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桃花亂了(一)
她一覺醒來,人精神不少。
她看了眼時間,淩晨十二點半。手機上有幾個未接電話,有來自陸見習的,也有來自嚴婷婷的,她一概不想理。
蒙頭躺了一會,認為這事得跟陸見習說一聲,現場的情況,他肯定知道了。
電話回過去提示關機,她竟松了口氣。
睡了一覺,腦子特別清醒,精神回來,思考也特別多。一會兒想那個未成形的孩子,盡管之前沒感覺,甚至還嫌他的存在麻煩,現在忽然去了,就好像什麽被抽離了一樣。
她又想起陸見習,想起陸家親戚,他們要知道孫子沒了,她和陸見習的婚禮也沒必要舉辦了。
說到底,是她自己責任缺失,還抱着僥幸心理。就像孩子僥幸到來,又被她僥幸心而被迫離去。
第二天,鐘媽媽來了。鐘媽媽說:“昨晚見習給我電話說問你呢,你幹嘛去了啊,電話也不接,存心讓他擔心是不是。”
鐘晨吸了口氣,說:“媽,孩子沒了。”
鐘媽媽仿佛沒聽清,提了嗓子問:“什麽?你就烏鴉嘴啊,什麽孩子沒了?”半天,像是反應過來,拉着她上看下看,氣得哭了,罵她:“鐘晨,你……”
鐘晨自然沒敢說她去影視城的事,也不想提,她說:“媽,讓我睡一覺,我覺得特別累。”
鐘媽媽問:“小陸知道嗎?”
鐘晨說:“我還沒告訴他,他在那邊也忙。”
鐘媽媽看着她,鐘晨受不了,想要逃開。
鐘媽媽說:“我打他電話。”
“媽,別,讓我喘口氣成嗎,我現在特別難受,你不去招他成嗎。”
鐘媽媽氣得想打她,手都揚起,終下不去,氣地說:“你啊你,我說你能讓我省會兒心嗎。”
鐘晨抱着鐘媽媽,“媽,對不起。”
鐘媽媽嘆氣,揉着她的頭說:“你哪兒對不起媽媽,你對不起你自己,你怎麽能胡亂折騰自己,啊?”
鐘晨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媽,你要原諒我啊。”
鐘媽媽最終沒給陸見習打電話,看到冰箱放着那些食材,又說:“這幾天你回家去住。”
“我能照顧自己。”回家?還不被唠叨死。
鐘媽媽生氣:“鐘晨,你能讓我省點心嗎。”
鐘媽媽拗不過她,只好自己累一點兩頭跑,每次見鐘晨都忍不住唠叨,鐘晨稍碰工作上的事就被她罵:“鐘晨,你是要氣死我是不是?”
鐘晨只好乖乖坐着,等鐘媽媽走了才看。
第二天中午,嚴婷婷送東西來,然後擔憂地看着她說:“鐘姐,也不知誰爆料鄒佳來我們報社鬧的那事,現在鬧得沸沸揚揚,他們都說都說你是第三者。”
還最怕什麽來什麽,以為自己息事寧人不吵不鬧就能躲過去,果然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鐘晨也挺佩服自己,事情到了這一步,她竟還想起關心嚴婷婷的稿子。
嚴婷婷說:“鐘姐,你應該關心你的處境,愛麗絲很生氣,還有好些人落井下石,說的話……很……難聽。”
毫無意外,鐘晨笑了笑:“說了什麽?”
嚴婷婷氣憤地說:“他們說……他們說鐘姐被人包養了,那個包養鐘姐的就是……就是鄒佳的男朋友。”
鐘晨噗笑出聲,她早領教‘群衆’的力量,進入這個行業來,她恪守道德,自認為沒對不起誰,不想有一天她會落得‘臭名遠揚’。她說:“他們愛說他們說去吧。”
“可是……鐘姐,你不生氣嗎。”
鐘晨反問:“生氣有用嗎。”
嚴婷婷耷拉着腦袋,吶吶地說:“這叫诽謗。”
“無所謂了,清者自清,你回去,工作要緊。”
嚴婷婷還想說什麽,她說:“我沒那麽脆弱,就算自己沒經歷,看得還少嗎。別大驚小怪,過幾天就好了,我又不是什麽公衆人物。”
嚴婷婷不甘不願離開。
鐘晨認為有必要和陸見習通通氣,所以就打了他手機。
那邊接起問:“你在家?”
“嗯。”
“鄒佳的事我知道了,我會處理。”
鐘晨開玩笑地嘆道:“哎,抱歉啊,那個鄒佳太難搞定,所以……防不勝防。沒傷到你的人吧。”
“我知道了,她的事兒我會處理幹淨。”頓了下,似不大高興:“什麽我的人,沒邊沒影的事。”
鐘晨深吸氣,不會電話裏糾纏這問題,遂問:“你什麽時候能回來。”
“我把事情處理好就回家,你呆在家裏哪兒也別去。”
鐘晨想,就算她想去,也不允許。她望着天花板,眼睛酸澀。她艱難地說:“陸見習,有件事我想我應該告訴你,雖然我很不情願在電話裏說,可我……”
陸見習敏銳地察覺她的不對勁,問:“什麽事?”
“孩子……沒了。”
沉默,無邊的沉默。
鐘晨都以為他會挂電話,她已經做好準備。
許久,他說:“我知道了。”
鐘晨也懵了,知道?就這樣?同時,她也自嘲,他們沒任何感情基礎,還想他怎樣?在他眼中,她只是一個憑子上位的,或許還貪慕他身家的俗女。他能這麽說,已經仁至義盡。
安慰自己也沒用,鐘晨忽然很想哭。她壓着聲說:“你也忙,就先這樣吧。”
她搶先挂了電話,淚水在眼眶醞釀了片刻,又無聲無息消失了。她呆坐了一會兒,覺得不能這樣下去,又不知該做什麽打發時間。現在外面肯定一團亂,跳出去也無濟于事,說不定還火上澆油。
她冷靜半日,決定等陸見習來,既然因他而起,公平起見,他也該負一半責任。
過了半小時,鐘媽媽打來電話說:“剛小陸給我電話,那個鄒佳怎麽回事?孩子是不是和她有關?”
鐘晨現在一聽鄒佳這名字就冒火,她說:“我知道怎麽回事就好了。”
“你這孩子發什麽火啊?小陸擔心你,讓我過去,我現在正在往你那邊趕。他說處理好事就馬上回去,我說他回來你可別擺臉色啊。話說這男人,婚前誰沒幾個啊,小陸又一表人才。”
“他一表人才,你女兒我就一坨屎。”
鐘媽媽不高興:“說什麽話呢,婚是你自己選擇結的,沒人逼你。你以為結婚就玩玩?當時我就問你考慮好沒,你說考慮好了。現在出這事?你是不是覺得特委屈?是,你委屈,但鐘晨,結婚了就好好經營,誰家沒幾個坎?”
“媽,你以為我想幹嘛。”
鐘媽媽哼道:“你是不是打算再去領一個證就了事?”
“媽啊,你太了解我了。”鐘晨打算敷衍。
鐘媽媽罵道:“結婚不是讓你們離婚,你敢給我提這事兒,看我認不認你。”
“媽我才是你親生的啊。”鐘晨委屈。
“你們才結婚幾天,就鬧出這事。那女的也是個沒大腦的,我看,她也就是襄王無情,女神有意。”鐘媽媽又說了一番,無非是那些都是婚前的舊賬,人活着要往後看,後面的日子過好了才叫好,笑到最後才是贏家。
陸見習回來,已經是晚上了。
他看起來很不好,鐘晨不敢确定他的不好因為她,或說孩子,再者鄒佳?
她也知道,他所謂處理事情,多半處理鄒佳的事。
陸見習問:“怎麽又住回來了?”
鐘晨說:“你那公寓太大,一個人住怪瘆人。”
陸見習坐到她身邊,拿起她的手。
鐘晨想抽出,他把手抵着唇親着,不停地說:“對不起……”
“你在為她道歉?”鐘晨有些惱,想要抽離手,他不讓,這讓她更難受。
陸見習說:“是我的疏忽。”
鐘晨不語,如果鄒佳沒來報社找她,後面也不會被有心人在現場給難堪,也就不會引發混亂,她更不會出事。
這事追根究底,也不全然她一個人的責任。
鐘晨只能冷靜,她還不想吵,也不知吵什麽。她問:“你和她……是那種關系嗎。”
陸見習望着她,搖頭:“不是。”
鐘晨竟然舒了口氣。她問:“那她為什麽以你女人自居?”
“我想也許是我做了什麽讓她誤會。她去找你,你應該抽回來。”
鐘晨愕然,忽然就笑了。
悲傷的情緒,被陸見習這麽一鬧,散去不少。
她問:“我要真抽她,我的職業生涯會不會結束?你知道我很珍惜我的工作。”有一大半因為當時事發突然,她自己也懵了,等反應來想抽人,她已經走了。
陸見習說:“還痛嗎。”
這話不同于白天那個電話,态度也截然相反,還有深深的自責與內疚。鐘晨連自己都搞不明白,眼淚怎麽止也止不住。
陸見習摟着她,順着她的背解釋:“鄒佳是我朋友拜托我照顧。”
鐘晨不說話,悶着頭,盡情地揮霍淚滴。
陸見習皺着眉,得知鄒佳去報社鬧的那一瞬,他真想掐死那個女人。他丢開手頭在談的項目就趕回來,下飛機迎接他竟是電影首映現場因着中午的事一度混亂,鄒佳也因為受傷住院。
這一天,關于鄒佳的報道占去大半篇幅,這些報道他可以置之不理,但牽涉出另一個人,他就不能袖手旁觀。
他去醫院,鄒佳看到他就哭,控訴着鐘晨的罪行。
陸見習第一次甩臉子,推開她。鄒佳錯愕,震驚,不停低問為什麽?
為什麽?陸見習想,曾經他還挺看好她,青春靓麗,心思也單純。或者說,他也被她無辜的臉蛋蒙騙了?
他看到過無數女人的眼淚,鐘晨,還是第一次。陸見習有些手足無措,安慰無門,只傻傻地摟着她,不斷地輕拍着她。
鐘晨哭過了,沉郁的心情好了不少。
她不哭了,陸見習說:“報社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
“謝謝。”
要不是礙于她體虛心弱,陸見習真想敲她一敲。他說:“她說那麽些難聽的話,你就傻了?平日的機靈呢?你就不會說你是我太太?如假包換的陸見習的老婆?你說出來,她還敢嚣張嗎。”
鐘晨沉默,她又沒見過鄒佳,何況人家一口一個陸哥哥,那個時候,她哪兒聯想到陸見習。她完完全全忘了。她問:“你怎麽處理她?”
他無恥地把問題扔回來,“你想我怎麽處理?”
還真是個難題,總不能仗着陸家權勢封殺人家吧,再說了,他是受朋友所托照顧,現在鬧出這種事兒來,他也得給朋友一個交代吧?
鐘晨說:“我挺擔心。”
“你現在主要責任是好好休養。”
“我知道,但這事瞞不住,你爸媽那邊……他們的孫子沒了……我……”
陸見習捏了捏她的臉,好像瘦了不少。他說:“全推我頭上就沒事了。”
鐘晨錯愕,陸見習雖要擔責任,也不是全責,她要擔大部分。
“我們還年輕,要孩子還不是三五回合的事?”
鐘晨不說話,思緒有點兒飄。
“明天我回去一趟。”
“啊?”鐘晨問:“萬一……”
“你要擔心,陪我一起?”
鐘晨搖頭,想起陸母,她決定緩一緩再去會戰。盡管,陸見習說陸母會操勞他們婚禮,鐘晨又不傻,眼觀八方是她職業習慣。陸母喜不喜歡她,她怎麽察覺不出來?這個時候她過去,指不定引發婆媳大戰呢,這趟渾水還是讓陸見習去攪吧。
他捏她鼻子,“就知道,小沒良心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