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禍害遺千年
華淩真人端坐在煉丹爐前背對着蔓錦葵，用葵扇有節奏的慢慢煽火。聽到蔓錦葵在身後帶着睡醒後咬音不清的話語，并不急着回答，繼續做着手中的事情。
蔓錦葵不止一次覺得自己的師尊奇怪。煉丹這種事，只用內力修為去掌控火候就好了，為什麽還要用到葵扇？師姐說過怪人總有怪人的習慣，讓她不要去在意，不然只是自尋煩惱罷了。她明白過來後只要師尊做任何一件她無法理解的事情都被她定義成師尊是怪人，她要見怪不怪。
每次她惹完麻煩，等其它人替她解決後她都會問華淩真人這個問題，他們已經習以為常了。這次有些不一樣，蔓錦葵差點進了鬼門，覺得自己能醒來實在很幸福。她現在可是用了十分感恩的語氣去請求華淩真人要這個藥的，她真的不想再犯蠢了。
“師尊……”見華淩真人不理她，蔓錦葵就跳下床搖着華淩真人的袖子，撒嬌道。
蔓錦葵沒其它優點，就是恢複力強，現在一點也不像中過毒，差點死掉的樣子。華淩真人捋了捋胡子，空着的一只手摸在蔓錦葵頭上：“傻孩子，這世上哪裏會有聰明藥？即便有，那也只是暫時的。心智不開化再聰明也無用。”
蔓錦葵覺得華淩真人有些奇怪，不解地問道：“師尊，你怎麽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華淩真人沒有回答她，只是幽幽地嘆氣道。
蔓錦葵以為華淩真人的怪人病又在作祟，便不再纏着他，伸了伸懶腰就蹦蹦跳跳地找沈東陌。結果繞着山裏轉了幾圈還是沒找着他，自己卻已經累得走不動了。
正是午膳時候，蔓錦葵肚子餓了，就想捉魚吃。剛從湖裏撈起兩條鲐魚，湖裏就掀起一陣浪花打到蔓錦葵身上。
蔓錦葵被浪花撲倒在地，兩條鲐魚就從手裏滑出來，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後又重新游回湖裏。滿身狼狽的蔓錦葵坐在地上，月白色的衣衫被水浸濕，在這樣的時節裏凍得發抖。
有嘲笑的聲音從湖裏傳了過來：“哈哈哈，活該。”
蔓錦葵抹去臉上的水，往傳出聲音的湖裏望過去。只見一條全身雪白的鯉魚探出魚頭張着嘴在說話。她一下子就認出這條鯉魚就是以前差點被她捉去吃了的白鯉：“鯉魚精，你在這裏做什麽？”
自從蔓錦葵把它當成普通魚差點烤了吃之後，它就跟蔓錦葵杠上了，一有機會就會打擊報複蔓錦葵。蔓錦葵也不懼它，本着不打不相識的道理，自以為和鯉魚精成了朋友。
鯉魚精成精不過一百年，還未能幻化人形。正是因為不能幻化人形，鯉魚精才特別郁悶——因為它有名有姓，而這個可惡的小鬼頭居然叫它鯉魚精：“我叫荊雪啦，這可是我的地盤我怎麽不能在這裏？倒是你，你敢在我地盤捉魚吃，是不是活膩了？”
蔓錦葵起身拍幹淨身上的雜草和泥土，上前幾步蹲到岸邊對它說：“我們不是朋友麽？只是捉你兩條魚而已，真小氣。”
荊雪氣得跳出湖面，用魚尾掀起一瓢湖水往蔓錦葵臉上潑了過去：“誰是你朋友？不要臉。我警告你，以後要敢不經過我同意捉這裏的魚，我對你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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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錦葵全身濕漉漉，白皙的臉被凍得發紫也不在意，依舊和荊雪在說話：“你也沒對我客氣過。你知道你這叫什麽嗎？師姐說了，這叫厚此薄彼。明明大師兄連在湖裏洗澡都可以，為什麽我捉兩條魚填肚子就不行？”
“那是因為商弦是我的恩人……唉呀，他真的好俊，那身子真是漂亮，若是我能幻化成人形一定要推倒他……不對，你怎麽知道他在我湖裏洗澡？”荊雪說着說着就發起花癡來，良久才意識到蔓錦葵剛才說了一句多麽勁爆的話來。
蔓錦葵卻沒有半絲扭捏和害羞的樣子：“入夏時大師兄不是會經過來這裏或是到瀑布……”猛然想起什麽似的，她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狼狽，就起身往山上跑：“差點忘記去瀑布那邊找人了。鯉魚精，我晚些時間過來捉魚。”
荊雪又從湖裏跳起魚身對着已經跑遠的蔓錦葵叫道：“都說了我叫荊雪。還有，不要再來了！”跑那麽快，小心跌個狗啃泥。
前面的蔓錦葵忽然像踩到什麽似的，一頭撲倒在泥土地面上。
“……一定不是我的錯，是她自己不小心罷了。”躍了兩圈，荊雪重新紮進湖裏，用很快的速度游走了。
蒼蓬山南面的半山腰處有一處峭壁，峭壁有一道瀑布。瀑布高約十多丈，懸泉從石床直瀉而下，乳白色的瀑布抖出一團團白煙如幻如夢，響聲如雷鳴。咆哮着沖激到石壁突出的岩石和山根的石頭上，濺起無數水珠似玉似銀又似霧。日光打在這氣勢磅礴的瀑布上，璀璨奪目，像是盤踞在山中的銀色游龍，天地之間唯我獨尊。
瀑布下是一條寬兩丈，深三尺的溪流，溪水一直流往靈躍湖。水清無魚，河底下長滿了水草和被風化的石頭，映在日光下，像是一面天然流動的鏡子。
蔓錦葵走近河邊的草地上，看到整齊疊在草地的衣服。她朝瀑布那邊瞧了過去，果然在瀑布與峭壁之間站着一個少年的身影。他坐在一塊大石上，任憑飛洩而下的瀑布打在他的後背，也沒有半點退縮。
“師弟，師弟。”蔓錦葵朝着身影叫了許久也沒回應，幹脆坐下來等他。可不到一刻她就因全身濕透發冷而連續打了幾個噴嚏，只好瑟瑟發抖着捉起他的衣物起身又叫道：“臭小子，快要冷死你三師姐了，快過來。”
瀑布巨大的浪濤聲淹沒了蔓錦葵的聲音，沈東陌還是沒聽見蔓錦葵叫他的聲音。
蔓錦葵思量着她被潑了全身水都這麽冷，沈東陌還光着身子在瀑布底下修煉指不定更冷。她好心的順手拿起他的衣服靠近去叫他。離他身邊一丈遠的地方，蔓錦葵踩到一塊濕滑的石頭，連人帶衣一起掉進了河水裏。
三月的山上寒氣還重，更別說是在瀑布當下了。突然濺起的水聲馬上引起沈東陌的注意，他張開眼睛就看到蔓錦葵拽着他的衣服掙紮着，被河流卷向山下的靈躍湖。
蔓錦葵怎麽會在這裏，她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嗎？沈東陌來不及多想，立刻躍起身，從瀑布中沖出去救蔓錦葵。
被打撈上來的蔓錦葵已經凍得全身冰冷，話也說得不利索了。沈東陌為難得盯着被她弄濕掉的衣服還有冷得發抖的她，只好咬咬牙，顧不上什麽男女有別，帶着她回去。
不出其然，到了晚上沈東陌就着了涼，發起高燒來。伊素裳在廚房熬着姜粥，蔓錦葵像個犯錯誤的孩子那樣低着頭往爐竈裏添火。
“才眨個眼，你又闖禍了。該怎麽說你才好，師妹？”伊素裳用勺子盛起一點粥嘗了嘗，搖搖頭後又把勺子放到鍋裏拌。
“不要告訴大師兄。”蔓錦葵的嗓音帶着幾分哭腔，乞求道。
“你以為你能瞞得過他？不過說也奇怪，怎麽同樣是淋了水，你就沒事，師弟卻成了這模樣？難怪俗話說得好，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蔓錦葵理虧不出聲。伊素裳或許說得對，她就是個禍害，老惹大師兄不高興，還總讓沈東陌吃虧生病。想歸這麽想，可她又有什麽辦法？
伊素裳煮好姜粥，蔓錦葵就自告奮勇要送過去，伊素裳怕她越幫越忙，把她趕走了。蔓錦葵又坐在後院的水井邊發呆。
這次她中了毒，不知道大師兄會不會可憐她不責罰她。可是今天她又害沈東陌受寒，大師兄要知道肯定新賬舊賬一起算，她覺得自己的小命危在旦夕。
不行，與其被動受死，還不如主動求饒。
思及至此，蔓錦葵起身就往白商弦住着的竹舍走去。
睡得正香的千竹聽到有鬼鬼祟祟的腳步聲往白商弦的竹舍靠近，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就在看到來人時，那精神一下就褪了下去：“小仙鹟，你不睡覺來這裏做什麽？”
發覺是青竹精在跟她說話，蔓錦葵一臉憂傷地答曰：“千竹，我今天又闖禍了，來找大師兄請罪。”
千竹聞言，搖曳着自己的軀幹和枝葉，笑得沒心沒肺：“小仙鹟你身體才剛好又闖了什麽禍？以往闖了禍都躲得遠遠的，這次吹的什麽風？”
“千竹，你有什麽好法子能令人變聰明？”
千竹用細枝輕拍蔓錦葵的臉安慰她：“這世上哪有什麽法子能真正令人變聰明？等你年長許多，增了閱歷，自然會變得比現在通透。你又不是天生愚笨，還怕變不聰明麽？”
蔓錦葵本就沒指望千竹能有什麽變聰明的法子，只是向她發發牢騷罷了。然而千竹一席話卻讓她心裏寬慰不少，神色也明快許多：“謝謝你，千竹。你的話我記住了。”
“不用謝，下次過來給我帶些華淩煉的靈水給我便成。”
蔓錦葵心裏舒坦，幹脆的答應了千竹。繞過小路，走近竹舍後見窗子燃着光亮，蔓錦葵才安心下來，這個時辰白商弦果然還未就寝。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站在大門外擡手敲門，卻頓住了手。她還是有些害怕，見到他要怎麽說才好？
在床上打坐納氣的白商弦耳朵捕捉到門外的聲響，收了功下床去開門。以為是什麽人，怎麽也料不到是自己的三師妹傻愣愣地站在門前。見到他打開門，她臉色一驚，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跑掉了。
“站住。”白商弦神色淡然的冷冷吐出兩個字來。他又不是鬼，跑什麽跑？
作者有話要說： 劇情控不解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