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吳祺拜訪
然後,不到半柱香時間,賈琏發覺自己第六感真的很靈,冷着臉看着賈赦來回折騰僅有的幾套略帶喜氣的喪服,立志要帥比潘安,貌若衛階。
“怎麽樣?”
賈琏沒說話,只勾了勾嘴角,手指捏起一塊山藥紅豆糕。晶瑩剔透山藥泥中鑲锲着一顆顆紅瑪瑙似的紅豆,在炎炎夏日中白裏透紅便透着一份清涼,引人垂涎欲滴。賈琏将紅豆糕貼到了嘴邊,聞聞味。他可是要抵制皇帝,保護蠢爹的男人,絕對不受糖衣炮彈的侵蝕。
絕對不!
欺負他家廚娘做不出來似的。
賈珍剛想伸手戳戳賈琏鼓鼓的腮幫子,聽得問話,眼睛下意識的掃了一眼賈赦,露出一絲的驚豔。說實話,他家赦叔是個風流俊俏人物,他還記得祖母打趣過,就憑那張臉,饒是赦叔在外名聲不佳,也有不少閨閣小姐中意,頂頂的乃是“繡花枕頭”中的翹楚。
就算翹楚,但一下午盡看人換衣裳,也會疲倦。
不知是不是落日熔金光線拖長的緣故,換回最初樸實無華喪服的赦叔,萦繞着金芒,顯得格外的寧靜,宛如嫡仙下凡,別具風格。讓他這個不學無術的小子,無端的腦海中就閃現一句話:“女要俏,一身孝。”
“!!!”
很是汗顏自己的大逆不道,賈珍不敢去看賈赦求評價的臉,垂頭,“赦叔,您這衣服挺……挺好的,可是你若是穿這身進宮謝恩,不太好吧?”
“誰說我這是要進宮了?”賈赦不解。
“那您是?”賈琏眸子閃現出一絲的光亮。不進宮就算賈赦一天換一百套衣服他也願意陪着看啊!
“有……”看着兩人迷惑的樣子,賈赦細細的為他們解釋了一番後宮賞賜與帝王聖旨的不同之處,才道出緣由,“有一個朋友,先前因為征戰在外,如今想要過來祭奠一番,聊表情誼。”
賈琏眉頭一簇,不由的浮現出京郊外,那一身铠甲威風凜凜的男人,耳邊似乎還回旋着若金石瓦礫相觸,低沉魅惑,卻又絲毫不顯張揚的嗓音,一字一頓,毫無波瀾的否決那個似乎沾沾自喜了二三十年掩藏住秘密的某人。
手不由的抓住了賈赦的衣擺,賈琏壓抑住心中呼嘯而來的憤懑與無可奈何。在他最落魄的時候,不用吳祺,僅僅他身邊親衛絲毫不掩飾的鄙夷,就可以将他最後一絲的尊嚴撕碎。
他知道自己那個時候在人眼中是個纨绔渣宰,于國于家無望,還讓一向公正廉明,聲望不菲的戰神染了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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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切的鄙夷都是他應得的。
可就是忍受不了!
大概,在他心裏,那個是“家”,總能包容一切。那個向來纨绔的父親臨走還給他留下一千兩呢。
“琏兒,你怎麽啦?”賈赦見賈琏一下子苦澀着模樣,忍不住驚呼道。
“父親,你……”別丢下我。賈琏嗫喏了半天,依舊說不出後半句話來。
“琏兒一哭鼻子就不好看啦~”賈赦揉揉賈琏的頭,心裏咯噔一下,忍不住泛酸,難不成真是血脈相連,心有靈犀?這麽一想,愈發控制不住,可還沒容得多想,餘光瞥見賈琏一雙黑漆漆的眸子裏滿是他看不懂的情緒,又不禁心疼,忙哄着順手指指一旁想安慰卻無從下手的賈珍,“看,再哭,你珍哥哥也會跟着哭哦~”
賈珍:“……”
呆滞了一刻,然後很是鄭重的點點頭,十分配合的張口,“琏弟不哭,你一哭哥哥也心疼,我們一起哭!”
賈琏:“……”
“父親,我沒有哭。”這一點必須申訴!
他只是一時間有些醒悟。他忍受厭惡不喜他人的閑言碎語,所仰仗的從來都是身份。借着榮國府繼承人,就算落敗在将軍府裏,他心裏還有一絲如今想來很可恥的念頭,他親身父親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站神呢。
等到臨死那一刻,至今回想起來,仍舊有一股寒氣從心裏散發,迅速席卷四肢百骸。
也讓他明白,實力的重要性!
僅僅是過于強大的氣場就把他活活的吓死在雪地之中。
“好,沒有哭,沒有哭,是風大眯了我們琏二爺的眼。”賈赦笑着說道:“琏二爺現在可不哭,等會兒陪我去……去見朋友。咱們得穿好看一些,氣勢上壓倒對方,然後拿很多的表禮。”
這種話題是怎麽跳躍出來的?
賈琏看着一旁被拉過來被予以充數重擔的賈珍,忍不住朝外瞅了瞅。
“琏兒,風度,風度。”賈赦坐在上首,小聲的提醒道:“這可是代表我們三的顏面,很重要的。”
“赦叔。”賈珍正襟危坐大半個時辰,忍不住疑惑,“這真是您好友,不是死敵來找茬的?”
他們三自晚膳過後,就一直保持風度翩翩的模樣,嘴角笑容恰到好處的露了一個時辰了。
“也許吧~”賈赦一想起來,忍不住伸手摸把脖子,有些不确定的說道。當年事事親為,簡單粗暴的藥翻吳祺,該是沒留下什麽把柄讓人恨不得除之後快吧?
“反正,我在門外安排了二十個巡邏的護衛,應該不怕的。”
賈琏&賈珍:“……”
“或者說,我先前同意他來祭拜的時,該讓他自己喝十香軟筋散的。”
正當衆人不知該錯愕還是驚嘆,便透着燭光,看得出門外有人而來,似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但又透着一股威嚴森冷。
對方踏進門檻,繞過屏風,視線頓時開闊在書房內的父子叔侄具是閃過震撼的神色。
那銳利若鷹隼的光芒恍若昨日,賈琏不由得心下感嘆,相比二十幾年後,歲月沉澱,歷經年華,如今的吳帥當真是一表人才。玉面俊俏,還有股書卷氣,看起來似乎滿腹經綸,賈琏邊想眉頭一簇,原諒他讀書少,不是看起來似乎滿腹經綸,而是日後大名鼎鼎的戰神,曾經乃是探花郎,棄筆從戎。但相比讀書人,如今的吳将軍英氣逼人,只不過輕輕一掃屋內之景,室內就陡然多出幾分肅殺之氣。
只見吳祺一步一步靠近,逆着搖曳的燭光,看不清表情,但賈赦覺得,他好像是在看他。那眼神,有點陰森,尤其是合着窗外潇潇的風聲,期間還飄出幾縷白綢。
賈赦忍不住朝後縮縮。搓搓手給自己鼓勁,“将……将蠡兄,好久不見!”吳祺,字将蠡。感覺自己說的幹巴巴的不夠氣勢,賈赦揮揮手恭賀,“恭喜你滅琉球誅海寇,戰神凱旋歸來……呃,你提前歸京?!”
“嗯。”吳祺淡然的點點頭。
賈赦深吸一口氣,才敢擡頭看去。這種無昭擅離職守,被人抓住小辮子,就能直接被人抹掉偌大的軍功,不過,死死得盯着對方了無生機的眼,卻又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哎呀,我忘記給你介紹了。”默默的為自己的機智樂呵,賈赦拉過賈琏,用一種意味深長你懂得的語調,幽幽道:“這是琏兒,今年三歲了,他出生可是個好時節,昭和四十六年六月六日,很是吉利!快,琏兒,來見過将蠡兄。”
賈琏:“……”
昭和四十五年九月十五他領命出征琉球,十六日賈赦上門,用區區一瓶酒藥倒了他。
可饒是催1情,但對戰場上死裏逃生的人來說,不足挂齒,但面對錦繡,他們情斷後,難得的溫存,他卻是極為的眷戀。
他們兩老朋友一般說些趣事。
總結了經驗教訓:不要小觑身邊的任何人,不能思維定勢,不然什麽時候被藥翻了都不知道!!!
這個經驗,他一直牢記,前不久在戰場上還因此發揮出巨大無比的作用。
但是眼下,吳祺餘光一掃賈赦面色帶着一絲的得瑟,忍不住嘴角抽搐。
他是愛錦繡沒錯,寧願終身不娶,但也不會趁人之危。他們都是極為自傲的人,絕對不會因外力折損自己的傲骨。
故此,兩個人傷得兩敗俱傷,血肉模糊。
吳祺本是想澄清,但一想起賈赦的壯舉,一時間卻又說不出話來。扪心自問,作為一個男人,他萬萬絕不會做出此等事來。
而且,會錯意了也好。賈赦日後會續娶,也會有別的孩子。賈琏身上流着一半錦繡的血脈,就讓他繼承自己的衣缽,這樣日後入了黃泉,也可以向人交代一番。
吳祺轉了轉右手拇指上鹿骨扳指,面上有一絲的動容,視線往下,彎腰目光溫和的看向賈琏。輕啓薄唇,漾開一個微笑,“好孩子!”辛苦你有這麽一個父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