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覺睡到了正午,卧室外斷斷續續的敲門聲将慕瑾從睡夢中吵醒。
慕瑾強忍着宿醉帶來的頭痛欲裂之感,強撐着身子坐起身來,背靠在床頭,沉着一張美豔的臉。
“進。”慕瑾擡手輕按着太陽穴,極為冷淡地吐出一個字。
一身白色正裝的Alisa單手推開了卧室門,手裏拿着一個四四方方的快遞盒子,徑直朝着床邊走去。
“慕總,早上好。”Alisa端正地站立在床前,禮貌地問好。
“現在還是早上嗎?”慕瑾垂下胳膊,緩緩睜開一雙略帶紅血絲的眼眸,沒好氣着道。
“慕總,中午好!”Alisa立馬改口,唇角依舊挂着一抹官方式淺笑。
慕瑾眼尾一撇,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秘書手中的紙盒子上,好看的眉輕輕皺了皺。
“你手裏拿的什麽東西?”慕瑾注意到了紙盒子上的快遞标志,“誰的快遞?”
Alisa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快遞,幾步上前,雙手将紙盒子遞到慕瑾面前,恭敬着道,“慕總,您的快遞。”
“我的?”
“對,是夫人寄給您的。”
“………”慕瑾遲疑了幾秒,一把奪過秘書手中的快遞。從撕開膠帶,再到徹底拆開外包裝,也不過幾十秒的功夫。
一盒錄音磁帶安靜地躺在紙盒子裏。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秋姌之從十八歲開始創作,如今已是國內知名的美女作家,作協會員之一,出版了中長篇小說共計十餘部,并被翻譯成多國語言發行。
私底下則是一名網配CV,為衆多知名廣播劇配過女一號,在圈內小有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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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什麽鬼!”慕瑾一把将磁帶給扔在了地上,“寄這麽個破玩兒意做什麽!”
“慕總,您……要不聽聽?”Alisa彎腰撿起地上的磁帶,小心翼翼地探試着問一句。
“聽什麽聽!給我扔了!”慕瑾冷着一張臉,把氣全撒在Alisa的身上,“有什麽話不能當着我面說嘛,非得整這麽個破磁帶。”
Alisa趕緊閉嘴,躊蹴了幾秒,終将手裏的錄音磁帶給扔進了角落的垃圾桶裏。
慕瑾一把掀開身上的蠶絲絨薄被,正準備起身去浴室的時候,眸光無意間瞥見了床頭櫃上的絲絨戒盒。
“
這又是什麽東西?”慕瑾赤腳站在床邊,彎腰拿起床頭櫃上這枚四四方方的絲絨戒盒。
“回慕總,大概是秦總留下的吧。”Alisa垂着腦袋,小聲着道,“昨晚是秦總和我一起送您回來的。”
Alisa昨晚端着蜂蜜水折回卧室後,發現秦向晚已經走了,床頭櫃上徒然冒出來這麽一個絲絨戒盒。
照顧總裁喝了蜂蜜水,再将沒電的手機連上電源,Alisa這才退出了卧室。
慕瑾正準備打開戒盒的同時,在聽到這個讨厭的名字後,又“啪”的一聲将戒盒給關上。
“我這還沒同意離婚呢!就這麽迫不及待了嘛,禮物都送到家裏來了!”
慕瑾高舉着戒盒過頭頂,朝着落地窗的方向狠狠地砸了過去,卻仍是不能消減心中怒火。
從洗漱換衣服到喝杯牛奶填肚子,也不過半個小時。當一身深棕色小西服的慕瑾正準備出門的時候,包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喂,爸。”來電是自己的岳父,慕瑾的語氣瞬間變得溫和有禮貌。
“小瑾………姌之她……自殺了……”電話那頭傳來岳父幾近絕望的哽咽聲,斷斷續續終将一句話闡述完整。
“啪”的一聲,手機從手中滑落,跌落在冰冷的大理石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慕瑾呆立在原地好一陣,眼眶在不知不覺間泛了紅,卻仍是不敢相信剛才所聽到的一切。
顆顆晶瑩的淚珠不受控制地從眼眶裏掉落,不間斷。
自殺?!這怎麽可能是秋姌之做得出來的事,絕對不可能!
“慕總,您怎麽了?”一旁的Alisa都快吓傻了,自己跟了總裁四年多,這是第一次見總裁哭,“是哪裏不舒服嗎?要不下午的會………”
不等Alisa将嘴裏的話說完,慕瑾便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折回了洋樓。
“磁帶……磁帶………”慕瑾嘴裏不停小聲重複着同一個詞,嫌高跟鞋太礙事,幹脆直接将高跟鞋給脫掉,赤着腳踏上了旋轉樓梯,直奔卧室。
剛才慕瑾是看着秘書将磁帶扔進垃圾桶的,所以回到卧室後的慕瑾,徑直從垃圾桶裏将磁帶給撿了起來。
六神無主的慕瑾雙手緊緊攥着磁帶,行過一段走廊,跌跌撞撞地來到了妻子的書房門口。
“砰”的一聲,将緊閉着的書房門給一把推開。
二樓兩端各自有一間書房,分別為妻妻二人的私人書房。閑暇之餘,秋姌之便喜歡一人獨自待在書房裏,一待就是一整個下午。
寬大的紅木書桌上放着一臺索尼的老式錄音機,正安靜地沐浴着淡金色陽光,銀色漆面已有明顯的脫落。
慕瑾強打起精神,坐到紅木桌後,抖着手将磁帶放進了錄音機裏,微顫着指尖用力按下了播放鍵。
先是一小段雜音,緊接着又安靜了好幾秒,這才響起秋姌之極溫柔又略帶憂傷的嗓音。
“慕瑾,當你聽到這段錄音的時候,我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抱歉,我沒能堅守住我們當初的承諾,不能陪在你身邊了。或許,你早就不在乎了吧,也只有我一個人還在這裏自欺欺人。十年了,雖然我也感受到過你對我的愛。可那也不過是新鮮感在作祟,是施舍罷了。”
“記得你第一次生我的氣,是因為我不願陪你坐摩天輪。其實因為我有輕微的恐高,卻又不敢在你面前表現出來,怕你笑話我。如果有來世,我一定會陪你一起坐摩天輪。到那時請一定要抓緊我的手,好嗎?”
“我累了,被困在這個愛你的胡同裏走不出來了。”
“慕瑾,生日快樂。”
随着磁帶的停止轉動,錄音也就此播完了。
慕瑾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眼淚已在不覺間浸濕了一雙濃密睫羽。抖索着雙手抱着腦袋,并用力搖了搖頭,還是無法相信秋姌之已經不在了的事實。
緩緩睜開一雙眼淚婆娑的雙眼,随即猛地站起身來。繞過寬大的辦公桌,風風火火地出了書房。
一定是騙人的!一家人聯合起來給自己設下的騙局!為的就是讓自己回秋家把人給接回來。
沒錯,一定是這樣!
本來至少半個小時的車程,硬生生讓慕瑾給縮短了十分鐘,僅用二十分鐘便趕到了秋家老宅。
入目,老宅大門大大地敞開着。
本是夏季,院子正中央那顆蒼天梧桐卻不停地飄零着樹葉,落葉被風吹散在空中,最後飄落在樹根周圍。
慕瑾站在門口,将一腔失态情緒很好地掩飾起來。深呼吸一口氣,踩着高跟鞋跨過門檻,徑直朝着院子裏走去。
死氣沉沉的老宅,踏進客廳的同時,便聽到一聲聲氣若游絲的哭聲從二樓傳來。
恍惚間,慕瑾後退了一大步,險些沒有站穩。只手撐着牆壁,以此來穩住整個身體的重心。
轉身背抵在牆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良久,緩緩蹲下身去,雙臂緊緊圈住雙腿,雙肩因抽泣而不住顫抖着。
眼淚不受控制地顆顆滾落,此刻的慕瑾已不再自欺欺人,卻仍是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一個與自己糾纏了近十年的人,就這樣突然從自己的生命裏徹底消失,從此以後都不會再有糾葛,身邊不會再有她的一絲氣息存在。
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想再抱抱她。
不知是如何上了二樓,也不知是如何來到了秋姌之的卧室。此刻的慕瑾就像是一副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任由耳邊不斷響起岳父的勸慰,仍舊無動于衷。
秋姌之安靜地平躺在白色大床上,身上穿着她最愛的那條白色流蘇長裙。一頭發梢微卷的黑色長發披散在白色床單上,雙手交握放置于小腹處。
濃密的纖細睫羽垂在眼睑上,面色安詳,就像是睡着了一樣,枕邊是一瓶空了的安眠藥藥瓶。
“小瑾,姌之她為什麽要自殺?!”孟蔓蓉雙手拽住了慕瑾的雙臂,用力搖晃了幾下,紅着眼眶質問道,“是不是你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你說啊你!”
“媽,我沒有別的女人。”慕瑾被晃得有些想吐,扭頭看向岳母,“一直都沒有。”
慕瑾用力松開了被岳母拽着的雙臂,徑直走到一旁的私人醫生面前,冷冷地開口問道,“少夫人她……已經确認死亡了嗎?”
“回慕總,是的。”宋醫生垂着腦袋,恭敬着回答,“發現的時候,已經沒生命特征了。”
身後突然響起“咚”的一聲,緊接着傳來岳父提高音量的呼喚聲。
“蔓蓉,你怎麽了?你別吓我啊!”秋偉烨一個眼疾手快,雙手扶住了愛人,“宋醫生,快!”
“別擔心,太太只是暈倒了而已。”宋醫生急忙蹲下身子,翻開了孟蔓蓉的眼皮,“我們先把太太扶到隔壁房間吧。”
幾分鐘後,卧室徹底安靜了下來。
至始至終,慕瑾都一直立在床頭,不為所動。眸光一直落在秋姌之的身上,沒有挪開過半分。
“姌之,你醒醒。”慕瑾來到床沿邊坐下,雙手輕握住秋姌之的雙手,将手背放在臉頰邊蹭了蹭,“我們和好吧,好嗎?”
沒得到任何回應,慕瑾突然失聲痛哭起來,顆顆豆大的晶瑩眼淚“啪嗒啪嗒”落在秋姌之蒼白的臉頰上。
窗外不知何時又開始下雨了,疾風夾雜着雨滴打在幾淨的玻璃上,将慕瑾的抽泣聲淹沒掉。
任由慕瑾哭得如何肝腸寸斷、撕心裂肺,床上的人依舊沒有半點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