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樹大分枝
原來他還有這般膽大的時候,賈赦迷迷糊糊地想到。要是以往,他就直接死皮賴臉的借着吳祺的東風趁火打劫了。
不過,怎麽說呢,這種忽然聰明起來“運籌帷幄”的感覺還是不錯,讓他由內而外的充滿滿足感。
見賈赦腦袋微垂,露出絲羞怯之味,賈琏瞬時睜大了雙眸透着惶恐之色,手緊緊的攥着掌心,快要掐出血來。
“父親!”賈琏逼着自己開口,但是話音中還是忍不住的帶着顫音,“您……您……”做了什麽交易?!躊躇了許久,終究問不出,亦不敢問出後半句。
“琏兒,乖,不怕。”賈赦回過神,不明所以的看着全身都在瑟瑟發抖的小賈琏,臉色露出擔憂之色,手輕輕的拍撫着後背安撫。
細細的打量了許久,賈琏見人眼底清澈,思忖着應不是他想的這般,道:“父親……”
只不過賈琏還未開口說些什麽,賈史氏早已怒不可遏的呵斥,“你這個孽子!……天啊,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居然生出了這麽一個孽障,老爺,我對不起賈家,對不起您啊……”一邊哭訴着,一邊賈史氏眸光瞟了一眼賈代善的神色,眼眸閃過一絲的算計,她要以死明志!不然若是被這個孽子讓老爺遷怒了該如何是好?疾步上前想要朝柱子撞去。
只不過剛走一步,就聽那個孽障尖銳刺耳的話音再一次響起,硬生生的阻絕了她的步伐。
“我也不想鬧的太難看,直截了當的分了吧,到時候還有一絲的情分在!”賈赦深呼吸一口氣,眼眸瞥向賈代善,腰板挺直,一字一頓,道。
“自古孝大于天,你這個孽子你自己忤逆,也不怕連累琏兒斷了仕途?”賈代善眯着眼,眼底露着陰鸷,要挾道。不管如何,他們是賈赦的父母,就占據天然的優勢,饒背後有帝王之尊也無可奈何。他先前倒是被狐假虎威給愣怔了一會,聽到賈史氏的話語,才猛然想到:他何必追根究底問什麽交易?他是賈赦生身之父,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可誰叫琏兒他親……姨夫是皇上呢~”賈赦不急不緩說道,心中不由的暗自感嘆,他當年一時義氣,如今卻成了救命的稻草,一飲一啄,皆是因果。誰人會想到,他賈赦能藥倒吳祺給人下了春1藥?
賈代善:“……”
姨夫!
怒極反而冷靜下來,賈代善眼底透着陰霾,眼眸忽閃,讓人辨不出其意。腦中略過種種畫面,賈代善斜睨了一眼兀自得意,嘴角還上翹的賈赦,心中冷哼一聲,腦中閃過一絲亮光,也罷,這個孽子分出去也好,免得尾大不掉,拖了他的後腿壞了他的好事。而且,如今他們都鬧無絲毫的情誼,還不如遠香近臭,分出去,也是一條退路!
不過須臾之間,定下計策,賈代善面色卻鐵青,咄咄逼人道:“可父母在,不分家!”
賈赦聞言,聽得賈代善話語裏的松動,面色一暗,“敬大哥,還望您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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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寄予厚望的賈敬火冒三丈,咬牙,“你們不都能耐了嗎?自己都定好主意了!還要我這個族長做什麽用!”邊說,邊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若是可以他真想戳開賈赦的腦殼,看看他腦子裏到底塞的是什麽東西!分家也就算了,這明晃晃的刀子也能接過來,聽聽他老叔最後一句話!這是逼着賈赦擔惡名呢!
“你當真心意已決?!不要爵位,不用過繼?”賈史氏聞言剛心中一喜,随後眉頭一簇,見王夫人拉扯着她的袖子,小心翼翼的比劃,眼眸一閃,打蛇上棍,眸子瞪得凸圓,飛快接道:“亦不要家産?”
“賈史氏,你莫要胡言亂語。”賈代善冷冷的瞥了一眼發妻,他沒想到這關頭,賈史氏居然還有閑情雅致關心身外黃白之物,“莫要讓人笑話了去!老大既鐵了心,可該得的家産半分不會少!”
賈赦聽着父母的話,眼皮都不皺一下,對于家産,他還真沒想過。畢竟他從來不缺錢財。擡頭對着賈敬不可置信的眸子,堅決的說道:“敬請族長做主!我賈赦自立一房。”
“……”
賈敬心下對賈赦這牛撅性子無奈,愈發好奇于帝王的交易,可一想起父親的離世緣由,又膽戰心驚起來,想了許久,終是嘆口氣,“善叔,你也确定了?”
“既然這個孽子攀上高枝了,我又何必妄為小人!”賈代善面無表情的說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如今就算賈家鬧出什麽笑話來,但是恩科在即,饒是天大的事情,也不過幾日功夫就煙消雲散。至于爵位繼承的奏章,送上去了,也有留中不發,只要日後三爺事成,到時候,哼!
餘光掃向賈政。
不管如何,這總是他養了幾十年的寄予厚望的兒子。
“既然如此,那就這樣決定了。”賈敬從順如流,吩咐人取來筆墨,提筆寫下分家文書,又回眸看了一眼勢單力薄的賈赦,眼眸一閃,另起一筆,賈史氏,賈王氏需長伴青燈古佛,不得出。
“賈敬,你這是什麽意思?”不比王夫人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教養,賈史氏定定的看着書案上的蠅頭小楷,眼眸閃着怒火,啐道:“我可是超品的诰命夫人,你膽敢如此罔顧長幼尊卑!”
賈敬擱筆,眼眸掃了一眼賈史氏,唇瓣劃過一抹冷笑,“賈家的祖墳你要進嗎?叔父,您是要用宗法處置呢還是打算用律法?”
賈代善眼眸一沉。
“賈家的名聲饒是敗壞也不過你一房,侄子我按着族規,你們整支除籍都綽綽有餘!”賈敬拍桌,沒想到都商談好了,居然還有膽子鬧騰,簡直煩死了。“別給我扯你們乃是國公,爺也不稀罕,世間權勢算得了什麽,看看你們如今的樣子,我念着血脈至親,鬧的不要太難堪了,不是給你們蹬鼻子上臉!”
賈敬沒來由的一通怒火讓賈史氏氣噎,但是偷偷打量賈代善的神色,也只能壓下心中的滔天怒火。誰叫對方是族長,而她不過是個女子。
“老二去金陵不會變。”賈代善自賈敬提筆之後,一直餘光打量着跪地的賈政,見人一時不察露出的怨毒神色,心中一驚,試探道:“終究是有愧老大,家産八成由老大繼承!”
“這是自然。”賈敬面色一緩,點頭道。
“如今不過分家,但是可以分家不分府。”賈代善睥睨了一眼賈赦父子,又乜斜了一眼面色旋即黯淡的賈政,道。
“恩侯?”賈敬聽後看了一眼賈赦。
賈赦嘴角一扯,都分家了,在呆在榮國府,後院殺人無形的手段,他難道也要落水,染天花?
見賈赦抗拒的神色,賈敬眼皮子抽了抽,又看了一眼神色不一的榮國府衆人,嘆口氣,“既然分了,不妨就斷的幹幹淨淨,不過,還請叔父看在血脈至親的份上,多多配合,侄子難得當族長處理回事,必當将此事完美落幕,不會墜了兩府的名聲,賈家的聲望。”
屋內衆人錯愕的看向賈敬。
賈敬頭一揚,一副道風仙骨的模樣,捏捏胡須,笑而不語。他先前想着過繼賈赦,也不是失心瘋,張口就來,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過,如今這計策要換個名頭了。
賈敬也不管衆人如何思量,提溜着賈赦問清了心意,再三确定後,無奈嘆口氣,“随你吧,你随琏兒一起閉門三年,三年後沒準河東河西就調換個了呢~”邊說邊喚人去了欽天監。他跟監正雲逸道長關系不錯。
而這邊,賈代善面無表情的看向賈政,心中的恐慌愈發大。
賈史氏見賈代善陰雲密布的臉龐,心驚膽戰不已,剛想跟人好好鬧一番的心息下來。就算如今被迫進佛堂了,可她又不是沒有娘家的?而且,每逢節日,她也是诰命在身,要進宮的。
就不信找不到機會,跟人好好哭訴一番黑了心肝的孽子還有助纣為虐的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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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方妥協,協議分家,接下來便是如何讓分家變得情有可原,不傷及賈赦的名譽。畢竟,父母在,不分家。
賈敬一臉倒黴的跟雲逸道長喝口茶,送上好不容易收集起來的道家孤本,肉疼的逛街道天橋下。這邊向來三教九流集聚,他以前頂厭惡讨厭的地方,不過好了道,也知曉山外有人,魚龍混雜之中沒準有高人。而且,如今榮國府一事,自然不能找行家裏手,要的就是那種“腥裏加尖”會耍把戲又有真功夫,能把人說的一愣一愣的。
三日後,烈日當空下,榮國府內樹木齊齊斷枝,引為奇觀,衆人皆驚,不出一會,就傳遍大街小巷。在人議論紛紛中,有人手執“賽神仙”番布,來到榮國府門前。
“貧道丹墨,有緣窺伺天機,前來拜訪,還望施主引薦。”一身合體的道袍,身形削瘦,一副道風仙骨的模樣,捏捏山羊胡,淡然的說道。
門房不屑,趕人,“你這個老道,胡說八道什麽東西。”
“樹大分枝,實乃天意。”丹墨面對門房的話語,繼續淡定的朝外雲集的看客說道,說些陰陽協和,風水地理,祖輩顯靈,把人忽悠的一愣一愣,在門房動手趕人之際,一揮袖口,一陣白霧過後,飄然離開。
衆人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