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想念
江敏坐在寬敞的馬車裏,身下是柔軟的坐墊,身旁是溫暖的火盆,左手邊是最貼心的婢女,右手邊是最信任的奶娘,
江敏淺呷了一口暖茶,奶娘又遞上了溫軟的點心。
江敏擺擺手,示意自己不餓,奶娘便将點心放在爐火邊溫着。
婢女陪伴江敏多年,與她情意不一般,打趣道,“郡主這一路可想好了,待會兒要怎麽和菩薩說?”
江敏臉頰泛紅,佯怒瞪了婢女一眼,“話這麽多,回頭賣進青樓。”
婢女笑嘻嘻道,“郡主才舍不得。”
江敏沒再理她,陷入自己的思緒裏。
她确實還沒想好,怎麽和菩薩說。她自己是身份尊貴的郡主,想嫁什麽樣的人都是可以的。只是,她還未想好,到底嫁給誰。
國師長得那麽好看,嘴巴又會哄人,才華也是有的,但是出身不夠高貴;謹辰哥哥溫柔體貼,學識淵博,文質彬彬,但是身體不好;太子哥哥倒是沒什麽缺點,但她偏偏不喜歡。
所以,選誰呢?
奶娘見她愁眉不展,哄道,“郡主身份尊貴,菩薩定會保佑你得一門好姻緣。公主與侯爺寵愛你,到時候您的婚事一定羨煞旁人。”
聽奶娘提到江宏,江敏不樂意了,噘嘴道,“父親近日忙着寵愛那個賤女呢!”
奶娘自然懂她的心思,寬慰道,“侯爺只是一時對她覺得心有愧疚罷了,心裏最寵愛的,必然還是郡主你。”
“哼,”江敏心裏愉快了點,又嘲諷道,“也不知父親給那個賤女尋到了姻緣沒有,以她的身份,能嫁給六品太醫已是菩薩保佑了。”
“那是當然,”婢女也笑道,“那個賤女連郡主的一根頭發也比不上。”
說話間馬車到達約定地點,大将軍家的二小姐卻還沒來,江敏沉着臉抱怨了兩句,只能在馬車上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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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岚從樹上下來,沖着江敏飛身過去。
“什麽人!”四個侍衛見來者黑衣蒙面,立刻警惕起來,抽刀攔到前面。
清岚手裏亦拿着唐刀。他好奇心強,學得雜,慣常使劍,別的兵器也會一兩分,只是從不在人前露身手,甚至連手上因為練武而來的薄繭,都被細心刮去。
而現在,他刀未出鞘,卻已經一刀一個,轉瞬就将四個侍衛狠狠拍倒在地,口鼻流血,站不起來。
車內的人聽到外面的動靜,面面相觑,從彼此的眼睛裏看到了錯愕和驚疑。
江敏長到這般大,從來順風順水,受盡寵愛,沒遇到過危險,膽子也大。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她心下一怒,便要出去質問來人。
奶娘一把拉住她,“郡主千萬不要出去,我去看看什麽情況。”
奶娘下去,很快也沒了動靜。江敏握緊了手中的長鞭,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害怕。
清岚拔刀,砍斷了車轅,馬匹受驚狂奔而去,江敏和婢女則骨碌碌地從前翻的馬車裏滾了出來,摔在了地面。
江敏來不及呼痛,連忙直起上身,戒備地看向面前的黑衣蒙面人,那人的一雙眼睛,如同雪狼的眼,充滿了冷酷,令人心底發寒。
一掌打暈礙事的婢女,清岚高高舉起了泛着寒光的刀。
“你……大膽賊人,可知我爹是威遠侯爺,我娘是當今皇上親姐!”江敏色厲內荏道。
清岚冷冷的,沒有說話,蓠兒不讓他傷她性命,又一向不喜他心狠手辣,實在是限制他的發揮。
清岚狠狠地用刀背上拍在了江敏小腿上,霎時森森白骨支棱出了皮肉,鮮血淋漓,很快染紅了她的衣裙。
江敏滿頭冷汗,慘呼一聲,痛暈了過去。
傷筋動骨一百天,讓她痛一百天,已是他最輕的手段了。清岚冷漠地收刀入鞘,從一衆暈倒的人中淡定走過,很快消息不見。
江蓠帶着紅櫻去到貴妃宮中,給貴妃娘娘診治一翻,又吃了午飯。午後回到府中,見府裏兵荒馬亂,才知道江敏“果然”出事了。
尊貴的郡主右腿被人為折斷,傷口慘烈,帶去的下人也各有負傷。偏偏那害人的兇手,卻黑衣蒙面,來去無蹤,查不到蛛絲馬跡。
江宏和越英又心疼又生氣,食不下咽,圍在江敏房中,看兩個太醫為他診治。江宏臉色陰沉,越英更是落下淚來。
江蓠得知消息後,便轉了方向,朝江敏的院落中走,然後在大門外便被攔住——江敏讨厭、看不起江蓠,身邊的婢女都知道,自然也不肯輕易讓這個庶女進門。
“大姑娘稍等,容我禀報公主。”婢女用詞還算恭敬,但态度卻十足冷淡。
江蓠也不惱,靜靜地站在那裏等待,心想清岚還是聽進了自己的話的,這一番操作,在他的角度,當真是心慈手軟。
此時江敏已經痛醒過來,聽婢女禀報江蓠前來探望,氣道,“肯定是來看我狼狽的,讓她滾!”
江宏面露為難,越英厲聲道,“敏兒已經成了這樣,你當真還要讓那個賤女來添堵?”
江宏便嘆了口氣,道,“那便不見蓠兒便是。”
越英冷哼一聲,看向江敏的慘狀,又開始抹淚,咬牙切齒,“侯爺你一定要盡快查出這個惡徒,敢傷我敏兒,我一定要讓他碎屍萬段!”
江宏也發誓道,“公主放心,我一定為咱們的女兒讨回公道!”
婢女回來回複江蓠,“大姑娘,郡主不願意見你,你走罷。”
江蓠受了冷遇,但絲毫沒有不悅,相反心情恬淡,靜靜地便往回走。她原本就是做做樣子,江敏不見,她自然樂得輕松,否則江宏讓她給江敏看診,豈不麻煩?
何況她的一點冷遇,與江敏的凄慘相比,實在不足一提。
她正往回走,迎面便遇到了,被太監推過來的越瑾辰。
越瑾辰一身華服,顏色卻淡雅,襯着他溫和的面目,整個人看起來高潔溫潤。只是此刻的他,臉上有一絲凝重。
江蓠往路邊站了兩步,福身行禮,“臣女見過大皇子殿下。”
越瑾辰點頭致意,問,“敏兒現下如何了?”
江蓠心知他是聽到江敏的消息,過來探望她的,面露猶豫,片刻後嘆息道,“我不知道,她……不肯見我。”
想到之前江敏對江蓠蠻橫的态度,越瑾辰對江蓠多了兩分不忍,溫聲道,“敏兒年紀小,不懂事,你莫見怪。”
江蓠垂下眼睫,低聲嘆道,仿佛自語,“我一個身世尴尬的庶女,又能怎樣。”
越瑾辰不說話了,看着江蓠,只覺得她纖細脆弱,十足無奈。這個樣子,倒和自己,有些許同病相憐的感覺。
江蓠出神半晌,才想起來似的,連忙沖越瑾辰賠禮,“臣女失狀,請殿下恕罪。”
越瑾辰溫和道,“無妨。聽聞你今日又去為貴妃診治了,那便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敏兒。”
“謝殿下。”江蓠等越瑾辰走過,這才繼續自己的路程,臉上露出一點淺淡的笑容來。
一天未見,她就有些,想念清岚了。
下午的威遠侯爺,喧嘩無比,先是太子殿下來探望,緊接着太後、皇帝、皇後一并來了。江蓠在自己的小院,都能聽到喧嚣的聲音。
九五至尊的人來到,江蓠自然得出去拜見,跟在衆人身後,跪在很後的位置。
低頭的罅隙,看到清岚站在皇帝身後,不動聲色地朝自己看了一眼。
江蓠感覺心裏有了清甜的味道。
“英兒,怎會如此?”太後着急看自己的寶貝外孫,拉着越英,也沒空理會侯府的一幹人等,帶着兒子和兒媳,女兒和女婿,以及清岚,就往江敏院中去。
江蓠便默默回了自己的院中。她倒沒怎麽擔心清岚的安危,這人能力出衆,又是暗中行事,不留痕跡地對付一個疏于防範的江敏,不在話下。
她想起清岚身上淡淡的佛手香氣,低頭從櫃子裏拿出一匹布,選了一個倩紅的顏色,繡起了香囊。
傍晚時分,又一個人,到了威遠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