媛貴婦傾慕的對象。
老朱片場隔壁是《青揚》劇組,男一是景輝的實力大将陸嘯,方天奇來探探班也說得過去。
蘇棋站在人堆裏看了一會,沒什麽可挖的,調頭走了。
車送修,他今兒打車來的,這會在路邊招手攔了半天,也沒一輛空車,正心裏煩着,一輛黑色的奧迪放慢速度,停在他身邊。
男人對車都有種執念,買不起那就多看幾眼,看着看着他那信息量滿滿的大腦又開始運作起來。這車,看着眼熟,誰的來着……不待他多想,後排車窗搖下,車裏坐着的主他十幾分鐘前才見過。
“蘇棋。”
蘇棋的表情沒控制好,一臉驚訝,這就有點受寵若驚了。
他認識方天奇不稀奇,城裏就沒幾個人不認識他的,可方天奇認識他……
詭異。
方棋笑笑,上前一步,“方總。”
對待這種人和老鐵不同,不能太狗腿,顯得沒能力,也不能強勢,生出狂妄的錯覺。拿捏好不卑不亢的度,才是制勝法寶。
方天奇點點頭,“忙嗎?上車聊會?”
短短幾秒蘇棋的心思轉了千百回,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上車。
一,他沒挑的資本。二,他真想聽聽這人葫蘆裏賣什麽藥。
上了車,又是一番客套、寒暄,方天奇賣關子的本領很強,他佩服。
幾句過後,方天奇抛出了一個誘人的橄榄枝,“有沒有興趣,來景輝發展?”
蘇棋的小心思轉了幾百圈,卻沒想過這個可能,跟他幹?景輝還缺人?
不管心裏怎麽想,蘇棋面上維持着鎮定,“方總,我能問一句,您怎麽知道我的?”
方天奇不羞不臊,直接說:“你也算大紅過,圈子裏估計沒人不認識你了吧!”
方天奇損人的本事比他高出不知多少倍,蘇棋只能自嘲地笑,“也對,沒人不認識我。”
可這大紅中間有多少是景輝的公關策劃出來的,當鄭娜宣布加入景輝的那一刻,它就脫不了幹系。
不過,這也沒什麽大不了。這一行就這樣,今天你陰了我,明天我踩死你。換了他蘇棋,比這黑的事也幹得出。他倒不會因為這點破事就去記恨誰誰誰,得罪不起的你就窩着,将來用得着的你更得捧着。
“薪水嘛,給你翻一倍,怎麽樣,你考慮考慮。”
方天奇是個笑面虎,談笑風生間運籌帷幄,殺伐決斷。蘇棋不想得罪這樣的人,可有些時候,卻又不得不面對。
“方總太看得起我了,我這人,沒什麽大本事,如今又落到這般田地。所幸翟總不嫌棄,還留着我,我這更不能對不起他,否則真要被業界恥笑了。”
被拒絕了,方天奇倒也不挽留,“蘇棋,我知道你是個人才,這點眼光我還是有的,很可惜,以後有機會再合作。”
“謝謝方總體諒,不耽誤您時間。”
蘇棋下了車,對着車裏人點頭致意。
車子開走,蘇棋的目光變冷,看了會遠去的方向,心中一句MMP,憋住了沒講。
換作半年前他還真就心動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天星的規模不足以和景輝相提并論,誰不想更上一層樓。
可到了今天,他明白了一句話,伴君如伴虎。和這種人為伍,下一秒,被踢出局被殘忍分食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蘇棋慫了。
從片場出來,他又聯系了幾個舊友,不是不接就是最近比較忙,沒時間應酬他這個被圈子玩臭的倒楣鬼。
世态炎涼啊!
蘇棋車也不打了,幹脆走回去。
越走越悶,越想越不痛快。走到天黑透下來,他做了一個決定。
“鐵導,下午的事我想過了,我們演,明兒我就把人帶過去,合不合适您說了算。”
挂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