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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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陵緩緩走至山谷出口,抱着胸,冷然道:「出來吧。」
炫目璀光閃動,一道華麗出塵的身影從天而降,藍髮藍衣,手持羽扇,俊逸臉龐上有着極度迷人的自信,他打量着金子陵,突然揚起笑容,「好你個金子陵,沒想到還能活到現在。」
「有話直說。」
「哦,你怎知吾來此要找的人是你?」藍衣人羽扇輕搖,氣定神閑地在他身前踱步,「吾個人的解釋是、你怕他見到吾馬上回心轉意,只好自己先過來談判。」
「哦,我個人的解釋是,行事作風一向低調、甚少以本尊面貌出現在他人身前的平風造雨四無君發覺這次事态嚴重,不得不親自出馬搶回自己最在乎的人。」
金子陵一針見血的反駁讓那對平順的俊眉一凝,語氣中多了點憤恨不平之意,「金子陵,你少得意,他現在之所以會這麽聽你的話,完全是因為吾。」
「既然這麽有自信,你就回天獄慢慢等他回心轉意。」
「金子陵。」聲音中浮現的怒意隐藏不住,羽扇搖得越加難安,但四無君終究還是隻老練深沉的狐貍,順了幾口氣,重新開口時已回復本來的自信狂傲。
「哼,不要告訴吾你沒注意到他對那只羽毛的反應,你自己明白,他一醒來就對你特別,只不過是因為你與吾有着同樣的蔚藍,他真正要的人是吾、你只不過是個無用的替身,只要他回復記憶,就會一腳把你踢開。」
白皙的俊美容顏似乎因為他殘忍的言語褪去一層血色,深吸一口氣,翻手張開絹扇,不以為意地輕輕一笑,「你又憑什麽認為他有值得我留戀的地方?」
「有或沒有,你自己心底明白。」
嘴角向上揚起,一抹清雅微笑柔媚得眩惑人心,擡眼望向天際,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他于我而言,只不過是一個有趣的、試驗品。」
四無君忽然張狂地大笑,銳利藍眸直直盯着那個狀似輕松的人,「那麽、如果吾現在就将他帶走,你也沒有任何意見?」
平靜地回答:「如果他願意跟你走,我不會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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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無君握緊拳,驀地發出兩道掌氣襲向眼前俊逸的藍色倩影,金子陵沒料他會突然發招,剛才為了取信刀王,未攜帶兵器就前來赴約,一時閃避不及,烈焰掌風正中胸口,與剛才落湖的寒冷霜凍交互沖擊,立時讓他的五髒六腑大受創傷,差點沒當場暈死過去,縱使好不容易撐住意識,額上沁出的薄汗仍洩漏了他的沉重傷勢,盡力壓抑住湧到唇畔的鮮血,再度展扇,淺淺一笑。
「你就算把我打死,他也不會跟你走,四無君。」
明白他只不過是提着一口氣硬撐,卻還是被那無謂的語氣惹怒,打定主意就此結束他的性命,不僅可以帶回刀王,冥界天獄也少掉一個心腹大患,心意已決,翻手再發出狠毒殺招。
就在極招殺至金子陵眼前的一瞬,銀光閃爍,刀王搶先一步攔下奪命的掌氣,招式相交激起漫天黃沙,刀者縱身上前,摟住那搖搖欲墜的纖腰,長刀前指,傲然而立。
冷眸一掃,才剛要抛下警告的話語,刀鋒便怔然落地。
那個人、是他--
像有口大鐘突然在耳邊敲響,震得他無所适從,四周的一切彷彿都被抽離,他大口喘息,卻還是汲取不到任何空氣,回憶如同狂亂的浪潮拍打着腦海,剪不斷的紊亂心思糾扯纏結,那個人就像一道突如其來的白光,耀眼得令他難以直視,卻又溫暖的讓人想要靠近追尋。
紛至沓來的記憶太複雜太沉重,讓他一瞬間腿軟得半跪而下,握刀的長指顫抖不已,腦中劃過熊熊燃燒的冰川刀城、渾身浴血要自己快逃的父親、在密林遭受追殺直至筋疲力盡,就當自己都以為再也沒有活下去的機會時,勐力一撞,接着、倉皇跌在那人跟前。
那抹自信無比的藍影伸出手,笑着說不用擔心,有我在,沒人能動你。
望定那張俊野容顏,恍若隔世的、心竟然狠狠痛了起來。
他怎麽能忘記、怎麽會忘記,那雙手被人緊緊握住的情景,很強硬、很霸道的宣示。
你是我的、王者之刀。
四無君的嘴角揚起勝利弧度,望着柔順靠在刀者懷中奄奄一息的金子陵,不懷好意地一笑。
大步走向刀者,伸指,勾起那瘦削的完美下颚,俯身,印下一個狂暴激烈的濕吻,刀者的胸口氣息不穩地上下起伏,任憑他撬開自己的唇瓣,将舌探入與之熱情交纏。
那熟悉的、讓人喘不過氣的、狂放的掠奪,四無君野性的吻。
手上壓力突然一輕,刀者愣了愣,發覺依靠在懷裏的纖細身影推開了自己,心底滑過一絲說不出的異樣感受,離開四無君的唇,轉眼欲找尋那個受了重傷的人兒,卻又在下一秒立刻被扳回,更深更沉的纏吻着,不讓他有機會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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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陵蹒跚地走出山谷,一頭墨色烏絲散亂披肩,浸着湖水染着血,點滴落在藍色絲衣上。
傷口湧出的鮮血沿着腳步舖成一條凄豔的紅色道路,身體已經感受不到痛楚,他只想逃、逃的越遠越好,逃回屬于他的寂山靜廬,逃開那個讓他第一次嘗到何謂痛苦的沉靜身影。
秀顏泛出一抹輕笑,金子陵啊金子陵,沒想到你也會有這麽狼狽的一天。
腳下突然一絆,摔落後卻再也站不起身,他拍拍胸口,将染血的絹扇收入腰間,扶着一旁樹幹勉強站定,小小動作弄得他又痛又累,忍不住想笑自己沒用,才剛張口,隐忍已久的朱紅就這麽一口吐出,藍衣登時染成詭豔的青紫。
知道自己的狀況不可能撐到寂山靜廬,甚至現在只要随便一個路人都能送他上西天,金子陵還是沒有放棄,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跌了再站起,站不起就緩慢爬行,秀麗纖柔的玉手被路上石子割得鮮血淋漓,衣衫磨破露出白皙光滑的肌膚,失去血色的唇瓣吐着難受的喘息。
金子陵、你振作一點行不行,才走這麽一小段路就累成這副德性。
「說、吾是誰?」
「軍師。」
「不對,吾是誰?」
「……四無。」
「正确答案。」俯首又想印上一個吻,刀者卻輕輕別開頭,四無君俊眉一皺,「怎麽了?」
默然無語,淡然眼神在望着那條蜿蜒而去的血跡時似乎掀起了一絲漣漪。
把他的細微舉動全收進眼裏,「你在想他?」
「屬下不敢。」
「吾說過你的心中只能有一個人,那就是吾。」
「屬下明白。」
對他的客氣生疏感到十分不悅,「還記得你對吾說過什麽話來着?」
「軍師要冰川孤辰做什麽,冰川孤辰萬死不辭。」
淡淡一笑,「吾也不需你萬死,只要你去辦一件事。」
「請軍師吩咐。」
「殺了金子陵,提他的頭來見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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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夕陽下拉長一道秀影,掙紮着向前走,雙腳無力站起,只能跪靠着山壁慢慢前行。
眼前飛掠而至的闇影讓他停止動作,知道來人身分,金子陵沒有開口,僅只低垂着頭。
刀者靜靜望着那瀕臨死亡邊緣的纖細人兒,渾身傷痕累累,或輕或重,幾乎無法認出是往日那名潇灑自适的名劍鑄手,氣氛絕對肅寂,只聽的見鮮血跌落的滴答聲。
只要一刀,就能完成軍師託付。
緊握刀柄,架上那似乎一折就斷的雪白細頸,卻就此無了下文。
好半晌,很輕很輕的笑聲響起,依舊宛如曉春莺啼,「我在等你動手,怎麽拖拖拉拉的?」
甩手,寒光一閃,刀氣朝着目标斬落。
刀劃下前,那染血的嬌顏忽然擡起頭、望了最後一眼。
本來打算就這麽讓他結束自己性命,可是在那一瞬間,還是想好好記住他的容顏。
本來一直沒有勇氣朝他望去,因為害怕、怕在那對眸裏再也找不到昔日的熟悉。
不過、哎、他都要死了,死前讓他再看一次最牽挂的人也不過份是吧?
心滿意足地彎出一抹笑,唇瓣上下翦動,最後的道別卻沒有力氣說出口。
再見了,王者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