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怕我的好弟弟沒有準備,無法面對亂作一團的昶樂。到時候你們會怎麽面對,在裕城生活的所有昶樂百姓無論長幼都會被殺死,街上行走的人都會變成喬裝打扮的大笏士兵,在皇城也會有許多的人死去,因為在那裏,想要你父皇命的人太多了。而你也永遠無法離開裕城,因為裕城周圍的三個州都是我的人,你可能會在路上遇到山賊,劫匪,不知道哪來的殺手,不知道為什麽在那裏的陷阱,以及懸崖、瀑布和山溝,早早地離開這個世界。不論我死活,你都無法再回到你的父皇身邊了,這是你從皇城駕着馬車出來的那一刻就注定的事。你也不要恨我,你看我覺得厭惡,在皇城過十幾年,甚至幾年,你也會變成我這個樣子。”
裕王從桌下抽出他的刀,向前走了一步:“所以,你想一想,這把刀還有我的命都給你,你來做一個決斷吧。讓我看看我的侄子,有幾分像我。”
息靖搖搖頭,從袖子裏掏出幾卷小紙條扔在地上:“拿好你的刀吧,畢竟你只有這個了。你送去大笏的所有書信都被攔下,就在這裏,一直以來給你回信的是我父皇在大笏的一位舊友,從大笏來的士兵,其實是父皇派來的近衛軍。你死了,會有新的人來接管裕城,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會變。”
裕王臉色冷下來,眼神移下去,看了看地上的紙條,又擡起眼皮看着息靖:“這些,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您覺得是什麽時候?”息靖反問。
裕王哈哈笑着拍起了手,一邊拍手一邊點頭:“好。畢竟是我的親弟弟,對付我還是頗有辦法的。本王早就在想,為什麽你要專程跑上門來送死,看來,只是你翹着尾巴,打算來讓我死個明白。”
“您當然可以殺我,只是殺我改變不了任何事。我若是有絲毫怕死,根本不會來到您這裏。”
他說得還真是輕巧,裕王咬緊了牙根,攥緊了手裏的刀,裕王慢慢轉過身,背對着息靖,嘆出了他這一生最重的一口氣:“其實,你父皇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如果他能因為我勾結大笏,或者其他的什麽原因把我殺了,那我早就到了陰曹地府。他掌握了那麽多證據,也沒真的派兵來裕城抓我,你覺得是因為什麽?”
“裕城是您的裕城。”
裕王搖搖頭:“你錯了。跟你不肯殺盡你兄弟的理由一樣,他怕堵不住百姓的嘴。裕城百姓在我治下安逸富足,就算大笏的人不代替他們,我被皇帝處死,這群人過得沒有我在的時候舒服,他們就一定會不滿。人言,才是最可怕的災難。”
息靖看着裕王,昔日名鎮一方的少年英雄,如今仍然高大,仍然氣勢不凡,只是看上去,沒有印象中那樣威嚴不可侵犯。歲月是這樣的嗎?息靖猶豫了一下,還是張開了嘴:“或許您不畏死,也不怕父皇,但是還請您不要忘記您的小兒子,息琮。”
裕王猛地轉回身,刀尖指着息靖,這是他第一次真的舉起手裏的刀:“你要說什麽?”
“息琮打死了私塾裏一個孩子吧。”息靖看了看刀,又看了看裕王,“您把這件事壓下來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種事,父皇沒理由不知道,您覺得他不管,是因為什麽?他要是管,會怎麽管?”
從來都是幺兒最讓人疼,裕王最疼愛的就是這個息琮,也慣壞了這個孩子,讓他養了一身張揚跋扈的性子,惹得亂子是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可他仍舊是最受疼愛的孩子。裕王死死瞪着息靖,息靖向前走了一步,刀尖就在他脖子前,只要再一動就會劃破他的皮膚。息靖平靜地與裕王對視,繼續往下說:“但是那個被打死孩子,好巧不巧,是容妃的弟弟,容妃知道之後立刻告訴了父皇。這種事,您就是真的瞞,也還是瞞不住的。”
“瞞不住又怎樣?裕城本就沒有王法。”
息靖笑了:“那您就不好奇,息琮現在在哪兒嗎?幾天沒有傳回來書信,他真的還乖乖在你安置他的那座寺廟裏嗎?他真的,還活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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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喉嚨中爆出一聲令人膽寒的怒喝,他上前一個大步,舉刀劈向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息靖,兵刃折射的寒光落入息靖的眼睛,仍舊沒有讓他退縮一份,他清晰地感覺到刀刃沒入肩膀,來不及感到疼痛,那把刀就被打飛,血濺在他和息璋臉上,讓息靖忍不住皺了眉頭。
從房頂落下一個鬼魅一般輕盈的黑色身影,黑色的袍子在風中張開,裕王的脖頸上突然出現一道寒光,一把從裕王背後伸出來的匕首就在他脖子上劃出一個漂亮又令人恐懼的弧度,随即鮮血噴湧而出,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太輕易,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再回神的時候,裕王已經倒在了那個戴面具的黑衣人腳邊,黑衣人手中匕首用力一振,血珠在地面上甩出一條曲線,他反手将匕首插回鞘中。
“息琮沒事。”息靖閉上眼睛,不忍再看,“只是書信被攔了下來,您可以放心。”
息璋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父王摔在地上,他茫然地看看息靖,茫然地摸了摸自己臉上的血。他的大腦有片刻的空白,對眼前的一切都無法理解,過了片刻之後才回憶起來,他沖進來打飛父王的刀時,那個黑衣人就已經用短劍劃開父王的脖子了。他的心髒劇烈地跳動着,一股先前從未有過的情感由下而上沖擊他的五髒六腑,他只覺得整個人都在燃燒,唯一冰冰涼涼十分舒适的,只有手裏的劍。
息靖伸手拉住了他。
息璋正要甩開那只手,戴着黑色面具的黑衣人突然沖他舉起了一個牌子:“太子影衛,先斬後奏。裕王行刺皇嗣,按律斬立決。靖殿下,任務已經完成,請盡快随我們回宮,以免節外生枝。馬車上我會為您簡單包紮傷口,沿路尋找能相信的醫館。運州刺史已在外等候。”
影衛……息靖點了點頭:“吩咐下去,把裕王這裏所有書信和印章都帶上。”
息靖把息璋攥得緊緊的拳頭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輕輕拍了拍他肩膀。影衛示意息靖快些離開,息靖慢慢跟上。
“你等等!”息璋大喊一聲,吓得那個影衛立刻蹿到二人中間保護殿下。
“跟我一起走吧,你應當也知道你父王做的那些事,樁樁件件都是重罪,當真盤算下來,你們一家人未必有什麽好結果。”
息璋仍舊緊緊握着手裏的劍,嗤笑一聲:“那我跟你去皇城,我們一家人就有好結果了?我确實知道我父王沒少做那些誅九族的事情,所以我想留在這裏,至少跟我母妃,我弟弟妹妹一起死。我只是想提醒你,走的時候,帶上花,你說過的。”
息靖因為肩膀的傷口,一直在忍着痛,此時已經忍到臉色蒼白,他倒吸一口氣,向着影衛指了指息璋:“把他綁了一起帶走,傳我的命令,讓刺史封住裕王府,照顧好王妃以及裕王子嗣,不許任何人胡來,就在這裏等待我父皇的旨意。再叫一個人,去我住的那間客房,幫我把花帶上。”
那個影衛隔着面具撓了撓臉,他聽太子的命令,又沒必要聽息靖的,但是息靖這個語氣,好像又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他不太情願地囑咐在門外侯着的另一個影衛:“你去,把靖殿下的花帶上。孓,留在這裏照顧裕王府的人,順便去告訴刺史,封鎖裕王府,不可妄動。”
那個叫孓的聞言“啧”了一聲,聽起來不是很滿意。
馬車上,嫌戴着面具麻煩的那個影衛直接把面具拿了下來,十分熟練地給息靖處理傷口、包紮,息璋被捆了胳膊,坐在對面看着他們。那個影衛年紀不大,還是個圓圓的娃娃臉,可他又真的是個好殺手,無論是氣息的隐蔽還是身手都令人稱奇,那時如果不是血濺到了臉上,息璋可能都不會注意到自己的父王出事了。
“你叫什麽?”息璋問。
娃娃臉回頭看看息璋,咧開嘴樂了:“影衛沒有名字。”
“那個人叫‘孓’。”
“哦,你說方便稱呼起的代號啊,我叫小螃蟹。”名字和職業完全不符的小螃蟹在息靖肩膀上流利地紮了一朵花,手藝不錯,一看就是某個太子教的,不過運氣更好,息靖不會在意包紮傷口的布條是擰個花還是擰只小狗。
“你們出不了運州。”
小螃蟹也是幹脆,幫息靖把衣服穿好之後就大大咧咧坐在息璋旁邊,親切地勾住息璋肩膀:“我們知道運州不好走,哪裏也不好走,所以我們根本沒有打算走官道,聰明吧?”
息璋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