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陵】凝望千年

第22章

冰川孤辰獨自來到晚曲悲宵與蒼天涯指定的地點，密林外空無一人，他拂開枝葉走入林中，晨光透過婆娑枝葉灑落，洩了一地斑駁光影，冰川孤辰扶着刀鞘，小心翼翼前進。

沒走多久，右方傳來幾聲低啞的冷笑，刀者利眸警覺一瞇，「出來吧！」

晚曲悲宵緩步而出，目光在自己的刀上逡巡，銀亮刀鋒還沾染着幹掉的棕色血跡，「冰川孤辰，你空手來此，莫非是想要孤身一人上演英雄救美？」

冰川孤辰沉聲道：「把人還給我。」

「說過以傲刀青麟的命來做交換，這是你答應過的。」

「讓我先見他，他傷得很重。」

最後一句話顯得十分急迫，晚曲悲宵嗤然一笑，「你大可放心，一時還死不了。」

一道刀氣劃過晚曲悲宵頰畔，冰川孤辰冰淵刀上手，對方不閃不避，冷眼相視，「你認為你跟我動手，有勝算嗎？」

冰川孤辰咬牙道：「讓我見他，我絕不出手。」

晚曲悲宵一陣怪笑，「這麽看來，不讓你出手我們可就沒面子了。」撅唇輕吹，高亢哨聲引動四周草叢一陣搖晃，随後數名刀客現身在王者之刀身旁，團團将他圍在中心。

早知會有埋伏，冰川孤辰神色不變，冰淵前指，「我若敗你，你便帶他來見我。」

晚曲悲宵「哈」的一聲，并未正面回覆，雙刀一錯，樹林間頓起嗚嗚簫鳴，揉身而上，一刀直朝胸口噼砍，另一刀由小腿向上削，招式狠毒淩厲，「良心忠告，你先顧好自己的性命要緊。」

飒風揚起冰川孤辰的雪白長髮，柔絲拂過冷峻容顏，冰淵刀貼頰而過，割下幾绺淡白，像是對着風做了承諾，随後橫刀一劃，銀亮刀氣擋下晚曲悲宵的兇勐攻擊，晚曲悲宵只覺面前一陣勁風掃來，不敢硬接，只得向旁閃身而去，刀氣未受阻攔擊中後方樹幹，吱嘎一聲，兩人合抱的大樹竟然硬生生被砍倒。

晚曲悲宵暗自一驚，暗忖情況不好對付，本以為他經過昨天一戰肯定氣空力虛，自己可以輕易獲勝，沒想到他恢復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一招悲曲凝音疾攻而去，冰川孤辰沉着應戰，并不強求勐烈狠毒的進擊，卻是招招直逼要害，鬼面具手下的刀客見情勢不利，留下一半人與晚曲悲宵并肩作戰，另一半回去報訊，數十招過後，晚曲悲宵竟感左支右绌、汗流浃背，已無暇進攻，只能密實地守住周身要穴，但縱使如此，已讓他感到氣空力乏。

「帶我去見他。」

冰川孤辰稍住了手，最後一次提出要求，晚曲悲宵咬着牙不肯妥協，雙刀繼續朝對方攻擊，刀者眉間浮起一抹揉着無奈的怒氣，冰淵高舉，極招随之而出，晚曲悲宵眼睜睜看着部屬一一倒下，想出手救援卻失了力氣，頸項一陣冷涼，伸手一摸，滿掌血紅。

掐着脖子大口唿氣，眼神帶着憤懑怨恨的不甘，卻再也無法說出任何一句話。

「身手不錯。」

清脆的拍手聲在晚曲悲宵倒落塵埃時響起，面具下的詭笑蠱惑人心 ，一彈指，旁邊兩名蒙面刀客将一個散髮的藍衣男人架了出來，男人低垂着頭，衣上血跡幹涸形成奇豔的紫色，黑髮遮住容顏，只隐約望得見極為蒼白的側臉。

見到熟似身影，冰川孤辰唿吸一窒，冰淵刀兩劃解決了他身側的刀客，搶上前想将人奪回懷裏，鬼面具一揚手，勁風讓冰川孤辰不由得退了幾步，不過幾秒空白，鬼面具已将男人攔腰抱住，唇畔笑意加深。

「啧啧，冰川孤辰，你空手而來，是想要食言背信，直接動蠻力搶人嗎？」

冰川孤辰的眼沒離開過藍衣男人，心裏忽閃過一絲奇怪的感覺，「讓我看看他的情況。」

鬼面具笑着倒縱幾步避開刀者來招，冰川孤辰無法近身，心中越發着急，「別傷到他！」

「緊張什麽，人不是好好的嗎？」鬼面具的手忽然撫上男人頸子，笑道：「不過，若你繼續在這裏浪費時間，也許下一秒鐘這男人的喉嚨會斷成兩截也說不定。」他又後退幾步，微一用勁，男人喉頭發出骨骼被壓迫的格格聲響，冰川孤辰心中一緊，死握着拳，不敢再上前，「放開他。」

「冰川孤辰，沒有人教過你當情勢對自己不利的時候，最好照着對方的要求去做嗎？看來，人沒有嘗到教訓以前總是無法學乖呀！」

鬼面具笑得邪氣，冰川孤辰皺起眉，方感不對勁，便見他在電光石火間使力扼住男人頸項，刀者大驚，冰淵刀氣直朝對方而去，身形随之跟上，鬼面具不閃不避，雙手運氣一錯，喀的一聲，男人頸子應聲而斷，頭一側，軟軟滑落，鬼面具大笑幾聲，提刀擋去奪命一招，迎風站定。

騰空的身影重重跌落，跪倒在那個藍衣男人身側，顫抖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心飛離了身體，過于強烈的憤怒與悲傷讓刀者近乎窒息，抖着手掀開男人的髮，映入眼簾的陌生容顏讓他大大松了口氣，極度恐懼後的極度放松，那種龐大的安心感幾要令人暈厥，沒來的及察覺靠近的殺招，下一秒胸腹已中刀，刀者搖晃地站起，提起冰淵，咬牙道：「要拼命，我奉陪。」

鬼面具冷笑道：「我何必與你拼命？那一刀只是個警告，只要你取下傲刀青麟的人頭，晚曲悲宵之事我可以不予計較，若你還想耍什麽花樣，這就是那個男人的下場。」寬袖一擺，地上之人被氣勁穿掃而過，登時炸成粉碎。

冰川孤辰別開眼等待煙塵落定，「你到底是誰？」

「我是個不喜歡別人多嘴的人。」鬼面具提起刀，冷然一笑，「你要知道，要殺傲刀青麟并非只有你辦的到，我只是不想凡事自己來。」

話未完，一刀驀地直取冰川孤辰胸口，刀者正待閃避，後方突然飛來兩道掌氣替他擋了下來，一名蒙面人從旁抓住他的右臂，低聲道：「快走！」

刀者擔憂地朝林深處瞥了一眼，知道情勢不由久留，一點頭，抽身而退。

★☆

「多謝。」

男人扯下面罩，提起腰間酒壺灌了一口，「不必謝我，老實說我一點也不想幫你。」

刀者沉默，「我非救他不可。」

男人哼笑一聲，「憑你現在這模樣，我看你能活得比他久就要謝天謝地了。」

「我沒事。」

他猶豫了一下，「聽着，我現在帶你回蕭瑟山谷療傷，救人之事往後再議，要是你對主公動手動腳，別怪浪千山不客氣。」

「你不帶，我也是要去的。」

「冰川孤辰，你－－」

冰川孤辰朝着蕭瑟山谷的方向走去，頭也不回地道：「要殺我就來吧。」

浪千山解下酒壺丢在一旁，起掌朝刀者一揚，「是你逼我動手。」

冰川孤辰腳步一頓，凝視手中冰淵，眼神劃過一絲蕭索，「答應我，如果我死了，拿我的頭去把他換回來吧！」

「冰川孤辰……」

「你的主公與我，你做何選擇？」

冰川孤辰的問句震醒了浪千山，他知道冰川孤辰傷勢沉重，自己必能穩操勝券，但要是一時心軟讓他見到了主公，主公定不許任何人傷他，甚至可能自願用性命交換金子陵，說不得也只好先将他攔下，交給主公後再做打算。

浪千山不願取他性命，心道只要将他擊昏便可，沒想到冰川孤辰拼了命似的進攻，一時間他竟無法取得上風，好幾次險些被冰淵劃傷，浪千山暗地一驚，重新打起精神，一招飛浪破空直取刀者面門，另一掌則平平推向對方腰間，冰川孤辰架開兩道攻擊，浪千山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下一招高岳化雲随之而來，刀者左手摀着傷腹，右手提刀相擋，被強烈的掌氣一震，虎口頓時迸裂。

浪千山心下不忍，停手道：「夠了吧，冰川孤辰，再打下去對你我皆無益。」

刀者緩了一緩，腦海晃過那抹俊麗笑容，突來的心痛給了他再度提刀的力氣，擡手，刀出。

他知道自己勝不了，所以在見到掌風迎面而來時僅只低低一嘆，不帶任何感情。

他念起那個蔚藍的纖長身影，在一幢竹造小屋前凝立，風拂過烏黑秀緞，回眸，輕輕一笑。

他還不想放棄，可是前傷未癒又添新傷，他幾乎已難站定。

他想将他擁入懷裏，然後再問一次，能不能、喚他子陵。

這一回，他相信他會答應的。

刀者撐住最後一口氣，千川刀旋夾帶狂風塵沙飛撲而去，他閉起眼，耳畔聽聞蕭蕭刀鳴，冰淵将至時右手忽地一偏，堪堪擦過浪千山身側，雖是如此，殘餘刀氣已劃傷他的腰間。

浪千山知道這是搏命之招，不敢大意，提氣用勁，掌劃半圓，一泣千山血染紅的利風像刀刃割向刀者頸項，眼見就要斷喉索命，冰川孤辰氣息一窒，竟再也無力擡手。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真氣竄入，及時挽救了刀者性命，浪千山擡首一望，只見一柄雪白拂塵橫在二人之間，持者頭戴蓮冠、面如冠玉，雙目炯炯如朗星，正是清香白蓮素還真。

浪千山使勁想架開對方牽制，沒想到那拂塵竟紋風不動，素還真感受到拂塵上傳來的抗力，微微一笑，不着痕跡地收塵。

發覺與自己對抗的內力忽然消失，就像用盡氣力擊向一團棉絮，抓不到着力點，浪千山晃晃然前沖了幾步，素還真伸手一扶，平靜道：「讓他去罷。」

「什麽？」浪千山話出口才知他所指為何，連忙回頭，刀者卻已不見蹤影。

忿忿然摔開他的手，「素還真，你可知冰川孤辰所去為何？」

「素某曉得。」

「既然知情，為何還放任他離去？」

「這是冰川孤辰與三城主之間的事，旁人不該插手。」

「他想殺主公，我不可能讓他如願！」浪千山說完便想離去，素還真拂塵一阻，停下了他的腳步，「別沖動，素某相信冰川孤辰并非無智之人，他應懂得權衡輕重，我們還有重要之事必須進行，蕭瑟山谷不必浪大俠多加操心。」

那聲大俠叫得浪千山皺起了俊眉，「恭維可以省下，無論如何浪千山絕不可能将主公一人抛在蕭瑟山谷，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必須回去一趟。」

素還真輕嘆口氣，「那麽就讓素某陪你回去吧！這段路程也該夠談要緊事了。」

「何事要緊？」

「方才見王者之刀傷處刀勢十分熟悉，讓素某想起了一個人，就不知浪千山是否有印象？」

浪千山不如素還真心細，經他一提，的确覺得那個鬼面具的刀法似曾相識，卻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你說，他的刀法像誰？」

素還真拂塵一甩，「浪千山可記得當日那場芙蓉石的争奪戰？」

★☆

「孤辰，你又受傷了，是誰傷的？」

冰川孤辰後退一步，「你知我為何而來？」

「我知道。」

「你不逃？」

傲刀青麟嘆道：「青麟明白失去摯愛的痛苦，我的軟弱害了芸姬，若青麟能以微薄一命換回金子陵前輩，相信九泉之下再次相見，芸姬也會同意我的做法。」

冰川孤辰拖着傷體走到他身前，舉起千斤重的冰淵刀架上他纖細的頸，「你的護衛呢？」

「都被我支開了。」傲刀青麟張了張唇，似乎欲言又止，掙紮數秒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不知孤辰方才可有遇到浪千山？」

「是他救了我。」看見傲刀青麟舒口氣的放松神情，刀者利眸一瞇，沉聲道：「他很在意你。」

「是啊。」傲刀青麟似乎不知該說什麽，低低一笑，從懷裏掏出個金色錦囊，「再見到他的話，把這個給他罷，別傷他、也別被他傷了，算青麟最後一個請求。」

「我答應你。」

「真是矛盾呢……」傲刀青麟喃喃道，眼眶突然一紅，揚眉笑道：「剛才老是期望他別來此與你沖突，現在怎麽又開始捨不得了呢……」

手上刀勁加重，在頸上劃出一條血痕，紅絲沿着刀鋒滑落，冰川孤辰別開目光，冰淵暫離。

「我不願殺你。」

「我知道，我不怪你。」男人溫潤一笑，反倒像在安慰人似的，「你動手吧！」

★☆

話說古早古早那場争奪芙蓉石之戰是由浪千山跟傲刀某人來争奪

所以素素才會詢問浪千山是否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