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因為是你
江蓠被紅櫻服侍着洗漱完畢,問過畫屏,才知道清岚在藥房。
江蓠默默走了過去,進門時清岚手裏正拿着個小秤,井井有條地稱量藥材。他做這些的時候并不笑,倒顯得認真,側臉看起來別有一股英氣。
清岚的藥房頗大,人高的櫃子上是一個個精致的小抽屜,桌上亦不少瓶瓶罐罐。整間屋子都是彌漫的草藥香氣。
江蓠微微一笑,“準備制藥丸麽,我幫你。”
清岚淡淡看她一眼,道,“不是什麽好事,不要髒了手。”
江蓠明白了他話中的深意。他要做的成藥必然不是什麽救人的玩意,所以不想讓她的手沾上血腥。難怪他臉上沒什麽表情,想必做這樣的事情心情是不大愉快的。
想想他慣常自我調侃不是什麽好人,江蓠彎了彎唇,柔聲道,“好與壞并不是簡單就能定義。因為是你的事,我願意為你去做。”
清岚擡眸定定看她,而她只是溫柔含笑,眼神清澈坦然,甜美得仿佛一支美人蕉。
原本江蓠說要幫他報仇,他不過是順口答應。江蓠有這份心意,他已經十分滿足,并不真的想讓江蓠做什麽——他怕江蓠遭遇危險,也怕那麽純淨美麗的江蓠染上髒污。但是現在,他舍不得拒絕她——這樣堅定而情意深重的她。
她這麽好。而他還能怎麽更愛她?
大約只剩,把命也給她這一條路了。
清岚暗嘆一聲,輕輕笑了,将手中秤遞了過去,道,“我抓藥,你來稱。”
江蓠進來之前,清岚心情确實不大愉快,想的都是如何設計殺人,以及從前的種種仇恨。但現在,他覺得心裏充滿了小安定與欣喜,滿得快要溢出來。
上天還是仁慈的,奪走他的一切之後,又将江蓠送到他身邊,此後,他的人生不再荒蕪。
兩人相識多年,極有默契,一樣一樣的藥材流暢地稱了出來。
江蓠從容地做着手頭的事情,心中思量着,既然現在已經打開了清岚的心防,也說過會幫他報仇,倒是可以說說自己的計劃,以免與他的相沖。
稱量完畢,清岚拿了幹淨的帕子,将自己的手擦了,又換了新帕子,親自給江蓠擦手。
他低着頭,模樣溫柔而專注,仿佛在擦的不是一雙手,而是什麽稀世珍寶。
江蓠溫順地任他擦着,看着低垂的眉眼,軟聲開口,“你曾問我,為何要替越瑾辰診治。”
“嗯。”清岚配合地應聲,等着她的下文。他對旁人總是漫不經心虛與委蛇,對待江蓠卻是真誠耐心極了。
江蓠淺笑,“你不是想報仇麽,我想的是,取得他的信任,然後控制住他,把他做成一個棋子送給你,可好?”
她這話當中多有隐瞞,但是上輩子的那些糟心事,并不需要讓清岚知道,這輩子他們過得幸福,這便夠了。
清岚停下手中動作,擡頭,皺起了眉。江蓠願意如此為他付出,他固然高興,但以他的了解,江蓠本質善良,并不是無緣無故做絕的人。他問道,“你和越瑾辰,是不是有什麽恩怨?”
江蓠的從前與後來他都知道,且深深參與其中,唯獨那分別的三年,他一無所知。是不是在這三年,發生了什麽?
江蓠淺笑搖頭,“只是看他不順眼罷了。”
這是一句假話,卻表明了江蓠不願說明的态度。清岚沉默。
江蓠玩笑道,“你看,與你一樣,我也不是什麽好人。”
清岚沒想到江蓠還能這麽變着法兒哄他,暗示和他般配,遂笑了起來,放下手帕,親昵地一勾她的下巴,“不是什麽好人,卻是我最歡喜的人。”
江蓠羞澀,幽幽看了他一眼,“你覺得這個方法可行麽?”
清岚道,“先不急着料理他,日後再看。”
江蓠點頭,清岚在這裏籌謀許久,計劃必然比自己周密,自然應該聽他的。
現在江敏和越瑾辰都需要守孝,江敏由天之驕女變成了雞肋,越瑾辰需要在守孝期內好好謀劃自己的婚姻和各項利益,只怕有的心煩,那就讓他煩去罷。
清岚大大方方地牽着江蓠出去飯廳,吃過早膳,畫屏禀報,說是江宏來了。
清岚滿臉嫌棄。做皇帝面前的紅人有好處也有壞處,本朝官員有固定休沐日,但老皇帝總要他這個紅人伴駕,他當真是好不容易有閑暇,只想和江蓠相處,十分不樂意被打擾。
江蓠瞧着,忍不住笑。江宏是她父親,還是威遠侯爺,少不得做做面子,江蓠親自去前院迎接,清岚滿面不悅地跟着。
待到見到江宏,清岚又恢複成了滿面假笑的慣常模樣。
江宏異常憔悴。他不僅中年喪妻,而且小女兒先是失去母親,接着失去外祖母,傷心得厲害,他也跟着神傷,當真仿佛老了十歲。
不過威遠侯爺的沉穩與威嚴尚在。江宏瞧了瞧清岚,清岚朝他随意地拱拱手,“侯爺。”
江宏恍惚間記起,這位名聲在外的國師爺,已經很久沒有風流轶事的傳聞了,坊間只說他對新夫人如何地寵,羨煞一幹人等。
江宏覺得心裏安慰了些,暗自期盼清岚就此轉性,千萬不要對江蓠翻臉無情。
江宏不敢也不樂意将清岚當做自家晚輩來看,仍當他是位高權重的國師爺,與他說了幾句場面話,便暗示江蓠自己有話要私下和她講。
江蓠找了個理由遣開清岚,清岚倒也配合,留江蓠和江宏私下說話。
江宏皺眉,憂心忡忡道,“敏兒這些天很不好。”
江蓠平淡道,“母親和太後去世,她受苦了。”
江宏也知道江敏對江蓠做的那些糟心事,說不出讓江蓠回去探望江敏的話,只道,“你不要再去為王爺看病了。現在若他完全好了,對敏兒來說是壞事。”
江蓠知道确實如此,越瑾辰若是完全好了,江敏便配不上越瑾辰了。不過其實越瑾辰現在已經完全好了,卻仍然裝模作樣,江宏竟然相信了。
她點頭,“父親放心,我知道其中利害。”
江宏松了口氣,這才問,“你在府中可好?他有沒有為難你。”
江蓠淡然回應,“女兒一切都好。”
江宏覺得江蓠态度疏離,不和自己說真話,有些無奈。但他也沒有江蓠不好的證據,何況若江蓠當真受清岚苛待,他也毫無辦法,江蓠這樣說,倒是省了他為難。
于是江宏的語氣又歉疚了些,說了許多關愛江蓠的好話,江蓠仍然淡淡的。
等到江宏決定告辭了,又瞧了瞧江蓠,終于忍不住問出了早覺得不對勁的問題,“蓠兒,你不是有了身孕,怎麽……反倒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