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甚高頻裏念一首十四行詩

第26章 滑鐵盧

許峥出來之後的第二天趕上大雪封山，因此他得以晚回去兩天。程陽想要幫兄弟，就跟自己在南航的同學打了個招呼，給姚琳排班的時候排到了褚世清執飛的航班上，一起落地，然後帶上許峥，接上程陽，四個人一起去吃個飯，看個音樂劇。

姚琳敲了敲駕駛艙的門，問褚世清和副飛要不要喝什麽。褚世清要了杯橙汁，副飛要了杯水。姚琳點了點頭，看不出來任何異常。

褚世清觀察了她一會兒：“要見他了，有什麽想法嗎？”

副飛看了他們倆一眼，沒說話。

“沒什麽想法。”姚琳苦笑了一下，“見了面再說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見到許峥會是什麽感覺。

“一會兒先去一趟省醫，接程陽。”

“他怎麽了？”

“不是他，是我媽摔了，腦溢血住院。”褚世清頓了一下，笑了笑，“現在沒事兒了，就說話還有一點不清楚。程陽是去給筠清送個飯。”

姚琳的眼神立刻微妙了起來，褚世清笑着搖了搖頭，她也沒再追問，退到門口轉身去倒水了。姚琳身材确實很好，不只是瘦，關鍵還有比例，一條大長腿在褚世清面前晃來晃去。褚世清覺得很好看，賞心悅目的，恨不得多看兩眼。但也只是這樣了。

要是現在就有個大美女衣着暴露坐在他身上蹭來蹭去，他會起反應嗎？确實會。但他不會繼續做下去。

人都是簡單而複雜的動物。

“想什麽呢？”

副飛随口問了一句，瞟了他一眼，聽着也不是真的關心他在想什麽。褚世清搖了搖頭，覺得自己跟程陽呆久了之後，思維方式都會有所改變。他原來可不會這麽“形而上”。就連“形而上”這個詞都還是跟程陽學的。

褚世清等姚琳換了衣服之後一起出了安檢，他憑着僅有的模糊印象認出了等在外邊的許峥。許峥的樣子讓褚世清沒忍住笑了一下，有點驚訝姚琳竟然會喜歡這樣的。姚琳一直淡淡的，走過去之後說了一句“走吧，先去接程陽”。許峥一直在觀察姚琳的表情，但很沉得住氣，應了一聲之後和褚世清打了招呼，态度算友好卻不熱烈，同時特別自然地順手接過了姚琳的包。

“我聽程陽說了兩句你們的事，但也沒什麽機會多說。”許峥笑了笑，“這麽說的話，我們三個這組合還挺有意思的……”

“都是緣分。”

“是是是，都是緣分。”許峥的眼神黯淡了一下，“說去接程陽，他幹什麽去了？”

褚世清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就多少有點露出自美的本性了。

“他去醫院給我妹送飯。”

許峥愣了一下，長長地“哦”了一聲。

結果這反應遭了姚琳的白眼。許峥立刻閉了嘴，沖姚琳讨好地笑了笑。

“我跟他也算情敵變——”許峥說到這卡住了，自己也意識到這句話用得有點奇怪，心裏想着自己要是再和褚世清變了情人那這關系就更複雜了，想想就哆嗦。

姚琳被逗樂了，力氣不大不小地推了許峥一下：“行了吧你。懂得倒是不少。”

“都是你教的啊。”

這話讓姚琳想起來了自己的中學時光。那個時候班裏的女生十個裏邊得有五個都是腐的。

他們選了劇院附近的一家私房菜，正好吃完之後可以散步走過去。吃飯吃得很愉快，除了程陽和姚琳許峥聊起來高中的事的時候褚世清有點覺得自己多餘之外，沒什麽不和諧的地方。褚世清努力說服自己在程陽身邊顯多餘其實也經常發生，自己一男的沒必要這麽凄凄慘慘戚戚的，況且人家三個高中同學，不聊高中的事還能聊什麽。

結果正這麽自我安慰的時候，程陽的手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就放到了褚世清的後背上。

然後上上下下摸了一會兒，褚世清就心花怒放了。

四個人開了一瓶酒，幾杯下肚之後褚世清也就融了進去。許峥還特別認真地敬了他一杯，表示過往的事情一筆勾銷了，自己也只是希望姚琳能幸福。

褚世清心裏一激動，就一口幹了。

今天晚上因為是程陽叫的局，因此音樂劇票也是程陽買的。四個人裹着自己的大衣走在早已壓實的雪上，呼出一團團白氣。

褚世清耍帥，穿毛呢大衣，慫着個脖子，程陽就把圍巾給他圍上了。褚世清腆着臉，笑得憨傻滿足。

“卧槽！”許峥突然哀嚎了起來，“你倆這虐狗啊！日日，我原來怎麽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

程陽踢了許峥一腳：“日日你個頭啊，多大的人了。”

“不叫日日叫什麽，日狗？”

“滾。”

褚世清從程陽身側探出頭來，忍着笑問許峥：“你們原來都這麽叫他？”

許峥正要回答，又被程陽一腳踢在小腿肚上。許峥也不在意，反而一邊笑一邊掃了姚琳一眼，看到姚琳也在笑之後眼神一片溫柔。

因為把圍巾給了褚世清，程陽覺得脖子有點愣，又把衣服拉鏈往上拉了拉。褚世清看見了，二話不說解圍巾，被程陽罵着傻逼給擋了回去。畢竟劇院就在眼前，沒有幾步了。

然後程陽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褚世清幾乎在同時也停住了，皺着眉朝身後看了看。

“我怎麽覺得有人叫你？”

“嗯，我也聽見了。”

黑暗裏很快小跑出來一個人。李恒旭又叫了一聲程陽的名字，然後加快朝他們跑了過去。

李恒旭看到褚世清和他脖子上的圍巾之後表情僵了僵，勉強笑了一下。

他看着程陽，看起來有些火氣。

“不是說今天演出嗎。”

程陽皺了皺眉。許峥和姚琳也湊了過來。姚琳一開始可能在想其他事情，沒注意到三個人間有點奇怪的氣氛，還笑着問了一句：“你今天有演出？”

“沒有。”程陽幾乎立刻就回答了她，“我前天買的票，買完就和他們說了。”

結果李恒旭冷笑了一下。

程陽愣了愣：“你沒收到短信？”

“收到了。微信短信都收到了。”李恒旭頓了一下，“但是我沒回你。”

他說完，就上手要拉着程陽走，結果褚世清好像早有準備一樣眼疾手快擋了下來。混亂之間李恒旭有一秒想要動手，但他知道自己毫無立場這麽做，因此自覺地退後了一步。

許峥則上前了一步，回頭疑問地看着程陽：“這是你樂隊朋友？”

說完之後毫不掩飾地皺着眉看着李恒旭。

“程陽。”李恒旭自己好像也有點不知所措，“我們早就說好的，樂隊這種東西能堅持一天就是一天。我家……我家那次出事的時候咱們演出都沒有停，但是這已經連着第三個月了你都說沒時間。我知道你春節假期忙，現在假也放完了，你不能又跳我們的票吧？我知道，一直都是我拖着你們搞這個搞那個。那是因為我知道，如果我不拖着你們，解散之後我們每個人都會後悔的。程陽！我不是非讓你選，可有些時候就是這樣，有些底線一旦妥協那就什麽都沒有了。”

李恒旭甚至看起來有些痛苦：“他們今天晚上都有空，就等你，你來不來。”

他這些話确實有道理，因此程陽動搖了。但是在褚世清看來李恒旭的私心太過明顯，所以他拉了程陽一把。

程陽一下子有些煩。褚世清雖然很怵程陽的這種煩，但他咬了咬牙沒有松手。

許峥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突然冷笑了一聲。

“不是，這事情有那麽嚴重嗎？”許峥考慮問題沒有程陽的立場，所以看到的更多是和褚世清一樣的東西，“我來跟你說明一下情況啊。我是程陽高中同學，工作比較忙，半年了才回來一次，所以想約他吃個飯。如果耽誤你們演出了，那我來道個歉，對不起。但說實話，你們今天不行，可以改天。就像你說的，只要真想堅持，再湊出個時間也那麽難，是吧？”

他不爽的是這人對程陽有私心還假公濟私，結果李恒旭比他脾氣還沖，皺着眉白了他一眼。

“關你什麽事？”

許峥卧槽了一句，上前了一步：“怎麽不關我事了？程陽怎麽他媽有你這麽慫的朋友——”

話音沒落李恒旭就動手了，上前推了許峥一把。姚琳趕緊去拉許峥，擋在兩個人之間。程陽嘆了口氣，推着李恒旭往前走了一步，确定褚世清聽不見了之後就着拉架順勢在李恒旭耳邊說了句話。

“你冷靜點，恒旭。咱們非要這樣嗎。”

程陽幾乎是抱着他跟他說的。李恒旭一下子就不動了。

李恒旭整個人僵在了那裏，臉上表情也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尴尬還是痛苦。

他安靜了一會兒，程陽早就松開了他退後了一步站着。程陽背後幾米遠的地方，那個飛行員很焦慮的一直往這邊看。

他突然洩氣了，朝褚世清擡了擡下巴：“他能給你什麽？我不怕你笑話，我還找人查過他。家庭負擔那麽重，你竟然還上趕着天天往醫院跑。Gay圈的我也認識幾個，哪個不是一開始都想談感情，最後都變成只想解決欲望。你們真指望能有什麽結果？程陽，他不過就是跟你談個戀愛而已。這種人，值得你當時不怕死翻圍欄沖跑道嗎？我們雖然都不說，但都覺得你就是心血來潮，總會過去的，因為我們認識的程陽不是現在這樣……”

程陽看着李恒旭，覺得很可笑。

“這話他也說過。”

李恒旭皺着眉頭，不說話。

“他跟我說，不想我為了他改變。我當時跟他說，人總會變的。沒有人是不會變的。”

李恒旭看了他一會兒，最後點了點頭：“樂隊你還呆嗎？”

“只要我還能呆的下去。”

“其實你不需要我們。你有工作，有男朋友，畫畫好，朋友也多——”

程陽搖了搖頭直接打斷了他：“價值不是這麽衡量的。”

李恒旭看着旁邊路上一輛接一輛的車，看着遠處劇院的燈光和海報，就是不想看着程陽。

“我特別沒意思，是吧？”

程陽無話可說。

“卧槽。”

李恒旭罵了一句，轉身走了。程陽看着朋友的背影，心裏一方面冷眼嘲笑他，一方面覺得無奈同情他，一方面也有些失落。他感覺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過頭之後發現是姚琳，就笑了笑，示意大家趕緊進劇院。

“你沒事吧？”姚琳很溫柔地看着他。

程陽覺得自己有點被安慰了，姚琳這種姐姐模式實在是無法抗拒。他偏開視線去看褚世清。褚世清直愣愣地盯着他。

他本來也只是想跟褚世清談個戀愛而已。

但是一天一天走到現在，幾個月下來，褚世清徹底成了他人生的滑鐵盧。

滑鐵盧也好，兵敗的無奈也帶着甜頭，好過什麽都不信不想不認可的虛無。

他走過去，拍了拍褚世清的手臂。

“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晚安。

祝大家遭遇人生的滑鐵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