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甚高頻裏念一首十四行詩

第31章 番外三 三員交流（下）

臨川水庫就是個依山傍水的吸氧場所，幾乎稱不上旅游景點。就是在山裏邊，呼吸着濕潤的沒有霾的天氣，沿着小溪一路徒步走下去，看着路邊的綠葉上的蜘蛛網。參加交流的人員第一天晚上就出發了，去那邊吃一個農家小院的飯。

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流行這個。

因為人比較多，所以直接給烤了一整只羊。大家平時也很少吃這樣的東西，所以圍着烤羊的架子喝酒的時候都顯得很激動。程陽一開始在和同事聊天，聊到一半被舉着酒瓶走過來的王雙磊打斷了。

“程主任，我敬你一個。”

王雙磊舉了舉啤酒瓶，褚世清看見了之後默默地挪了過來。程陽把這過程看在眼裏，覺得有趣。

程陽點了點頭，和王雙磊碰了碰杯，開兩句玩笑。

“今天辛苦了。你真的做得挺厲害了。怎麽，考不考慮轉個行？”

“哈哈哈。不不不，你們平時才辛苦。”王雙磊幹了剩的半瓶啤酒，“你們樂隊，最近活動還多嗎？”

這話問得程陽一下子心裏有點難受。因為李恒旭的原因，他們一下子半年沒怎麽排練演出。程陽也能理解李恒旭的心情，結果他不積極了之後，樂隊真的跟快要散了差不多。

直到四五個月後有一天中午，一向不怎麽說話的侯洋把所有人強行叫在一起開了個會。

音樂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內心的溝通。這種溝通應當是跨過一切幹擾和陰霾的，是寬大為懷的。大家一起做樂隊，是為了開心，是為了在酒吧随意唱歌時內心的滿足與平和，這些東西在程陽看來，應該比個人的情感糾葛要更高一些。

那是程陽自從那天晚上之後第一次見李恒旭。李恒旭遲到了幾分鐘，到地方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在了。他看了程陽一眼，自己走到了旁邊坐下了。

不過李二少願意來，就說明他也是想念樂隊的這些快樂時光的。

所以之後樂隊也就進行了下去。至于李恒旭心裏的想法，程陽沒辦法幹涉，也不想幹涉。

“就是月經演出呗。”程陽随口回答。

“我業餘愛好也彈吉他的，有空交流交流？”

程陽聽了有些驚訝：“當然可以。随時歡迎。”他看褚世清已經湊過來了，就看着烤全羊喝了口酒，“世清，你把我手機號給他吧。我手機放屋裏了。”

褚世清點了點頭，拿出手機給王雙磊留電話。留到一半，程陽又突然覺得興趣索然，自己掂着酒瓶往房間裏走。房間裏，他的手機就放在飯桌上，屏幕是黑的。天色漸暗，房間裏燈還沒看，程陽走進去的一瞬間有點恍惚，腳步頓了一下。

結果褚世清就撞在了他的身上。

然後沒等程陽說話，褚世清把他往屋裏推了一把，轉身鎖住了門。程陽被推得罵了句卧槽，回身就把褚世清撞到了門上。

“談談吧。”

說完上嘴就親。程陽極喜歡褚世清手臂的線條——有力、但又包容柔和，讓程陽愛他、心疼他、想要占有他。所以他緩慢降下接吻的節奏，擡起褚世清的手，帶着一種冷靜和決然，伸出舌尖順着褚世清的小臂劃到手心。

然後他吻了吻褚世清的手。

程陽也不擡頭，不想看見褚世清的臉和表情。

“其實我本來沒想好。我在給你留餘地，也給我自己留退路。這種事情，本來就不能着急，應該穩紮穩打慢慢來。”

褚世清心裏有點慌。他其實有點害怕程陽現在表現出來的這個狀态。

“對不起，我逼太緊了。你放心我可以配合你節奏。”

“就是你這個态度的問題。”

程陽皺了皺眉，退後了一步之後背對着褚世清，走到桌邊擺弄桌上的一個杯子。

“你這個态度……世清，你這個态度。”程陽少有地猶豫了，不知道該如何表述自己意思，他想不出來合适的問法，“這麽說吧。你想好了？”

褚世清在他背後一直不說話。

“你現在，是把我看成家人，不是男朋友。世清，你對家人才是這個态度。什麽都無所謂，我開心就行。你最無所謂。”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這種複雜的情緒，“我不想讓你這樣，也沒想過——”

“程陽。”褚世清突然打斷了他，“如果你還有一丁點對我的感情的話，就不能這麽對我。”

程陽手上的動作一下子停了，同時轉過了身。

“怎麽對你？”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說實話，我不知道。你一直都很自由，我倒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我就……”褚世清擡了擡手，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什麽，“我還能怎麽做？就只能做好一切準備，随時準備成全您程主任的自由。我知道你愛我，但是不是那句詩還說過的嗎，’若為自由選，兩者皆可抛’？”

程陽點了點頭。

“不是，你不能這麽對我。”褚世清苦笑了一下。程陽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這個人時候的樣子。他們兩個人，現在恰恰各自與當時的樣子形成了某種對比。“你不能在讓我對你産生更多期待之後，就給我這樣的結果。”

看着褚世清現在的表情，程陽知道自己大概早就做完了決定。

他算是自嘲地搖了搖頭，向前走了一步，牽住了褚世清的雙手。

“你說得對。即使感情沒有辦法保證。我不能說多少多少年之後還會……向來我都不相信感情，也不相信人。我相信你。”

程陽突然心裏騰起一種沖動。這種沖動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這種反抗和高吼的欲望被消磨在他多年日複一日的壓抑工作中。褚世清盯着他的嘴唇喘息，程陽壓着褚世清就吻了上去，手則伸到褚世清背後，把門打開了。

做這件事的一瞬間，程陽覺得自己從一個一直束縛着他的驅殼中掙了出來。

褚世清渾然不覺。大概沒過了半分鐘，就有幾個人說說笑笑地往這邊走，可能是嫌熱了，也可能是來拿東西放東西。程陽不知道，這不在他的預案之內。

他壓根沒看那幾個人是誰。

後來事實證明，就是他科室的兩個帶班主任和王曉東。

程陽感受着愛人的一切，他甚至能通過吻感受到褚世清所受到的沖擊，感受到褚世清的愛意，感受到褚世清的痛苦。哦，痛苦。他不希望褚世清痛苦，即使這種痛苦正是他給對方帶來的。

來人大概見他倆這樣就趕緊假裝沒看見走了，反正等程陽成功克制住自己不要在這就跟褚世清來一發之後，周圍百米沒有半個人影，他倆甚至都已經能聞見那種一陣陣飄來的烤肉香味。

褚世清舔咬着程陽的耳垂：“先吃飯吧，寶貝兒……吃飽了才好幹事。”

“嗯。”

褚世清就嘿嘿笑了起來，然後深吸一口氣，退開了一步。程陽等兩人臉上眼中的欲望褪去，才示意褚世清出門。

有人調侃他們來的正是時候，褚世清笑着給自己和程陽各拿了一瓶啤酒。然後倆人站在那裏，等着分肉。

褚世清一臉得意環着程陽的腰，程陽握着自己腰間對方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我才明白過來自己寫這文是在寫什麽orz

就是“例外”吧。

每個人內心，都有一些與外表截然相反的，時刻想要呼嘯而出的東西。這些東西可能好可能壞，但我覺得更可能的只是“不适宜”。不适宜自己的生活，不适宜自己所處的環境，甚至不适宜于自己本身的價值觀、道德觀念等等。

但是當我們愛他人，是要愛他人全部的。

所以有時候就會有那種，好像愛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感覺。

我們所害怕的、逃避的、無法戰勝的那些情感歷史心理陰影，那些我們自己都不認可的東西，愛人卻可以接受，并引導我們接受。

褚世清習慣性犧牲自己，去愛別人。但是程陽最後逼得他學會了對所愛之人張口提要求。這是自愛，是自我保護，是程陽想要教給，或者說帶給褚世清的。

程陽虛無主義，褚世清帶給他目的和欲望，但更多的，是給他突破這種“反正什麽都沒有用”的自我認知的勇氣。程陽一直都很“失望”，或者說他一直不會期望。但是褚世清想改變這一點。這也是褚世清內在的溫柔，在遇到程陽這種人之後，會做出的反應。

所以愛情帶給人類安全感。

最後，感謝我親友@賽子，和我親友@小朋友，在整個寫文過程中與我一起讨論人物讨論情節，這對我真的起到了很大的幫助~

愛她們~

番外可能還會有吧。因為想寫寫林雨萌，以及給姚琳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