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美行渣

第4章

入夜，慕瑾行駛着她那輛惹眼的紅色瑪莎拉蒂飛馳在柏油馬路上。

雨勢越來越大，磅礴大雨不停地沖刷着車窗玻璃，雨刷來回刷個不停。車輪飛速碾壓過瀝青路路面，濺起一丈高水花。

慕瑾冷着一張臉将油門一踩到底，一雙眼眸被淚水浸泡着。車速直接飙到了一百八十碼，窗外的景象全部變成了一衆模糊輪廓。

此刻的慕瑾想要立刻趕回家裏，将那盒錄音磁帶給取來，因為這是秋姌之留給自己的唯一遺物。

慕瑾以前念書的時候比較叛逆，是個十足十的校霸。仗着家裏有礦，喜歡燒錢賽車，更喜歡玩改裝車。直到有次參加比賽受了重傷，險些喪了命。此事一出，母親勒令其不準再玩賽車，慕瑾這才不得不放棄了賽車。

雖然不玩賽車了，可慕瑾的車技也一直在身。心情不好的時候，也總喜歡飙車。

突然，前方一輛大卡車不知為何竟突然變了道。

慕瑾猛地瞪大一雙墨黑瞳孔，整顆心髒仿佛都要跳出嗓子眼。雙手緊緊抓着方向盤，将方向盤往右打死，指關節因太過用力而隐隐泛白。

可事出突然，又因車速太快的緣故。慕瑾終究沒來得及剎住車，連同人車重重地撞上了大卡車。

轟—————

随着一聲悶聲巨響，雨霧朦胧的夜空中爆發出一團絢麗的火光，照着四周炸裂開來。

頃刻間，慕瑾覺得自己整個身體被一道無形的力道給撕裂，仿佛并沒有感受到什麽痛楚。

一滴，兩滴，三滴………

鮮紅血液瞬間模糊了視線，同時伴有大量血液湧出口鼻。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萦繞在鼻尖，在厚重的雨霧中逐漸彌漫開來。

慕瑾渾身脫力，緩緩阖上一雙淚目的眼眸。腦海裏不斷閃過一些模糊片段，如同走馬觀燈。

這大抵是每個将死之人都會遇見的吧，今世記憶的融合。

而慕瑾的記憶融合裏唯有秋姌之一人的身影，她開心時的笑顏，她憤怒時的沉默。所有的記憶碎片組成一幅幅鏡像，在腦海裏不斷湧現。

“慕瑾，其實我早就喜歡上你了。我們之間的婚事沒人逼我，是我自願要嫁給你的。”

“慕瑾，我從沒愛過別人，我活到現在只愛過你一個人。”

“慕瑾，你要知道我是你的妻子，這是一個不争的事實，你擺脫不了，除非我死！”

在心髒停止跳動的前一秒，慕瑾終于明白自己此生究竟有多愛秋姌之。自己對秋姌之的感情是血肉連着筋骨的愛，不是可憐更不是施舍。

***

翌日，慕氏總裁與妻子在同一天去世的消息被各大媒體争先報道。消息一出，整個微博一度癱瘓。

秋姌之畢竟是當代傑出青年作家之一，社會影響力不比慕瑾差。秋姌之的突然離世，瞬間引起文壇一大動蕩，自殺的消息也不知是怎麽被挖了出來。

一時間，慕瑾成了衆矢之的。人雖然已經死了，可媒體們卻不願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挖猛料的機會。

慕瑾的風評向來不好，經常被媒體拍到出入風月場所，已是司空見慣的事，甚至一度被傳在外包養小三，和妻子感情不睦。

大家紛紛揣測秋姌之之所以會自殺，實則是無法再忍受慕瑾的冷暴力，且輿論呈一邊倒的趨勢。

【這就是出軌的下場，活該被車撞死！】

【之之的每場簽售會我都會去，之之本人既漂亮又談吐得體，可謂标準的名門閨秀。那慕瑾就仗着長了一張禍國殃民的臉，就是一禍害！】

【豪門婚姻多半都不靠譜，真是可憐了一美女作家，這麽年輕就香消玉殒了。】

【Wuli之之真是遇人不淑！整整十年婚姻生活，最後卻還是為了這麽個人渣自殺。】

【樓上的表述有誤。Wuli之之是劍橋大學畢業的，而慕瑾畢業于國內的某985院校。倆人分別于大二的時候結婚，婚後之之又回到英國繼續念書，而慕瑾也繼續留在國內。直到雙方大學畢業，之之回國，倆人這才住在了一起。所以倆人的婚姻生活準确來說只有七年多。】

慕董事長花大價錢撤了熱搜，并找到法務和公關，用了近一天的時間才将網絡上的輿論給遏制住。

輿論雖然被遏制住了，可慕氏總裁與妻子同天去世的熱度卻依舊不減，成了人們茶餘飯後讨論的話題。

三天後，妻妻二人下葬。

恰逢又是一個陰雨天，連綿不斷的淋漓雨水從烏雲密布的天空中傾瀉而下，“嗒啪嗒啪”滴落在冰冷的大理石上。

慕秋兩家皆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痛心程度可想而知。

短短三天時間，秋媽媽就形如枯槁，瘦了一大圈，走哪兒都需人攙扶着。而秋爸爸更是在一夜之間白了頭發。

靈堂內，堆滿了黃白秋菊和素白花圈。

一身黑衣的慕振華由秘書攙扶着立在女兒和媳婦兒的黑白相框前，人前叱咤風雲的商業大亨，此刻也不過是一個痛失愛女的可憐老人。

身邊站着同樣一身黑衣的妻子，一頭烏黑長發挽在腦後，早已泣不成聲。一向格外注重保養的董事長夫人，一夜間平添了好幾道魚尾紋。

各路親戚和生意場上的諸位朋友們紛紛前來悼念，慕振華只微微對其點點頭，并未作聲。

秋媽媽雙眼布滿紅血絲，被愛人攙扶着站在女兒的相框前。用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女兒的相框。

就像是着了魔一樣，一邊擦拭着相框，一邊不停地掉着眼淚，嘴裏不斷小聲呢喃着什麽。

秦向晚一身黑衣隐在一衆前來哀悼的人群中，垂着腦袋不作聲，緩步移動着如同灌了鉛的雙腳。

高三那年，秦向晚突然轉到了慕瑾班上，和慕秋二人成了同班同學。

慕瑾與秦向晚都是含着金湯勺長大的二世祖，興趣相投，又都喜歡玩賽車，很快便成為了好朋友。

“伯父伯母，還請節哀。”秦向晚恭敬地站立在長輩們的面前，分別對兩邊長輩深深彎腰鞠躬。

即便用粉底掩去了眼角的紅腫，臉色依舊蒼白病态，雙眼空洞無神。

秦向晚雙手接過Alisa手中的三炷香，緩步走到妻妻二人的黑白相框前，對着妻妻二人深深鞠了一躬。

彎腰的一瞬間，眼眶中的眼淚再也藏不住了，順着眼角無聲滾落。良久，秦向晚這才緩緩直起身子，将手中的三炷香插進香爐中，再默默退到一旁。

待葬禮結束後，已是傍晚時分。

出殡的時候，秦向晚突然胃痛得厲害，痛得秦向晚恨不得把胃給摘掉。最後還吐了血，痛得暈了過去，直接倒在了葬禮上。

秦向晚一直都有胃病，也常年都在吃藥。可由于工作壓力太大，飲食無規律，胃病越來越嚴重。不單沒有得到控制，還一度惡化。

不知自己是如何躺進了醫院，睡得迷迷糊糊間，秦向晚聽到耳邊有人在小聲講着話，語調很輕。

“這麽年紀輕輕就得了胃癌，還是晚期，真是太可惜了。長得這麽好看，我開始還以為是哪個大明星呢。”

“你竟然不知道她是誰？”

“誰啊？”

“秦氏集團的二當家，不過是個養女。”

“哎，再有錢又能怎麽樣。這血紅蛋白都跌到60以下了，最多只有一年可活，真是太慘了。”

癌症晚期？！

秦向晚緩緩睜開了雙眼，微微擰着眉頭看向兩位護士，開門見山道，“我還只有一年可活嗎？”

“對不起！對不起！”倆位護士皆是一愣，随即沖着病人連連道歉。

身為醫護人員是不能當着病人的面讨論病人的病情，雖然是在病人睡着的情況下。

“麻煩請回答我的問題。”秦向晚強撐着身子坐起身來，背靠在床頭上，眸光冷淡的看着倆人。

“嗯，只有一年。”其中一位護士一步上前，柔聲安慰道，“如果你積極配合我們的治療，說不定會有奇跡發生！”

“謝謝，我想再睡會兒。”秦向晚沖着兩位護士苦苦一笑，淡然着道，“麻煩你們出去一下。”

這病人表現得未免也太過鎮靜了吧？！

兩位護士面面相觑，然後緘默轉身，帶着詫異的目光退出了病房。

對于慕秋二人的死，秦向晚很是自責。如果不是自己一味地想要插足二人的感情，或許秋姌之也不會選擇自殺。

秋姌之不自殺，慕瑾自然也不會出車禍。

胃癌，想來就是老天爺對自己的懲罰。

趁着夜黑，秦向晚孤身一人來到了醫院樓頂。翻過半人高的圍欄，最後俯瞰了一眼K市的繁華夜景。

縱身一躍，帶着悔恨道別了這個世界。

躺在冰涼的瀝青路上，口鼻不斷往外滲着鮮紅血液，死亡似乎沒自己想象的那麽可怕。與其被病痛折磨致死，不如潇灑地離開。

秦向晚緩緩阖上了雙眸，一滴血淚從眼尾悄然滑落。終究還是有所遺憾，想對慕瑾說的那番話始終都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