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醋壇子
越瑾辰坐在一株臘梅樹下。那臘梅開得正好,一簇簇淺黃的花朵,淡雅玲珑,幽幽的馨香在微冷的空氣裏飄蕩。
而越瑾辰靜靜坐着,似是在賞梅,又似在出神。陽光照在他蒼白的臉上,為他添了幾絲別樣的神采。
聽到腳步聲,越瑾辰率先轉過頭來,沖江蓠淡淡一笑,“江姑娘。”
江蓠斂眉,走過去,福身行禮,淡然道,“見過大殿下。”
越瑾辰溫聲道,“又是從貴妃娘娘那邊過來的?”
江蓠想着他當真是明知故問,面上從容達答道,“正是。”
越瑾辰口氣熟稔了幾分,“今日宮中都在傳,說貴妃娘娘病體大好,竟然已能出門賞花;說姑娘你妙手回春,醫術令人贊嘆。”
往日江蓠總覺得越瑾辰文質彬彬,今日倒是覺得他甚是拐彎抹角。而且什麽“宮中都在傳”,分明是越瑾辰的眼線密報。江蓠淺淺一笑,“大殿下謬贊了。”
越瑾辰道,“姑娘當得起。”他猶豫了片刻,江蓠也不催,最後他道,“我有個不情之請。”
江蓠淡道,“殿下請講。”
越瑾辰臉上便露出一分苦澀與無奈來,“我的情況,姑娘也大約知道一點。太醫院與國師爺都毫無辦法,姑娘既然醫術如此高明,能否為我診治?”
江蓠知道他會如此講。一個心有不甘的人,又怎麽會放棄痊愈的機會?
江蓠毫不意外,甚至聽到這句話,想的是,清岚不是毫無辦法,而是懶得為你費心思罷了。
越瑾辰見江蓠不做聲,嘆道,“我不良于行已久,實在想做一個健康人。姑娘莫怕,你只需嘗試一二便行,即便治不好,那也是我運氣不佳,不關姑娘的事。”
江蓠這才淡淡道,“那我便鬥膽為殿下一試。”
她為何不為越瑾辰診治呢?上輩子她已經治過一遍,如今再要治療,已經是輕而易舉。只需要輕而易舉的動作,便可以将越瑾辰拿捏到手裏,讓江敏愛而不得,這不是很好的報複方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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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輩子她臨死的情形來看,除開權勢,越瑾辰應該是喜愛她這個人的。這輩子,她還要越瑾辰喜愛上她,然後,嘗遍痛楚。
江蓠掩去眼中情緒,低頭上前,“容我為殿下聽脈。”
她不想與越瑾辰有一絲一毫的接觸,拿出一方素花帕子,蓋在越瑾辰手腕,這才手指貼了上去。
越瑾辰的脈象,與上一世并無不同。江蓠很快開出了治療的法子,口服藥劑,泡藥浴,外加針灸。
随着她靠近,越瑾辰聞到了淡淡的香氣。為人看診時的江蓠是極為認真的,精致的五官在日光下越看越美麗。
“臣女不便為殿下針灸,殿下可喚太醫前往,主要灸這些穴位。”江蓠退開,一一說道。上輩子是她親自為越瑾辰針灸的,這輩子她不會再做這等差事,一則心下厭惡,二則,也不想讓那個醋壇子再次被打翻。
想到清岚吃醋的模樣,江蓠忍不住微微一笑。
越瑾辰看她笑,容貌甚美的女子,這一笑,有如海棠花開。越瑾辰手指動了動,溫聲問,“江姑娘為何忽然笑了,可是有什麽開心事?”
清岚的事,自然是不能說的。江蓠斂了笑容,沉靜道,“只是想到日後殿下能站立行走,便感到高興,因此一時失态,殿下勿怪。”
原來是為了自己。越瑾辰微微一笑,“江姑娘醫者仁心,患者之福,我如何能怪。”
紅櫻跟在一旁暗暗咋舌。她沒想到江蓠竟然有這個本事,獲得大殿下的青睐。這等消息,得趕緊告訴公主和郡主才行。
“殿下大度,”江蓠不想再與他多說,正欲躬身行禮,不料想什麽來什麽,眼角觑到一片紅影,她擡頭,正好看到清岚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清岚旁邊站着上次看戲的太子爺,越謹宇。
越謹宇年過弱冠,一身明黃,器宇軒昂,眉梢眼角都是志得意滿,笑道,“今日我觀大哥這氣色,實在是好。”
越瑾辰比越謹宇還要大上兩歲,原本應當開牙建府,只是皇上憐憫他體弱,也沒個一妃半子,便準他在宮中養病,因此越瑾辰便一直留在了宮中。
見越謹宇來到,越瑾辰眼裏有一閃而逝的厲色,快得仿佛從未出現,他溫和笑道,“我一個病弱之人,皇弟便莫要調侃我了。”
越謹宇便笑,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他看了看江蓠,又問越瑾辰,“這便是姑丈家會醫術的丫頭,我看大哥對她有些不一般啊!”
他又沖身旁的清岚調侃道,“我瞧着我這大哥,只怕是紅鸾星要動。”
“是麽,那倒是要恭喜大殿下了。”清岚笑得眯起了眼,當真令江蓠心驚。
越瑾辰無奈,“只不過與江姑娘略聊了兩句,你可別胡亂玩笑,壞了江姑娘的名節。”
越謹宇這才沖江蓠做賠禮狀,“我與皇兄玩笑呢,還請姑娘不要見怪。”
江蓠不想說話。越謹宇也未在意,又轉頭沖越瑾辰道,“近日番邦進貢了一批舞姬,聽說舞姿別具一格,我與國師正要去看,大哥可要一起前往?”
江蓠便幽幽看了清岚一眼,清岚轉開了眼睛。
越瑾辰淡然而笑,“我這病體不便久行,着實拖累,便不掃你的興了。”
越謹宇便嘆道,“皇兄便是太正經,适當放松心情,也有助于病情恢複啊!”
越瑾辰淺笑不語。越謹宇又看了江蓠一眼,道,“也好,那我便不打擾大哥與江姑娘了,這便走了。”
江蓠聽着,只覺得他這話說得着實暧昧。坊間傳言,太子行為不檢,風流放浪,也不是沒道理。
難怪能時常和清岚湊做一堆——江蓠又涼涼看着清岚一眼。
清岚轉頭沖越謹宇一拱手,“太子恕罪,微臣觀這天象,再過一個時辰恐怕會下雪。微臣院子裏還曬着草藥,恐怕得回府去收一收。”
越謹宇轉頭看天,只見萬裏無雲,不以為意道,“區區草藥,讓你府上的美婢們收一收不就好了?”
清岚道,“那是為皇上煉藥準備的,微臣自當慎重以待。”
越謹宇便笑,“清岚如此衷心,難怪父皇賞識你。”
“皇上與殿下擡愛。”清岚也笑。
江蓠打斷他們,“國師爺,小女子正有事要找你。”
啧,算賬的來了。清岚看向她,笑道,“美人找我何事啊?”
江蓠不管他的調笑,只認真說,“上次從你那裏拿的草藥,貴妃娘娘那邊所剩無幾了,能否再請國師爺割愛。”
清岚便笑道,“既然是貴妃娘娘,談何割愛,剛好我要回府,你便随我來罷。”
江蓠便朝兩位殿下告別,越瑾辰看看江蓠,又看看清岚,笑道,“江姑娘慢走。”
依然是清岚坐轎,江蓠坐車,兩人一同朝國師府行去。到了國師府,清岚讓紅櫻與車夫留在府門外,自己帶了江蓠朝裏走。
“不是讓你不要接近越瑾辰,為何将我的話當耳旁風?”清岚在前方帶路,也不回頭,語調有幾分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