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情趣
尚書夫人又如實将情況說了一遍。
清岚聽着江敏對江蓠的辱罵,以及喊打喊殺,神色越來越冷。越瑾辰和皇帝也是皺起了眉頭。
江敏理直氣壯,只覺得自己并沒有做錯,江蓠該死。
尚書夫人說完,清岚朝皇帝拱手,冷道,“皇上,臣妻雖未有诰命在身,卻也是朝廷命官的夫人。郡主意圖謀害臣妻,視國法于不顧,請皇上嚴懲。”
江宏見這罪名都扣到殺人奪命上去了,立刻站了出來,他自然知道自己小女兒過分,但那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只能維護。他行禮道,“皇上,敏兒年幼單純,怎麽會真意圖殺人,何況還是自己的親姐。她只不過一時氣憤,嘴上說說罷了。倒是國師爺,沖郡主動手,只怕禮法國法皆不符合。”
江蓠聽了輕輕冷笑。江敏不會意圖殺人?她可是太懂殺人了。
清岚冷笑道,“我打她,是因為她該打。若不是臣妻攔着,只怕她就要如我府中當初的婢女一樣。”
見他竟将江敏和一個下賤婢女相提并論,江宏氣得臉色發白,怒目而視,“清岚,你欺人太甚!”
清岚立即道,“你不欺人,你倒是替你的大女兒說兩句。”
江宏被堵得說不出話來,臉色乍紅乍白,幾乎要背過氣去。
皇帝不想江宏真的被氣死,畢竟是自己的妹夫,也為朝廷立過功。他制止道,“清岚。”
清岚已達到自己的目的,冷笑着住了口。
皇帝對清岚私底下的品性是知道的,見他如此放肆,倒也未動怒,只看向江蓠。
說郡主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這夫妻兩個,倒是都很敢說。
皇帝已不願再聽這等無聊且麻煩的事,何況江敏瘦成這樣,已經這樣慘了。他道,“敏兒畢竟年幼,一時沖動罷了,沒什麽壞心思。且她已經挨過教訓了,這件事便這樣算了罷。”
越瑾辰頓時滿心失望。江宏心有不甘,卻也知道自己沒理由再說什麽,倒是江敏不甘道,“皇舅父,我不過是反擊罷了,江蓠對我不敬,如此辱罵我,清岚打我……”
她看向越瑾辰,希望越瑾辰能為自己說一兩句,然而越瑾辰一言不發。
皇帝皺眉,打斷她,“朕說算了,你們都退下罷。”
江敏還要再說,江宏黑着臉拉她一下,她便憤憤地住了口。
清岚出了大半惡氣,江蓠對下一步心裏有數,知道江敏的惡報很快會來,于是兩人都沒再說什麽。
一行人行禮告退,皇帝道,“國師你留下。”
江蓠和清岚交換了一個眼神,默默退下,走出大殿,她放慢了腳步。
身後,江敏戀戀不舍,“瑾辰哥哥,接下來你往哪裏去?”
越瑾辰溫聲道,“我去太子那裏,你回去罷,好好将臉養一養。”
“好罷,瑾辰哥哥,你要記得時常來看我。”
江宏催促,“好了,敏兒,走罷。”
父女兩從江蓠身邊經過,江敏仇恨地看了江蓠一眼,江宏目光複雜,不知說什麽好,最終什麽也沒對她這個大女兒說。
父女兩兀自離開。江蓠不為所動,繼續緩緩前行。
越瑾辰略等一會兒,才命人将他推着上前,揚聲道,“夫人,請留步。”
江蓠等的便是他這一句,停住腳步,沉靜地轉身,看向越瑾辰,“王爺。”
越瑾辰注視着她。他已經三個多月未曾見過江蓠了,卻感覺仿佛是過了三年多。
知道她懷孕是假時,他心頭一喜,然後卻又長久的心酸。
江蓠見他一時不說話,便輕聲道,“王爺,你清減了些。”
越瑾辰心髒一顫,緊接着如同被攥了起來,生生地疼。從越英出事,他已經愁苦了許久,然而沒人問他苦不苦,江敏只會一個勁地索取他,皇帝亦更多地沉迷戲與畫。
只有江蓠,一句關心便擊潰了他的堅強。可他,卻親手放棄了她。
江蓠繼續輕輕道,“我開的方子,王爺用着還好罷?”
越瑾辰強忍心痛,“挺好。”
江蓠點頭,“那便好,再過兩月,我會最後給王爺診治一次。”
她擡頭默默看了越瑾辰一眼,低眉行禮道,“王爺,請多保重,臣婦告退。”
越瑾辰沒有作聲,看着她的背影越來越遠,手漸漸握成拳。
江蓠那般好。江蓠越好,越襯托出了江敏的惡毒與愚蠢。他不會娶一個惡毒的女人、一個笑話,他的雄心也不容許身邊有一個愚蠢、且不再有顯赫權勢的王妃。
父皇不收回賜婚,那麽……
江蓠坐馬車回到國師府,派了一頂轎子去宮中留待他回來時用。略微清洗了一番,她躺在小榻上午睡。昨日被清岚鬧得有些晚了,早上又早起,她這一覺睡得有些長。
清岚回時,江蓠仍睡得沉,一張臉嬌美寧靜,睫毛如扇,在鼻梁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清岚輕笑,給她拉好已悄悄下滑的薄毯,低頭在她額頭吻了吻。而後他輕輕退開,拿了一個籃子,出門。
江蓠醒時,日已西斜。她走出卧房,來到花園,看到清岚在背陰的地方,閑閑地摘鳳仙花。
園中鳳仙花有各種顏色,粉的、紫的、紅的,相映成趣,他卻只摘那粉色的。
江蓠走過去,問道,“摘花做什麽,制藥?”
清岚含笑看她一眼,“給你染指甲。”
江蓠擡起自己的手仔細打量,只見手指白皙纖長,指甲是健康自然的粉色,修剪得整整齊齊。
江蓠道,“這樣做事不方便。”
清岚笑道,“蓠兒,須知生活要有情趣。且我的蓠兒貌美如花,自然需要好顏色裝點。”
這人無論是調笑還是認真,情話都是張嘴就來。江蓠耳根泛紅,幽幽看他一眼,倒是不再反對了,反而過來同他一道摘花。
江蓠随口問道,“皇上留你做什麽?”
清岚面露嫌棄,“看戲罷了,無聊得很。”
江蓠淺笑,“下次請戲班子來,我陪你看,便不無聊了。”
清岚一時心動,也不管左右是否無人,拉過江蓠的手,便親了一口。
江蓠一看兩個婢女背過身去,着惱,瞪了清岚一眼,轉身進屋。清岚也不着急,依然笑着摘花。
江蓠拿了書坐在桌前,紅櫻上前小心問道,“大姑娘,綠豆羹煮好了,要端上來麽?”
江蓠悶悶應聲,“嗯。”
“那……要給國師爺準備一碗麽?”
江蓠仍悶悶的,“不管他。”說完,她的氣便消了。
清岚摘完花進來,含笑看了江蓠一眼,走到她身邊。他放一個褐色的厚重瓷盆在桌上,将粉嫩的鳳仙花倒入,又慢條斯理地撒了些鹽進去,然後不緊不慢地拿了杵搗弄起來。
江蓠輕輕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卻被他的好心情影響,唇角也勾了起來。
紅櫻将解暑的綠豆羹端了過來,江蓠放下書,拿起湯匙喝湯。
清岚笑着彎腰,湊過頭來,“甜麽?”
江蓠輕輕應聲,“嗯。”
清岚頭又低了一些,滿含期待的模樣,“我喝一口。”
江蓠看他一手扶盆一手拿杵,沒有要接過勺子的意思,明白他的想法,無奈地笑了笑,乖乖舀了一勺甜湯,送到他唇邊。
清岚就着她的手喝下,看着江蓠,緩緩舔唇,笑道,“滋味确實不錯。”
江蓠莫名覺得他說的不是什麽正經話,卻又拿不出證據,只紅着耳根默默看他一眼,站起身,“我去給你拿一碗。”
清岚慣會搗藥,搗起花瓣來也得心應手,一盆鳳仙花很快弄好,靜置到一邊。
晚間他二人沐浴完畢準備入睡時,清岚牽江蓠坐到桌邊,開始幫她倒弄指甲。
細心地将粉嫩花汁覆蓋到她指甲蓋上,清岚又将她手指頭用葉子小心地包好。
江蓠配合他的動作,将信将疑,“當真能弄好?”
她從前只見鄉裏愛俏的小姐姐弄過,自己卻從來沒有,有些新奇,還有些疑慮。
清岚手上動作不亂,嘴角笑出一顆盈盈酒窩來,“放心。”
能為自己喜歡的人做這等事,他當真又愉快又安然。
江蓠便真的放下心來。晚間入睡時,江蓠小心地護好手指,不讓包紮松動。
第二日一早,清岚起來上朝,江蓠也醒了。
國師爺絲毫不急,慢條斯理地給江蓠解開手指上的線與葉,露出白皙柔嫩的指尖,指尖上的指甲已染得均勻齊整,顏色靓麗又嬌美,與江蓠一張芙蓉面相得益彰。
江蓠反複看了看,清岚輕笑道,“怎樣,我不曾騙你罷?”
其實江蓠對打扮自己之類,并無特別愛好,但清岚卻格外熱衷打扮她,且每每都心情愉快。
江蓠微笑,“嗯。”
清岚湊過來親她,她伸手抵住他胸膛,“快更衣,別誤了上朝的時辰。”
清岚輕咬了一口她挺翹的鼻頭,低笑道,“你越正經,我越心潮澎湃。”
江蓠哭笑不得,還有些羞赧,從床上下去,無奈道,“好了,別鬧。”
清岚這才悠悠然起身。
國師爺技藝高超,給江蓠染的指甲毫不褪色,加上江蓠仔細養護,一直到了八月,指甲仍然鮮麗如初。
皇帝最近精神不濟,沒心思辦中秋夜宴,只召了清岚入宮伴駕。
而江蓠則琢磨着,一個月快過去了,怎麽越瑾辰還未動手?難道他願意娶江敏?
不可能的,江敏只會拖累他。
落魄郡主惡名在外,他若娶了江敏,不說江敏會将王府弄得亂七八糟,日後恐怕也沒哪個權勢煊赫的官員敢把受寵的女兒嫁給他做妾。這大不利于他的計劃。
所以越瑾辰為何還不動手?她這一點消息都未有……
江蓠這邊疑惑,另一邊,夜深人靜,江敏閨房,一個人影在悄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