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甚高頻裏念一首十四行詩

第20章 出路

“琳琳。”

許峥試着敲了敲姚琳卧室的門，表情上帶着一種拉鋸的疲憊。有很短暫的一瞬間，許峥覺得一切都很沒有意義，索然而乏味。

房間裏沒什麽動靜，但他沒有離開，退開了一步，好像知道姚琳就要走出來了。姚琳開門之後看了他一眼，然後徑直走到了客廳坐下。姚宇坐在一邊，表情和中學時考試沒考好的樣子如出一轍，皺着眉，知道自己做錯了，卻還在掙紮。

姚琳看了看她這個弟弟，嘆了口氣。

許峥去餐廳給他們一人倒了杯水，分別放在了兩個人的面前。姚宇小聲說了句“謝謝峥哥”，姚琳點了點頭。

然後姚琳和許峥同時開口，話趕在了一起。

“琳琳，你別想太多了。”

“你還是非要回來工作？”

兩個人說完都停了下來。姚琳皺了皺眉，示意許峥先說。

許峥直勾勾地看着她：“反正兩者之間總要選擇，選擇就一定會有損失。人這輩子非常短，一代新武器就是一代人，這還不算前期、後期、技術難關的攻克等等。你也知道，我确實很想做些真的有價值的事情——但是一個人的價值，之于國家，能有多少？可是之于一個人，卻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這确确實實就是許峥的想法。如果他不是真的在觀念上認同了自己放棄所謂理想的做法，他是可以放棄姚琳的。可是他們一個團隊幾十個人，研發的卻只是産品的其中一小部分，進度以年推進，這不是價值可以解釋和衡量的事情，總要靠一些理想信念。但他一個人的理想信念并非不可抛棄，他一個人，對整體，并不構成什麽威脅和影響。

姚琳看問題是和他完全不同的思路，也是完全不同的角度。許峥甚至覺得有些無法溝通。

姚琳面上沒什麽表情地聽完了他的一串想法，點了點頭。

“我把程陽叫來了，他說快到了。許峥，我說不過你那一套，讓他勸你吧。”姚琳避開了許峥的眼神，“我不知道有什麽辦法說服你回去，那些什麽後果，什麽未來的，你根本就不會聽。我只能說，就算你留下來，咱們倆也不可能還在一起了。”

許峥覺得很脫力，叫了一聲：“琳琳！”

其實姚琳并不是一個無知的人，相反，她是一群同事姐妹之間少有的知道自己在幹什麽的人。從高中和許峥早戀開始，她就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麽，她當時就知道，不論自己和許峥結局如何，她都不會後悔開始這段感情。只是當時年紀小，心裏抱着僥幸，覺得也許真的能這麽走一輩子。

許峥可以用數學模型和邏輯分析思考問題，她卻不可能，也不會這麽做。

想到這裏，姚琳笑了一下。這樣的許峥是可愛的，他們之間的差距也是巨大的。

“從小，我爸媽離婚，把我和姚宇扔給爺爺奶奶帶，到後來我帶姚宇……這其中的過程讓我弄清楚了一件事情，就是人和人之間的代價。”姚宇在她餘光裏很明顯地畏縮了一下，但沒說什麽。“許峥，這是一個非常、非常殘忍的東西。親生父母和子女之間都可以有代價，再親密的戀人之間也還是會有。你覺得現在這是你的選擇，但是對于我來說，我更願意做的事情是去成全你，你明白嗎？”

“我明白。”

“那你就來成全成全我的這種心情。你剛才也說了，人很渺小。所以有太多事情都比兩個人之間的感情重要，這點你比我清楚。”姚琳嘆了口氣，“感情都是一時的。”

許峥卻覺得姚琳的說法很可笑，也有些着急。

“可是咱們這麽多年的感情就什麽都不算？你說感情是一時的，你對姚宇也是一時的？”

“這兩個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

姚琳看着許峥，眼淚就掉出來了：“我對姚宇有責任。”

她抹了把眼淚。

“當然，我不是說我不愛他。但是我和他之間，血濃于水啊許峥。我們之間的一切代價，可以轉化到親情這層斬不斷的關系上，但我跟你卻不可以。”

“可是我不能看你就這樣……琳琳……”

許峥擡手想去撫摸姚琳已經有些消瘦的臉。姚琳覺得自己很無用。生理從來騙不了人，所以她也不能責備姚宇的做法。

她想起了自己在鏡子裏帶了老相的臉，心裏的防線突然塌了。

“許峥，我已經二十八歲了啊！”

姚琳的這句話喊得非常凄厲，把姚宇吓得幾乎要縮到沙發裏，卻也讓他心疼得不行。許峥想要張嘴反駁，但他張着嘴什麽都說不出來。

他試了試，聲音很啞：“我們……我們可以明天就結婚。”

“你知道我不是說這個，你知道我不是說這個。”姚琳把臉埋在手裏，深吸了幾口氣，冷靜了一下，“好，就算我們明天就結婚了，然後呢？你回洛陽，我一年見你的次數一只手數的過來。我們倆之間沒有任何共同語言，只有那種所謂的’愛情’，’愛情’。愛情能支撐幾年？我們都快三十歲了，等這些感情耗盡了，就已經沒有重新再來的機會了。”

姚琳挺了幾秒，客廳裏一片死寂。

“所以，最好的辦法，其實是把感情放到自己心裏。你找一個同行，我找一個能天天看見的，我們的感情還是很美好的樣子，作為記憶也好，作為一輩子的財富也好。”

許峥盯着地板上的一塊空地。他一直都很固執，而姚琳把他逼到了牆角。

“可是我放棄不了。”

姚琳點了點頭：“我也放棄不了。”

程陽來的時候是姚宇給他開的門。他進門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幕。

對于程陽來說，姚琳自始至終都微妙地呆在“兄弟女朋友”這個位置上。高中時候就是，因為程陽和許峥關系好，所以連帶着和姚琳也熟一些。後來許峥神出鬼沒的，他就反而和姚琳還熟一些。

甚至因為褚世清的事情，程陽還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姚琳。

他按了對講之後，沒有人說話，樓下單元門就彈開了。程陽一路走在黑暗裏，沒有費勁把燈弄亮。他上樓之後看到姚琳家門開了條縫，透出來燈光。他還沒走完最後幾級臺階，門就開了，姚宇在裏邊十分無助地看着他。

他上次見姚宇的時候，對方還只是個小學剛畢業的熊孩子。

程陽突然不知道哪裏來的火氣，皺着眉頭徑直進門走到許峥面前，攥着他高中好友的衣服領子，把人從沙發上提起來，然後給了對方一拳。

他餘光裏看見姚琳一下子站了起來，許峥惱了，站起來要跟他打，卻被程陽一句話堵了回去。

“你替姚琳想想。”

許峥坐在沙發上，跟失了魂一樣。

他做的所有事情，看起來是在争取他和姚琳的這段感情，但其實每一次都在姚琳心上多戳一刀。不論是因為他自己不夠成熟還是因為姚琳和他真的走不下去了，許峥意識到自己已經太久沒有站在姚琳的立場上思考問題。

他站起來，把程陽撥到了一邊。程陽皺着眉忍了，沒說什麽。許峥走到姚琳面前，雙手捧住了對方的臉。

“對不起，琳琳。”

姚琳閉上眼，眼淚卻又流了出來。

“琳琳，”許峥趕忙給她擦眼淚，“我現在就走，明後天回去，然後我們半年之內不會見面了——我不會來見你，也出不來。但是咱不要這麽早下結論，好不好？你多想想我的好，想想我們怎麽解決這些問題，別老想着必須得跟我斷。”

姚琳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一下。

“半年之後你要是放下我了，托程陽那小混蛋跟我說一聲，我就不來見你了。好不好？”

姚琳點了點頭。

許峥頭都沒回，拖着程陽往門外走，一邊走一邊抹了把臉。

“走，喝酒去。”

程陽沒反抗，就算是應了。

兩個人光找地方就找了很久，畢竟現在已經沒兩小時就要天亮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還在營業的，兩個人喝了一個多小時，就被要求離店了。

許峥喝得很猛，所以爛醉。程陽沒辦法開車，只能打出租把人送到了自己家扔在了沙發上。然後鬼使神差地又打車去了醫院。

褚世清之前就被轉到了市裏的人民醫院。人民醫院離程陽小時候住的地方很近。天亮的很快，沒幾分鐘，就從那種朦胧的灰色變成了朝氣蓬勃的清晨。

只不過程陽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什麽朝氣蓬勃的清晨。

他喝酒之後臉不紅，但脖子以下會很紅，從衣領裏蒸騰出來熱氣，甚至有點□□。雖然是一大早，但醫院已經有人來來往往了。程陽一門心思往褚世清的病房走，走到門前停住了，笑了一下，然後去轉門把。

結果門鎖着。

程陽罵了句髒，透過門上的玻璃使勁看了看。屋裏拉着窗簾很暗，看不清褚世清的情況。程陽多少猶豫了一下是不是要把人這麽叫醒，最後還是開始拍門。

就在小護士皺着眉要過來指責他的時候，屋裏褚世清動了。

小護士很老練地橫了他一眼。

“醫院裏麻煩安靜點。”

程陽掉了一下，指了指屋裏：“我叫他來給我開門。”

小護士聞見他身上的酒氣，所以态度更不好了。

“你是家屬嗎？這麽早來打擾病人休息？”

小護士瞪着程陽，上手想把他拉走。程陽往後退了一步，用手把小護士的手從他胳膊上推開，臉上還帶着呆滞的笑容。

褚世清開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幕。

作者有話要說： 生病。。繼續緩慢更。。。

最多一周兩次？除非明天病就好了。。。。。。

（嗓子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感覺文裏都有些我的暴躁23333 對不起影響了文內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