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沈遲意把他這話細品了一遍, 雙眸不覺微亮:“世子的意思是…”
衛諺瞟了她一眼,聲音帶了幾分調侃:“你不是一向聰明嗎?自己猜啊。”
沈遲意正要說話,衛諺已經返身回了之前的營帳。
他直接命人把西戎王子帶進了帳子:“世子的那位小夫人丢了?”
阿那多忙拱手道:“正是, 不知世子見過她?若世子能将交還給我,我必有重謝!”
西戎女子雖也有不少美人, 但西戎女子熱情大膽,在床笫之間一向放得開, 人有時候吃慣了重口味, 就想換着嘗些清淡的, 漢女多是溫馴自守, 在床上也頗為害羞含蓄,再加上沈若渝貌美難得,更稀罕的是她好像還是漢人貴族出身,阿那朵對她正在興頭上,人就這麽丢了他還真舍不得。
不過他這話問的着實不怎麽高明,聽着倒似質問衛諺和他的姬妾有什麽似的。
屋裏的周钊自是知道那位姬妾跑到哪兒去了, 忍不住看了自家世子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
衛諺神色淡然:“你自己的人自己沒有看好,跑來問我?”
阿那多并不知沈若渝就在衛諺這裏躲着, 方才也只是情急之下才有此一問, 聞言還滿面歉然道:“我并非此意,只是我在蜀中人生地不熟, 昨日又遭逢地動之難,心下惶急得很,世子恕罪。”他又道:“我頗寵愛那位小夫人,還請世子留心幫我搜尋。”
衛諺神色不變:“我自會留心幫你找尋,但蜀中已經十餘年沒有這般厲害的地動了, 她又是一介弱女子,孤身流落在密林裏……你心裏得有個準備。”
阿那多臉色一變,也不敢真的胡攪蠻纏非逼着讓衛諺給自己找人,微微欠身:“是。”
等阿那多走了,周钊才迫不及待地問:“世子,您…”
衛諺臉色微沉:“吩咐下去,知道這事的人都管住嘴,若是消息一旦傳出去,我拿你們是問。”
周钊忍不住看了眼自家世子,瞞下此事倒不費什麽功夫,這些侍衛都對世子誓死效忠的,但世子是個在公事上絕不含糊的人,他非留着那位明擺着是個禍秧子的姬妾,難道就是為了讨沈側妃歡心?
這沈側妃到底給他們家英明神武的世子下了什麽藥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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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往後面沈側妃住的帳子瞄了眼,神色發苦地應了聲:“是。”
衛諺壓根沒顧得上自己下屬的複雜心思,想到把這個消息告訴沈遲意之後,可能在她臉上見到的歡喜表情,他心下已經開始期待了。
他調整了一下神色,盡量讓自己顯得毫不在意此事,這才走進了沈遲意住的帳子。
這時沈若渝已經醒了,她情緒穩定不少,只是仍舊憔悴,嘴裏反複念叨着讓沈遲意把她送還回去,不要為此惹上麻煩。
沈遲意正耐心地哄她喝藥,見到衛諺過來,她面色一喜:“世子…如何了?”
衛諺漫不經心地道:“已經将阿那多打發回去了,等過上幾日,我會找一具被野獸啃食的面目全非的屍首給他,也算是能交代了。”
沈遲意方才雖百般勸說,但畢竟做這事兒對衛諺丁點好處都沒有,她還是底氣不足,聽見衛諺這般回答,她才終于放下心來:“多謝世子。”
沈若渝乍聽之下,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她居然這麽輕易就得了自由!
她再三确認自己終于擺脫西戎人之後,想到自己這些日子遭受的苦難,忍不住趴在床上放聲痛哭,又在床上向衛諺不住道謝,簡直不知該說什麽好。
沈遲意怕她乍驚乍喜身子受不住,忙柔聲勸慰了她一番。
衛諺随意叮囑:“這些日子讓你堂姐不要露面,假扮成你身邊的丫鬟侍婢什麽的,或者換上男裝,只要等到西戎人走了,便沒什麽可擔心的了。”他不禁輕挑嘴角,看向沈遲意:“這下你可放心了?”
沈遲意心情陡然放松,話裏也帶了幾分打趣:“世子辦事若我再不放心,那世上就沒什麽人能讓我放心的了。”
衛諺難得被她贊一句,頓時覺着身上骨頭都輕飄了幾分,沈遲意又看了看衛諺:“世子身上的傷記着換藥,蛇毒也該找個大夫來瞧瞧。”
別說此時讓衛諺打發走西戎人了,就是讓他和西戎在戰場上再打一場,他也覺着值了。
不過衛諺面上還是一副矜持神色:“小事而已,你也記着讓大夫來請個平安脈。”他說完便矜持地走了。
沈若渝此時已經從方才的大喜大悲情緒中抽離出來,看了看自家堂妹,又看了看衛諺,眸中漸漸泛起幾分疑惑來。
衛諺返回自己帳子之後,又想到沈遲意那身破破爛爛的太監衣裳,轉頭問周钊:“營裏還有多餘的女子衣裳嗎?”
周钊忍不住笑出聲:“咱們軍營裏連個女人都沒有,哪來的女人衣裳?”他見衛諺微露惱色,忙道:“您是要幫沈側妃找衣裳?侍衛的衣裳倒還有兩件,我給她拿去。”
衛諺自不會讓沈遲意穿別的男子穿過的衣裳,想也沒想就駁回了:“我記着我還有兩套備用的獵裝,你拿去給她吧。”
沈遲意穿他的衣服…衛諺不覺在腦海中想了一下,唇角微勾。
周钊打量一下他的身量:“您這體型…和側妃娘娘差的也太遠了。”
“啰嗦。”衛諺哼了聲:“把衣裳給我。”
周钊只得取出他備用的獵裝,衛諺打發走所有人,自己在帳子裏待了幾個時辰,等他再出來的時候,那身繡房趕制的獵裝已經足足縮水了幾圈,繡工針腳也比之前差了賊多,整件衣裳看着怪兮兮的,唯一稱得上好的地方就是沈遲意勉強能穿了。
沈遲意接過試了一下,她人生的好,穿這套也不顯得難看。
衛諺打量她幾眼,想到這是自己之前的衣裳,心情頗為愉悅。
只是她忍不住奇道:“世子從哪弄到合适我身量的男裝?”
她就随口一問,衛諺臉色忽然變了,重重把衣裳往她身上一丢:“穿就是了,啰嗦什麽。”說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他又帶着人在帳子裏住了一夜,直到餘震小的幾乎對人構不成威脅了,衛諺才令人動身返回游獵的營地。
沈遲意回去之後先把沈若渝安置好,又換了身衣裳,這才去拜見瑞陽王。
幸好瑞陽王這些天也一直病着,也沒顧得上旁的,不然沈遲意還得跟他費心解釋。
也是衛諺倒黴,他不在的時候,瑞陽王一直病的昏沉,他一回來,瑞陽王恰巧就醒了過來,又恰巧聽說西戎王子丢了姬妾的事兒,便揪住此事發作起衛諺。
沈遲意去的時候,瑞陽王正在沉聲叱罵:“…你知道西戎此次前來是為了和談休戰的吧?出了這麽大的事,你竟半點不上心?稍有不慎,若西戎借機生事,我看你到時怎麽收場,難道你要和西戎再打一場?!”
衛諺不由嗤笑:“父王這話說的有趣,若是不知道的,還得以為丢的不是姬妾,而是王子自己呢。”
瑞陽王這病故意一大半都是給衛諺這個帶孝子氣出來的,他本想借機發落衛諺一番,好把和談這事兒牢牢控制在手裏,這樣和談所得的好處他至少能夠拿捏住。
沒想到衛諺還是這幅德行,他一時動了真火,當即聲色俱厲地道:“不孝不悌的東西,這就是你跟本王說話的态度?!來人,把世子…”
沈遲意聽不下去,接過旁邊侍婢的藥碗:“王爺,該喝藥了。”她不禁想到了‘大郎,該吃藥了’這句話,心中暗自腹诽了句。
衛諺畢竟是為了她才擔責的,她自不能眼看着衛諺被瑞陽王發落,走進去打斷父子倆劍拔弩張的氣氛,柔聲道:“國家大事我不懂,王爺的病可耽擱不得,您還先用藥吧,藥涼了可就沒效用了,您的病情若是耽擱了,我是萬萬不依的。”
瑞陽王方才是在氣頭上,其實也沒想好該怎麽發落衛諺,正好沈遲意這時候進來,他被美人溫言軟語一勸,怒火頓時散了不少,便就着這個臺階下了:“也罷,就給你個面子。”
他冷冷瞪了衛諺一眼:“孽障,還不快去找人?”
衛諺嗤笑了聲。
沈遲意趁人不注意,給衛諺打了個眼色,示意衛諺先離開。
衛諺并不懼瑞陽王,卻沒想到沈遲意這般關切自己,他心下微漾,好像有什麽東西漂浮起來,順着她的意思轉身走了。
沈遲意讓瑞陽王喝了一碗藥,看他又沉沉躺在病床上,她裝模作樣地呆了會兒,這才反身出了營帳。
沒想到衛諺就在不遠處等着她,他上下打量她幾眼,唇角微翹地道:“還算你有幾分良心。”
沈遲意不贊同地搖了搖頭,從衛諺的角度出發,勸說道:“不管世子心裏再怎麽想,瑞陽王終究是你的父王,他跟你對上,世人只會說你的不是,就算他要跟你争權,你也不該這般強硬,婉轉避開才是。”
她還要繼續說話,忽然心頭微動了下。
如今瑞陽王已經不加掩飾和衛諺争權的意圖,這對她來說倒是個好機會,自打衛諺救了她兩次,又幫着她救下沈若渝,她現在對衛諺已經很有些信任,兩人也有了點交情。她倒是可以趁此機會和衛諺合作,幫着衛諺哄住瑞陽王,套取些消息,一來是報答衛諺救她的恩情,二來也等于為未來多一重保障,這樁買賣怎麽想怎麽劃算。
“如今王爺雖然沉疴久矣,卻并不甘心放權,反而對世子越發提防…”沈遲意琢磨了一下衛諺的性子,幹脆直接道:“世子…是否想跟我合作?”
這話顯然出乎他意料,他疑惑地挑了下眉:“你要和我合作?”
沈遲意輕輕颔首:“世子這回救了我和我堂姐,我相信世子。”
她這話是真心誠意地道謝,神色誠懇,雙眸湛然有神。偏偏衛諺對她有些不可言說的心思,而且這份心思逐漸明晰,她這話落在他耳朵裏可就有了另一層意思。
沈遲意自打入王府以來,見人都是提防三分的,從來沒對任何人表達過這般這般靠近信任之意,更遑論和人合作了,如今又是幫他又是剖白的,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存了親近歡喜之意?
這麽一想,衛諺這個人都飄然起來,目光不留神和她的眸子撞上,耳尖迅速染上一絲可疑的紅暈。
作者有話要說:衛狗這麽自戀,真是讓人想打臉呢【斜眼笑】感謝在2020-12-25 19:50:49~2020-12-26 00:19: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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