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于彩虹之上

第8章 七 想

聽着顧淋的話了，顧茂卻哇的大聲哭了出來，身體不停的顫動，嗚咽的聲音也不斷響起。

顧淋眼睛不停的眨，他手舉起來又放下，眼神十分茫然的跟林光對視了一下，不知所措的手放在顧茂的後腦不停的撫摸，他思考了下，直接抱起不停哭着的顧茂上樓打開門，然後匆忙的跟林光道謝，這才将門關上。

顧茂抱他腰的手壓根沒放。顧淋艱難的用奇怪的姿勢抱回了屋，把人放在沙發上，可顧茂壓根還是不松手，頭又埋進了他的腰間，顧淋只得站在坐着的顧茂面前，不停的摸着他的頭發，從頭頂順到脖子。

顧淋嘴張了張，卻不知道要說什麽，于是就不停的重複:

“不哭，茂茂，不哭了啊……”

顧茂抱他很緊，顧淋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到腰部松了一點，于是低頭看去。

顧茂憋紅了臉，邊抽泣邊打了個嗝。

顧淋:“……”

他手放在顧茂的手腕上，然後在顧茂有些驚慌的眼神中蹲了下來，蹲到一半他卡了下，覺得尾椎有點疼，然後又面不改色的蹲到底，輕輕的拍了拍顧茂的背:“乖啊，茂茂不哭了，告訴爸爸怎麽了？”

“……是因為爸爸回來晚了嗎？”顧淋聲音輕柔的哄道。

顧茂好了許多，但還在一抽一抽的，他點點頭又搖搖頭。

顧淋不知道他的意思，于是又輕聲的問道:“爸爸不懂茂茂的意思，茂茂直接告訴爸爸好不好？”

顧茂眼淚又掉了下來，他抽噎着說:“我、我以為嗚，嗚、我以為，爸爸也不要我了。”

“就跟媽媽一樣。”顧茂又抱住他，哭道:“不要我了！”他還記得，跟奶奶生活的時候，有人告訴過他，他也有媽媽的，但是他不聽話，于是媽媽就不要他了，把他扔了。

顧淋心髒猛的一跳，呼吸停滞了一瞬，他任由顧茂抱着他宣洩着恐懼的哭泣。

良久之後，他聽到了自己充滿苦澀的聲音響起了——

“沒有，爸爸永遠不會不要你。”顧淋覺得自己的聲音仿佛來自天邊，有種空虛的缥缈感，卻還是那麽清晰的響起了，“媽媽也……沒有不要你。”

她只是……只是，死了。如果她還活着，她一定會很愛你，因為——

她那麽愛他。

回憶像是深深埋入土壤的植物根系，被人拔起時一些細小的根系就斷在了泥土中，密密麻麻的疼痛就突然劇烈了起來，顧淋連着手都在抖。

他想，為什麽他就不喜歡她呢？要是兩情相悅，那裏會有這麽多事呢。

顧茂哭了許久，最後哭的睡着了。

顧淋輕輕的給他擦了臉，然後脫去外衣把他放在床上，認真的給他把被子疊進去，防止被蹬了。

回到自己房間時，他把手機充上電，然後開機把鬧鐘調前了些——早點起來。

要是顧茂起早了看不見他估計又會哭。

他精神緊繃，身體卻疲憊異常，洗漱完時累的不行，可緊繃的精神讓他根本睡不着，他翻來覆去看着窗外還在下着雪，于是幹脆坐了起來——

只要一閉眼，全是他還在學校的事，充滿朝氣，充滿希望的時候。

他煩躁的不行，于是又拿出了煙，顫抖的點上了——就抽一根。

抽完一根，他将煙盒扔進抽屜裏，又去刷了次牙，回來的時候發現手機屏幕正亮着，他随意的劃開——

[顧小哥，同意我微信好友呗？]

顧淋臉部飛快的抽搐了下，表情跟見了鬼似的看了看那條短信，然後飛快回複:[你怎麽有我手機號？]

那邊回的飛快:[我問教務主任要的，畢竟開年以後就是同事了嘛。(*>.<*)]

顧淋疑惑的目光在後邊那一串亂碼上停了一會，然後回道:[我睡了。]

[……]

[顧小哥？]

[顧小哥？！！！]

[別這樣，短信多貴啊，咱微信聊天不好嗎？]

顧淋将手機靜音，安穩的躺上床，沒一會，居然睡過去了——大概是被煩累了。

·

徐明樂連發了幾條也沒見回信，他撇了下嘴，好看的臉上到沒了那種不正經的笑容，他關上手機，不在意的扔在床上，然後整個人往床上一撲，滿足的蹭了蹭。

他哥總說他沒朋友，看看，這不有了嗎？

雖然貌似有點代溝。

徐明樂趴在床上懶的動，腦海裏一會閃過顧淋貼近窗戶時那個仿佛要融化的柔和笑容，一會又是他用着冰冷而壓抑的聲音說他沒有妻子。

徐明樂按按隐隐作疼的太陽穴，他皺皺眉，腦袋裏思緒紛亂，七零八落的，好一會，他想着——

沒妻子的意思是不是再說他壓根沒結婚？那孩子那來的？偷的？搶的？還是酒後亂性生的？

嘛，生完了才知道自己有個孩子，于是就領回家養了……迷迷糊糊想到養這個字，他遲鈍而雜亂的腦袋裏停了一瞬，猛的從床上彈起來又慢慢的趴了回去——

他兒子那麽大了，那顧小哥是還在上學的時候有的孩子？十多年前的社會，上學的時候有了孩子……推算過來是大學的年級，在高檔而矜持的城市中……啧，白眼恐怕相當多。

徐明樂用那被酒精麻醉的大腦思考了下，覺得顧小哥也有可能壓根沒上大學啊。

但他也不能仗着自己家中有點小錢小勢就查人家，而且未來的交集也就同事，撐死了往上提一提，那就是朋友了。

哥們不行，哥們做不得，勾肩搭背的他會有點受不了，要知道他之所以有着一張好臉和不錯的小康家庭背景還單身了二十多年，全靠他那覺得吻都是惡心的心态造成的。

不是潔癖，就是感覺……人與人的深入接觸，比如為愛鼓掌？還蠻讓人惡心的。這樣一說，碰上個有點腦洞的人指不定還會覺得他有什麽心理創傷，可天知道他打小安安分分的長大，除了小時候意外撞見一次性事真的完全沒毛病。

想想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嘛，就當看片了呗。

……

難不成是那兩主角太醜了？

不！不可能！

所以，徐明樂完全不清楚自己對接吻這事的抵觸是怎麽回事。

他雜七雜八的想着，最後思慮過多慢騰騰的睡了過去，腦海中最後的記憶停在了顧淋的那張淡粉色的薄唇上……

一定是冷的，跟那人一樣。

次日一早，顧淋伸手将手機鬧鐘關上，然後在努力睜了睜眼看看時間，坐了起來，涼意瞬間竄上皮膚表面，顧淋清醒了些——今天化雪，給茂茂多穿兩件衣服。

他收拾好一切，看看時間之後拿了本書坐在了顧茂床邊，等到顧茂睜開眼睛的時候，他也沒有注意到，顧茂迷茫的看着他，半響才輕輕的喊了聲:

“爸爸？”

顧淋擡眼看着了，于是合上書放在旁邊的陽臺上，過去伸手将顧茂額前的頭發向後捋了捋，“醒了，起來吃飯吧。”

顧茂好像還沒有從睡夢中完全清醒過來，他伸手抓住顧淋的手，然後捏了捏才露出個笑容，麻利的坐了起來。

顧淋給他穿上衣服，然後兩人吃完飯，顧淋再次将顧茂送到鄰居家，顧茂猶豫良久，垂着頭一聲不吭的緊拉住顧淋衣袖。

顧淋拿出手機，“茂茂乖，想爸爸的話給爸爸打電話好不好？”

鄒雪也連忙拿出手機，“看，到時候直接給爸爸打電話就可以，阿姨的手機修好了。”哪是修好了，昨天掉進水裏，今天先換了以前的手機用着。

顧茂慢慢的松開手，顧淋松了口氣，轉身離開——他今天得去跟教務主任談談，能不能……帶個孩子去上學。

顧茂看着顧淋離開的背影，半響沒動，鄒雪輕輕的摸了摸他頭發，說:“中午帶你去看看爸爸好不好？”

顧茂眼睛一亮，飛快點頭。

他很想一直一直跟着爸爸，可是他更害怕自己不聽話，讓爸爸讨厭他，不要他。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